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丘瞪大了眼睛，脸色显得苍白，不安煞然涌上心头，起身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怔忪。
南门毅察觉异样，顿时惊起：“尸体在何处？！”
“人死在离府不过两个街区的正阳门旁，我们都未敢上报大理寺，尸体已抬至府外。”府兵道。
“快！快抬进来啊！”
左子丘异常慌张地走出厅门，直到在长廊里看到被府兵抬进的尸体，眼神怔忪在人前。
“等……等一下……”左子丘指着抬尸府兵：“放在这里。”
南门毅跟在左子丘身后，示意府兵将尸体放下。左子丘颤着手掀开掩盖尸体的白布……
死的人正是丁勇。
那尸体不能瞑目，眼皮弱弱包裹着受惊时几乎要蹬出眼眶的眼珠，左子丘缓缓合上他的眼睛。
南门毅亦蹲下身子，声音弱弱道：“这是……丁勇？”
左子丘轻轻点了下头，又向府兵吩咐了一句：“去找苏大夫，就说左某有紧急事情相求。”
南门毅轻拍了一下左子丘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先生节哀顺变……”
靖侯眼神犀利，一眼便认出丁勇的旧人身份，没有多言一句，只是陪在左子丘身旁。
阳光温柔地落在齐王府的大院里，这偌大的王府却没有丝毫暖意。直到丁勇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澄然发亮时，左子丘心一惊，众人才察觉气氛是多么的悲哀。
左子丘伸手摸了摸丁勇的袖口，继而含着泪眼回头向靖侯、齐王道：“信没了……”
三人沉寂在悲痛中，并未对此事有过分的关注，况且弹劾赢王的万民书原件已经呈递给皇上，丁勇本来要送过来的只是一个稳妥筹码。
“赢王竟如此胆大包天，巍巍宫墙之外，竟敢如此草芥人命！”如今这个筹码没有了，简单一想便知是赢王的所作所为，南门毅长恨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喟然长叹。
左子丘收起悲伤，盖上掩盖尸体的白布，起身向南门毅叹了叹气道：“赢王都敢在欧阳府押走一个二品老尚书，丁勇不过是他府上一个用过的下人，他的命，又有谁在乎呢……？”
南门毅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左子丘转身又向丁勇的尸体望了一眼，低声徐徐道：“派丁勇来送信，本是为了留个筹码，免得赢王从皇帝那里再使些什么伎俩。这信本来只是个底子退路，却害了他的命……待到死因查明，把他葬在京郊的西山吧……”
南门毅点头同意。
“生死天命，人力无可挽回……”靖侯望着心满内疚的左子丘，淡淡安慰了一句。
时间大概过了两个刻钟，正在午时极近的时候，苏文煊骑快马赶到了齐王府府邸。
“谁又得病了啊？！”苏文煊挺着胸脯歪歪斜斜地踏槛而来，霎然察觉气氛不对，巡视一圈才注意到地上蒙着白布的尸身，心中一惊，又看清靖侯、齐王、左子丘三人好端端站在那里，心里舒了口气，上前低声探问道：“这地上躺着的……是谁？”
“丁勇。”左子丘回答。
“丁勇？”苏文煊极力回想着这个名字，终于想起他的身份，吃惊的神色落在脸上，口中脱口而出道：“就是当年……”
“对，”左子丘截住他的话：“是当时赢王派到左某府上服侍的下人。”
苏文煊咽回自己的话，南门毅倒没生疑，只在一旁静静候着。苏文煊重新审视一边地上的尸体，眼神有些嫌弃道：“你不是特地想让老夫来验尸吧？”
左子丘欠身向苏文煊行了个礼：“方才粗略探查了一遍丁勇的伤痕，却看不出是何种武功，左某知道您行迹江湖，必然了解各种伤势，所以斗胆请您来查看一眼，多有冒犯之处，您请见谅。”
“罢了罢了，毕竟死的是你府上的人，委屈就委屈了！”苏文煊甩甩袖子，摊开白布仔细探查一遍。
须臾过后，苏文煊长叹一声：“唉，真不知道这年轻人死前遭了多少罪……”
“您有结论了？”左子丘上前一问。
苏文煊斜睨他一眼，背过手去扬声答道：“幽月门门主，萧长清。”
对此，南门毅和左子丘并未感到意外，这也直接证实了赢王的犯罪事实。
左子丘再次向苏文煊欠身行礼，道：“苏大夫江湖名声显赫，还请苏大夫帮左某打听打听幽月门的消息，请您答应。”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老夫不过就是一江湖郎中，德才不备，又无甚武功。那幽月门门主萧长清是何等的人物？就连蝉联江湖册之首几十年的奉栾庄去年都败在幽月门脚下，你这不是强迫老夫找死去吗？”苏文煊失意起来。
“苏大夫您多虑了，左某只是想借用一下您在江湖上的眼线打探些消息罢了，其他的事，我们自己就会处理了。”
“是啊，”南门毅终于忍不住，从人群中探出头来，附和道：“您在江湖的地位那是人尽皆知的，稍动一些人手，去调查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苏文煊不再推辞，只将药箱别在身后，同意道：“好吧，既然齐王殿下这么说了，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了。近些时日幽月门在江湖确实有些猖狂，不过老夫早就听说萧长清经营不善，导致幽月门平白没落了，即便如此，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和赢王勾结在一起，为赢王卖命。”
“苏大夫既然知道此事，倒也省去左某很多麻烦，”左子丘徐徐道：“如今赢王如日中天，锋芒毕露，正是人脉、兵将最充裕的时候。这充裕让他膨胀，让他不知何作何为，我们若是如此贸然敌之，恐怕是毫无胜算的。”
“你知道毫无胜算，为何还让我趟这滩浑水？”苏文煊索然寡味道。
“苏大夫究竟愿不愿意？不愿就算了……”左子丘喘着无力的呼吸向苏文煊再次确认一遍。
苏文煊眼神迟疑一下，继而在南门毅、靖侯身上飘过，最终落定在左子丘身上，向他招了招手道：“你跟老夫过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