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的一个角落里,苏文煊仰头望了望院子,确认在此说话齐王、靖侯两人都不会听见,才低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长清是赢王的人,您知道吗?”左子丘回应道。
“嗯,药坊的手下调查过。据说自幽月门风头盖过奉栾庄后,门主萧长清和众长老意见闹了分歧,虽然萧长清贵为门主,却被幽月门长老驱逐,落难之时,传闻说赢王救下了他们。”
“幽月门向来以和睦著称,怎会无缘无故闹了分歧?更何况还是萧长清……”左子丘显出思忖的样子:“……这其中必然有人作祟。试想,幽月门如此一来,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赢王……?”苏文煊简单一想,很快便想明白此事:“……所以……你不是让我去调查萧长清,而是想让我调查幽月门内乱的真相?”
“没错,”左子丘向苏文煊郑重行礼道:“有劳苏大夫。”
“你放心吧,丁勇和幽月门的事交给我,”苏文煊亦回礼,又大概想起什么事情,眼神瞥向靖侯望了望:“我看刚才靖侯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是不是他……”
“我不能确定,”左子丘答道:“不过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有和我提过此事。”
“自你十年前罹难,靖侯向来都在留意你的踪迹,十年来,黄府还有我的药坊里少不了靖侯的影子。如今你二弟当了皇帝,靖侯才松懈了这么一段时间。”
“嗯。”左子丘点了点了头,谢过苏文煊,托袖请了回去。
“苏大夫方才和先生商量的什么?”南门毅抱拳作揖问道。
“哦,”苏文煊淡然道:“左先生曾在入京前交给老夫些秘方,这些天老夫试验了几番,方才便把结果告知了先生,怎么?殿下对医道也有造诣吗?”
“那倒不是,”南门毅信之却喟然道:“医者父母心,本王在京多年,恐早无这份纯情了吧……”
“殿下言重了,”左子丘跟上前来,在二人间插了句话,回复南门毅道:“只要殿下心系天下,以民为本,其中经历多少事,都不算失了本心。”
南门毅心中一震,眼前浮现的却是十年前南门修的身影。
……
那是十年前的东宫,一片迎春盛开,香气扑鼻,美景盛园。
少年在那个人身后追逐着。
“小毅,”那个人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你要记住你的初心,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失了本心……”
……
“先生说的是,”须臾,南门毅缓过神来,又向左子丘道:“自从皇长兄罹难,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桩蹊跷的意外却像是在世间消失了一般。本王心中虽有惦念,却无能为力,慢慢的自己当年的那份纯情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所以殿下才更应该为了故去的太子殿下保持这份本心哪!”左子丘大概是没有经过思考,脱口便接了南门毅的话。
南门毅惯性地点点头,眉间霎时浮过一道惊疑:“先生怎么知道皇长兄说过这话……?”
显然左子丘的一句随口应答险些让南门毅察觉出什么,不过左子丘只是心中慌了一瞬,神色依旧淡然,倒是一旁的苏文煊更显得紧张,甚至脸都憋出赤红之色。
靖侯则在一旁静看着众人的一举一动、一神一色,或有一抹浅笑挂在嘴角,却不曾发只言片语。
“左某也是一名敬仰修殿下的信者,方才殿下提到前太子,左某一时愤慨,无意冒犯了前太子的名讳,殿下海涵。”
左子丘唇齿相接,语气甚是从容,并未有半点慌张神色。
“先生客气了,”南门毅搀起欠身行礼的左子丘,又徐徐道:“皇长兄离世十年,世人大都已忘记了当年那个才冠天下的东宫太子,难得先生有梅山十年的修为,冠以才子之称,还记得皇长兄的名字……”
南门毅仰起头将目光散射过去,长舒了口气以平息心中的悲愤。左子丘只是微低着头,眼里已噙满泪水,马上要溢出来的模样,却难有一言相对。
当丁勇的尸体在众人的目光中抬下去后,又过了许久,左子丘才转身向苏文煊道:“这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知道苏大夫还有要事忙,您早些回去吧……”
“是。”苏文煊向齐王、靖侯、左子丘一一辞过礼后方才退下出府上了马车。
几个人相送苏文煊离开后,才重新回到厅上坐下来。
“真没想到,向来以怪脾气著称的苏神医,在先生面前竟能这般拘束。”南门毅对左子丘和苏文煊的关系有些诧异,便毫不含蓄地问道。
但是南门毅忘记了一件事,十年前的苏文煊也是不好接近,却只对一个人马首是瞻,那人便是南门修。不过这也怪不得南门毅,毕竟那个时候,南门毅虽和皇长兄往来甚密,但苏文煊的面他也只是见过几次,故而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左子丘看出南门毅虽有诧异,却并未怀疑自己,心里也舒了口气,只半遮半掩地解释道:“苏大夫行迹江湖时,曾因帮派纷争落难梅山,是天宫的同门救下苏大夫性命,所以苏大夫对梅山的弟子都是敬重万分的。”
南门毅又沉思片刻,说梅山对苏文煊有恩,苏文煊对梅山弟子有感恩之意倒也确有此兆。
南门毅的恩师黄鹤、先师祖斗皆是梅山弟子,苏文煊与此二人的交情也是明显深厚,所以左子丘的这番解释说得过去,便也没再多问。
将至午时时分,虽然丁勇之死是个十足的意外,但欧阳淳被羁押大理寺的消息还是准时送到了齐王府。
“皇帝只是下旨大理寺查办此案吗?”左子丘侧身望着报信的府兵,轻声问道。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公孙大人出宫后,陛下便诏内廷司起草了两道圣旨,一道向玄关门送了过去,一道则刚刚经过齐王府向西去了。”府兵答。
“从这里向西便是大理寺,送往玄关门的那封大概就是护龙寺的了,”左子丘稍加思忖道:“看来皇帝对欧阳老尚书还是有意偏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