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空穴来风,无论是从黄鹤还是苏文煊口中,十年来,靖侯都不曾忘却查找萧山事件的真相。虽是心中有此执念,但毕竟过去的痕迹擦出的过于彻底,靖侯暗地里根本查不出什么。
前些时日探访靖侯府时,靖侯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怀疑。但从黄鹤的口风中得知,靖侯曾向这位老先生打探过南门修的消息,因为在十年前的那场国丧葬礼上,唯独靖侯察觉出了异样。
左子丘听闻此事并未多管。一来,靖侯是谨小慎微之人,就算心有疑虑,也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二来,就算日后靖侯真的得知他的身份,倒也不足挂齿,反倒多了一个可以体贴理解他的人。
南门毅划拉几下袖口,自己回神的同时也注意到陷入沉思的左子丘,又探身轻问道:“先生的计划具体是怎样的?”
左子丘微收起摊平的长衫,似乎故弄玄虚道:“一步一步来吧,脚踏实地,没有走到下一步,谁也不敢保证事态如何发展。”
“好吧,我相信先生,用我之时,我也必倾尽全力。”南门毅暗自起誓。
“谢殿下信任,”左子丘叠手回之以礼,又稍加思忖道:“突破口主要在公孙羽身上,只要公孙羽沉不住气,乱了阵脚,到时我们便有可乘之机。”
宇文云庭领了任务,很快便将亲使派至欧阳府。
报信亲使和欧阳淳草草会晤,又简洁叙述过来意,赢王府的府兵将军国雄便已赶至欧阳府。
“府外国雄将军冲进来了。”下人拦不住他,只得抢先一步进厅禀报道。
欧阳淳紧迫间将一套文案塞到亲使手中,又嘱咐道:“齐王殿下交代的事情老夫记住了,这文案务必亲手交到齐王殿下手中!”
接着很快的动作吩咐下人道:“带着这位小将军从密室中走!”
堂堂工部尚书府上怎会没有几个密道?况且在府建筑地道密室本就不是什么违背律法的事,所以在宇文云庭派来的亲使侧身闪入密室后,欧阳淳整理好衣襟便在厅外候接。
“国将军,”虽是礼貌相迎,但欧阳淳语气却是冷冰冰的:“有什么事吗?”
“‘追星阁’工事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欧阳大人没有耳风吗?”
“工事不是一直交给国师大人直管?将军此言何意?老夫不明白。”
国雄没有即刻给予回应,只将余光在府内撒了一遍,继而语气极重道:“既然如此,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欧阳淳冷笑一声:“去哪里?”
“大人不必多问。”
“有传唤文书吗?”
“是赢王殿下的命令,大人也不要为难末将。”国雄的语气愈发强硬起来,甚至已经准备伸手拉扯欧阳淳的衣襟,强行将其拽拖出府。
“何人在此造次?!”听着府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谩吵,夏炘自院中快步进来,一眼便抓住了正欲动手的国雄。
“夏将军?”国雄向后微微退却一步。论武功,他打不过面前这名自幼习武的武痴,再加上夏炘本就果断的思维,国雄不敢放肆,只得老实安静下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赢王殿下手里的红人,真是失礼……”夏炘冷讽一句,眼神依旧毫不懈怠地抓住国雄:“国将军这是何意?”
“奉赢王之命,提审工部尚书欧阳淳。”国雄昂首道。
“赢王之命?”夏炘不由得狂笑一声:“义父堂堂工部尚书,位居二品,岂是你想审就能审的?!”
“如果本将军硬要提审呢?”
“那你就试试……”
二人争锋不下,手中的宝剑几已出鞘,欧阳淳方才上前调解道:“不就是到赢王府走一遭嘛……去就去吧……正好老夫也多时未曾探看过赢王殿下……不如趁此机会长相问候……想必是赢王殿下对老夫有什么误解吧……”
“义父……”夏炘眼神移向欧阳淳,一时间五味具杂。
“没事的,”欧阳淳淡然道:“待义父离开,你多去各府第走动走动,也好不让亲朋们担心。”
“嗯。”夏炘大概明白了欧阳淳的意思,一直护送他上了停靠在府外的马车。目送马车消失在眼中,自己才通过隐秘小道找到宇文府的方向,一路飞奔过去。
派去送信的亲使也很快回到宇文府。
“怎么样?老尚书收到消息没有?”宇文云庭箭步上前,匆忙一问。
“禀少将军,小的进访不到片刻,刚刚交代完殿下所托之事,赢王府府兵将军国雄便接踵而至,”又从领襟间拿出欧阳淳递来的那套文案,继续道:“情乱中欧阳大人揣给小的这文案,说要务必交给齐王殿下。”
“这么快?”南门毅首先不安起来,低头思忖须臾,马上又望向亲使:“什么文案?”
信使递过文案,南门毅打开浏览不过两眼,左子丘却开始略显慌张。
果然不出一个刻钟,厅门外又冒冒失失闯进一个将军打扮的人。
“夏将军?你怎么来了?”左子丘一眼没有认出这个人,倒是宇文云庭首先迎过去,诧异一问道。
因为要避人眼线,所以夏炘是翻墙进来的。左子丘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很快便记起欧阳淳曾有一个收养的儿子,名字不大记得了,不过对号入座,自己所听闻的一些内容正好能和这位夏将军匹配起来,便起身向夏炘行了个礼。
“夏将军。”
“这位是……?”
“噢,”左子丘忽而意识到夏炘与自己素未谋面,根本不可能认识自己,便做了极简的自我介绍道:“在下左子丘,师从梅山,见过夏将军。”
“原来是梅山才子左先生,久仰久仰!”虽是宾礼极至,但从夏炘的口气中还是能听出他对左子丘的蔑视。
左子丘并未在意这个,只是接过南门毅浏览完的文案,目光呆滞起来。
“欧阳尚书是要以命相抵吗?!”南门毅惊恐的表情望着左子丘。
左子丘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深刻沉思中,良久,才微微张开了口。
“赢王怎么这么着急?”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飞步向厅外走去。
“先生您去哪里?”南门毅也起身跟过去。
“靖侯府,”左子丘头也不回:“我们已经慢了一步,再慢一步可能就无力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