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门毅对左子丘的猜测深表同意,毕竟是和自己一同长大,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皇兄,南门毅对南门华还是深有了解的:“欧阳老尚书的独子欧阳师在世时也算是皇上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之一,皇上终究还是会留几番情面的。”
一向心慈手软的南门毅此时又联想到当年年幼时和南门华你争我抢的欢快场面,虽然当年的纯情少年已在层层压抑的宫墙之中烟消云散,但回忆还是在的,南门毅不禁直抒胸臆道:“皇兄虽然有时做事偏激了些,但毕竟还算有所底线,有时也能做很多让人欣慰的事……”
面对南门毅飘忽的眼神,左子丘却笃定地望着他:“殿下,一国之君,行事当不得有半点偏颇。”
南门毅停止了自己的遐想,才注意到一旁吃惊的靖侯,靖侯并未对此事有半句多问。左子丘也将其包装成茶会闲聊间的一句打趣之语,匆匆带过了。
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厅外传来府兵的呼报声:
“国相南门曜府外求见!”
从皇宫出到赢王府,乘马车盖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欧阳淳从殿上便被禁军押送,一路朝刑部监牢去。公孙羽从暖宫退下,乘上马车也向赢王府方向直奔而去。
公孙羽一路疾驰,未敢有片刻耽搁。赢王倒是运筹帷幄的感觉,自认为虽然此番事件耽搁了“追星阁”的工期,但比起所得,其中利弊很是可观,便在府上沏了壶茶,自己坐在厅上品起茶来。
马车大概在午时三刻时分赶到赢王府。届时赢王府尚未有行午膳,厨房的伙夫按照赢王吩咐的菜品退下去,府上便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公孙羽自偏门入,向赢王行了跪礼,起身后才向赢王一一禀报。
“臣向陛下奏报后,陛下便宣欧阳淳上殿对质,欧阳淳虽有一番诡辩,但最后陛下还是将他暂押大理寺,又下旨让大理寺和护龙寺审办此案,老尚书自然罪责难逃。”
“你说什么?”赢王仿佛在公孙羽的禀报中听出些问题,疑心问了一句:“护龙寺也受旨查办此案?”
“是。”公孙羽点头确认。
赢王徐徐呼出口气,略加思忖道:“虽然欧阳淳落狱候审,我们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既然皇帝命护龙寺查办此案,就说明皇帝还是对欧阳淳有所偏袒。”
“殿下何出此言?”
“若是此案单单交由大理寺查办,大理寺是本王的人,那么欧阳淳便铁证如山,罪责难逃。可是如今护龙寺牵扯进来,恐怕没有那么好办了,”赢王轻轻抿了口茶,眸中却透着某种诡秘:“看来咱们当年煞费苦心培养的这个新皇帝,如今有些不愿听话了……”
“赢王殿下说的是,只是……”公孙羽颜色迟疑,目光惶恐望向赢王。
“只是什么?”
“只是中间靖侯横冲请见了陛下。”
“靖侯?靖侯说了什么?”赢王眼前一亮。
“靖侯上殿便示意陛下退去了臣和欧阳淳,只知道是件大事,其他的并不知道。”
“一堆废话!”赢王简单一想便知是关于自己的奏报,情急之下怒上心头,大喝公孙羽一声:“皇帝年后尚未开朝,靖侯就匆匆进宫上奏,不是大事难道是琐事?!”
公孙羽惶恐伏地跪下,不敢发出声音。
正是此时,奉旨钦送御酒的车队赶至赢王府前。赢王府府臣下人简单行了臣子之礼,十坛御酒简单安排到库房,迎送了送旨的公公,赢王和公孙羽重回厅上。
赢王望着府院里小心翼翼搬送御酒的下人,毫无表情地笑了笑。
齐王府。
南门曜迎着靖侯的方向便直冲冲地走进来,表情虽是紧迫,但看到靖侯,语气却轻松下来:“本相在靖侯府转了好几圈,心悦贤侄才告诉我璟兄的踪迹,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看见起身相迎的南门毅,作揖行礼:“齐王殿下。”又注意到一旁虽是客卿身份,却掩盖不住一身才气焕然而发的左子丘,特意引问道:“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梅山才子,左先生吧?”
“正是在下……”左子丘欠身回礼。
“国相前来王府,有什么事吗?”等国相一一将府厅里的人认全之后,南门毅才上前问到主题。
被问到主旨,南门曜神色煞然一转,表情肃然向厅堂走进去,坐在一旁的坐案上,义正言辞道:“你们在商量追星阁的事吗?”
“追星阁不是都已经塌了,有什么好聊的?”南门毅以府主身份向南门曜的茶杯中斟了杯茶,轻言谈笑道。
“哎呀,我不是要说阁子的事,我是说后事。”南门曜无奈道。
国相府自年节以来,一直忙着招呼远婿慕尚和爱女南门瑛,恰逢年关闭朝,南门曜像是闲云野鹤一般不问朝局,不涉朝政。
“国相这么长时间闭门谢客,怎么现在有闲心管闲事了?”靖侯看不惯南门曜的心大,只这么简单调侃一句。
“璟兄不要嘲笑本相了!”南门曜可爱地挠了挠头,满脸笑意:“家中小女好不容易返京回家,本相不得好好招待一番?”
“怎么?府上不忙了?”
“有夫人在统筹,本相放心,”南门曜脸色渐转郑重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在商量欧阳大人的事?”
“国相大人稍安勿躁。”南门毅眼神示意左子丘。
“是,”左子丘接过话:“宫里传来消息,欧阳大人此刻已经压至大理寺。”
“那还等什么?”南门曜有些着急:“本相这就进宫禀报陛下,为欧阳大人洗冤。”
“洗冤?”南门毅的眼神中飘着蔑意:“您虽然位极人臣,可是您真的看不出这追星阁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捣鬼吗?”
南门曜默然。
“殿下。”左子丘挡过南门毅的话,又将目光落在南门曜身上,自行叙话下去:“国相大人此番过来,不会是想带着齐王殿下、靖侯一起上殿请命吧?”
“那还能怎么办?”南门曜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只得选此下策,但听左子丘话里有话,又问道:“先生莫非早有计策?”
左子丘搓了搓衣袖,眼神在茶案见转了转,但还是将目光落回南门曜身上:“前些时日,左某曾去国相府拜访过一次,可是国相大人家务繁忙,闭门谢客,左某无功而返。”
左子丘的话并无责怪之意,但南门曜还是听得满脸赤红,这些时日他连位居上品权重官臣尚无意见面,又何谈左子丘这个并无实际一官半职的小人物?
面对左子丘此番话茬,南门曜摸了摸脖子,道歉道:“这几日府上确实不太方便,多有怠慢之处,先生海涵。”
“大人言重了,”左子丘眸中闪出笑意:“左某与慕将军是旧相识,听闻慕将军回京,特有意前去拜访,并无甚要紧的事。”
南门曜礼貌地回了一抹笑靥。
左子丘语气停顿片刻,又道:“至于欧阳大人,国相大人无需担忧。齐王殿下、靖侯这么多人在这里,老尚书的事已有十分把握。”
南门曜郑重向左子丘行了谢礼:“既然先生有这番底气,本相自当相信先生,若有可助之处,先生尽管提。”
左子丘叠手回礼,稍加思忖,眼睛又在南门曜身上落定,徐徐道:“确有一事,想请国相大人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