苏文煊在京城挂起的苏氏医馆招牌,绝非是空有皮囊的舆论产物。
苏氏医馆的名声由来已有几百年之久。
起初苏氏医馆只是奉栾庄建派之时的一个盟中医部,随着奉栾庄江湖地位一步一步壮大,苏氏医馆的名声也越发显赫。
二百年前,十二州闹了场离奇瘟疫。凡是感染者皆眼珠赤红、面色惨白、暴戾易怒,甚至失去人性意识。
因为感染者自病发多有三日之内失去人性,几近癫狂,所以当时的百姓称其为“三日癫”。
起初,“三日癫”病发于夏华,阴族与阳族的结界之地。后来结界的感染者一路北上,疫情很快蔓延至未央国。
一时间,未央国灾乱横飞,感染者凶悍易怒,像是一只只癫狂的怪兽,官府根本无力控制。很快,疫情蔓延至皇宫里去。
未央国国史上记载着“三日癫”最疯狂严重的时候,曰:“百里之城,骸骨满地,行尸千万。”意为方圆百里的城池,死难者骸骨遍地,感染者有千千万万。
就连固若金汤的皇宫,每天因“三日癫”被押运出宫的人就有成百上千。
皇宫疫情都已到如此地步,皇室必然难以独善其身。当时的皇后张氏在凤鸾殿,待前来请安的妃嫔走干净后,落在凤榻上的皇后忽然深感一阵眩晕,继而四肢无力地倒在床上。
太医验过病,很快得出一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结论:皇后张氏染上三日癫。
这一下可崩溃了当时皇帝南门渊,自己执政不到五年,先是未央国举国病乱,如今连自己心爱的皇后都染上此病。情急之中,南门渊隔离了凤鸾殿,只允许侍奉的宫女和看病的太医进出。
这么拖下去绝不是个办法,无奈之下,南门渊张榜天下,寻求神医来解此病。
苏氏医馆虽身在江湖,可毕竟医者父母心。民间疟疾如此严重,苏氏医馆绝无袖手旁观之借口。于是,在奉栾庄庄主的同意下,苏氏医馆传人苏墨轩带弟子五十余人远赴未央治病。
这一治便治了三年。三年后,“三日癫”销声匿迹,五十余名神医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人。
皇后张氏自然在苏墨轩妙手丹青的医术下痊愈无恙,南门渊大喜,于是,苏氏医馆的名声从江湖蔓延开来,直到京城的家家户户都在传颂着苏氏医馆的传奇,苏墨轩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独立成号,接纳四方病患为之诊病。
从此后,苏氏医馆的招牌就变成了浪迹天涯的侠医。
而苏氏医馆发展到今天,已经能成为在江湖与第一大帮平起平坐的存在。这种制衡至今无人打破。兴许是苏氏医馆侠医的名号赢得万人尊敬,所以苏文煊作为苏氏医馆今世的传人,在江湖中自然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领了左子丘的委托,苏文煊已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萱州地界去了。
奉栾庄对地广人稠的未央国来说可不简简单单的只是一座山庄。相反,但凡是你涉足在奉栾境内,涉足在那五步一山十步一湖的奉栾仙境,就必须要了解奉栾庄这个称冠绿林几百年的江湖大帮。
且不用说来来往往的黎民百姓,就连逢年过节往来京城送礼纳贡的官船马车,凡是涉足在奉栾庄的地界,都要提前向庄主栾天赐打声招呼。
当然,奉栾庄此举并非是栾天赐想横空打劫。这来往的官船马车,凡报上来去缘由,只要不是行伤天害理的悖逆之事,栾天赐就会放行。有时一些重要的民情折子,栾天赐甚至会派庄上的侠客暗中保护,直到离开奉栾地界。
弹劾赢王的那封万民书便是在奉栾庄的帮助下,翟燊之才得以那么快传到京城。
由于奉栾庄在天下各地都多多少少设有暗桩,所以苏文煊重返萱州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栾天赐的耳边。
高山流水,乌云清月。一副诗情画意的社稷美景下,层层林障后的黑山峡谷里,林间小道中每隔几里便能辨得三两户人家,灯火通明,其乐融融。
在这里没有功利的纷争,倒像是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马停在就近的一户人家处,拴好马缰,苏文煊大步走到院门前,轻轻叩响了辅首。
开门的是一名三旬左右的年轻汉子,他大概一眼认出了苏文煊,忙不迭侧身在一旁行礼将苏文煊请进来。
一进门,正堂的天地椅前摆了一张长桌,长桌旁围坐满了江湖人。
直到这里才知道,沿途灯火通明的村户根本不是什么人家,而是奉栾地界上沿途安插的暗桩。
“苏神医稍候片刻,庄主正骑马向这里赶来。”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男子上前为苏文煊添了一张长椅。
“嗯,”灯火下苏文煊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头领寒暄起来:“我已有几个年头没回过萱州,这几年庄上没出什么事情吧?”
头领低下头,大概是捋了捋这几年奉栾庄发生过的大小事件,良久方向苏文煊答道:“大事倒没听说,只是今年江湖第一大帮的名号被幽月门夺了去,庄主还因为这事儿闭门斋戒了好几日呢。”
“有这回事?”苏文煊面容煞现惊愕,不过很快又轻轻一笑道:“栾庄主如今这么大年纪了,竟还是这般争强好胜,看来待会儿过来,老夫要给他好好诊诊脉喽……”
头领和长桌旁的几人交了交眼神,礼貌回笑又道:“苏神医也不能这么说,神医有所不知,这次幽月门使了手段,萧长清胜之不武,不然就凭幽月门那一百年道行,如何能和我们奉栾庄相比?”
苏文煊却依然只是大笑一声,声音隔着木门都能听得明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呐,和你们那个老庄主一个样,就是嘴犟!”
声音尚未落下的时候,木门煞然在一声轰隆的巨响中被推开,推门人虽只用了两分力气,但木门还是余震了许久不能停下来。
这人身高足有八尺,虽然髻间偶然闪出几搓白发,面容看有五旬以上的模样,但腰间别着宝剑,一身利落长衫,肩上披着虎皮披肩,威风凛凛,气宇非凡。
随着开门的声音进来的,还有推门人笑中含威的谈笑:“苏兄既来,就不要再调侃我了。”
木屋里的人顺着声音皆一齐欠身行礼道:“庄主。”
苏文煊顺着众人的目光徐徐向门口看去,脸上的谈笑凝固了一瞬,却还是倔强的挂在脸上,自己也起身迎过去。
此人便是叱咤江湖二十年的奉栾庄庄主,栾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