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淳随国雄行至赢王府时,陪送的马车停在府门外。风度犹在,欧阳淳进府门时,赢王还是表意客套的向前迎来。
“欧阳大人,”赢王抱拳行礼走过来:“如是长时间不见,本王甚是挂念。”
“挂念?恐不是赢王殿下有意押解老夫进府吧?”
“欧阳大人这是哪里话?”赢王假意笑笑,很快脸上又沉淀出一阵狰狞:“欧阳大人行事如此诡秘,就连本王都中了大人的圈套,尚不自知呢……”
“殿下此言何意啊?”欧阳淳面容轻松、语气冷凝道。
“大人恐怕忘了,先皇当时托付给大人亲赴南境的圣旨是如何写的了……”赢王拍拍手,躲在内室的公孙羽随即手捧圣旨从内阁出来。
赢王继砸了砸嘴道:“……要不要本王帮大人回忆回忆?”
赢王接过圣旨,又摊开来,不等欧阳淳有所回应,便徐徐念道:
“朕闻南境天山有一神木,其材灵验,可通天书,兹命工部尚书欧阳淳亲赴南境,购此神木,不得有误!”
欧阳淳侧耳听过赢王一字一句的复述,脸上淡淡一笑,也不多露颜色,轻言道:“半年前老夫领旨出行,一路未敢有所耽搁。因是未央朝廷车队,沿途稳当,未有山贼敢来作乱,回京时日也在期限之内,不知殿下今日又旧事重提,意欲何为?”
“欧阳淳!”听过欧阳淳的一番陈词,赢王尚未有所回复,倒是立在台下的公孙羽暴躁起来,先是喝了一句,继而语气不平道:“你无需强词夺理!快说,这神木是不是你私下调包的?!”
“调包?”欧阳淳形容不迫,只微微苦笑一声:“要说一路上有在意料之外的事,无非就是国将军以赢王之命抢了夏炘押送神木的责,公孙大人虽官位高我一品,又岂能如此平白栽赃老夫?”
公孙羽一时无言以对。赢王倒是没有发作,只将溢于胸口的怒气强压下去,声音冷冷道:“既然如此,待本王上奏陛下,再由陛下另行斟酌吧。”
赢王顿了口气,喝了口茶,又抬袖招呼道:“来人!将欧阳大人带到偏阁,好生照看!”
对于深居府邸的邢以璟来说,正月年后,府里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邢心悦的生辰和邢以璟是相接瑕映的,即是正月廿一,正靖侯世子邢心悦生辰,正月廿二,正靖侯公邢以璟寿辰。
所以今天,正月十九,邢以璟的病好的利索,便着手忙着准备生辰之礼。
侯府上下都忙着张灯结彩,再加上年关时留下的一些挂饰,赫然显出一副很大的场面。
“父亲,大病初愈,您还是多注意御寒才是。”邢心悦自厅里端出一碗热茶,候在正立院子里指点装修的邢以璟身旁道。
邢以璟停下手上的事情,正正转过身子接过热茶猛饮一口:“为父的身体你就不用担心了,苏大夫不是都说过病愈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苏大夫是这样说,可是孩儿还是不想父亲太过操劳。眼下孩儿就当成年了,也到为父亲分忧的年纪啦。”邢心悦接回碗,正正堂堂地说道。
邢以璟宽慰地露出笑靥,也满是欣慰地淡淡道:“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二人相伴着,抬眼又打量一番府上的生辰装潢,没什么偏颇之处,一切也都妥当下来,邢以璟转身正要返回厅上,忽在眼的余光处注意到移步过来的南门毅、左子丘。
这才上前作揖:“齐王殿下。”
又将目光偏移到左子丘脸上,眼神中抹出一瞬思索,竟猝不及防的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左先生。”
南门毅的眼睛很快被这一幕引出一番惊愕,他怔怔望了望左子丘,又一头雾水地将目光收回来。
“心悦,到厅上收拾收拾,我们这就到正厅叙话。”吩咐过儿子,邢以璟又转而接待二人道:“过几日就是心悦的生辰,府上忙着置办,让殿下先生见笑了。”
“哪里的话!”南门毅眼睛瞟了一眼忙来忙去的门客,邢以璟领会其意,三人来到幽静地方。
“殿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相托?”邢以璟问道。
“长话短说,璟公听说‘追星阁’工事崩塌的事情了吗?”南门毅也等不及再委婉表达,只开门见山道。
“崩塌?”邢以璟神色惊愕,但很快想到那天左子丘说过的事情,很快恢复过来:“原来早时那声巨响是这回事。”
南门毅点点头。
“事情来的真快,”邢以璟轻叹一声,脸上明显没了先前的喜庆,只面容沉稳问道:“欧阳尚书现在何处?”
邢以璟竟早就知道此事,不假思索便问到欧阳淳的头上,这使得南门毅很是吃惊,脸色怔忪下来。
“大概已经在赢王府了吧……”左子丘上前一步,淡淡答道。
“吶……”邢以璟表情渐然凝重,直到邢心悦从厅里出来,招呼众人进厅,才微微舒展开愁眉,请道:“殿下、先生,府上请吧。”
三个人在正厅席地对坐,邢心悦将沏好的茶壶端上来,自己候在偏座安静坐下。
“本来左某以为,赢王至少会在明日,此事理清头绪之后再动欧阳大人,没想到他现在就已经有所行动。”左子丘简单道。
“欧阳大人多在赢王府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先生和殿下此番过来应当是带着主意来的吧?”邢以璟很确定地问了一句。
“主意自然是有的,”左子丘淡淡道:“侯爷您不是先前收到过一封检举赢王的书信吗?”
“有,尚在书阁里放着,先生嘱托过,老夫未敢轻动。”邢以璟随即吩咐邢心悦去取。
“信中的内容左某大概知道,”左子丘插言道:“到时璟公便持此奏报上奏陛下,只要牵制着赢王不敢有所动作,公孙羽也就自身难保喽!”
邢以璟稍加思忖,很快理清了左子丘的思路:“原来先生是这个意思,可是毕竟购置神木的车队监事是欧阳老尚书,责任人是他,简单自保也未尝不可啊?”
“璟公的思维如何变得这般老态龙钟起来?”左子丘轻抿口茶,将茶杯轻放回茶案上,莞尔一笑道:“像赢王这样城府极深的人,璟公真的觉得他会善罢干休吗?”
邢以璟不太明白,左子丘又深意解释道:“提审扣押三品以上官员,必须要有皇帝的口谕,再报备兵部、大理寺备案。这三件事,赢王有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