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羽把心里最后一道门坎踢平之后,才真真正正注意到面前托着茶杯规规矩矩品茶沉思的赢王。
“殿下,齐王去不去工地,和此事有关吗?”
“有关吗?”赢王冷笑一声:“就算没有关系,本王为何不给他找点关系?”
赢王舒了口长气,又倒吸一口冷气,眼眉掠过全景,最终落在空空的茶杯上。
“扳倒欧阳淳可不是本王的目的,齐王若是恪守本分,不骄不躁,本王自不会动他。可如今他既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那本王还必须得让他知道知道,究竟谁是江山太岁!”
南门毅陪着马车将宇文晴送回宇文府的时候,宇文轩并不在府上。宇文云庭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在雨后初晴时多准备了几件长衫,邀着几人进府换了干净衣服。
“这么大的雨,你们去的还真是不巧。”宇文云庭调侃起来。
“你还说呢,”宇文晴脸色一变:“今天可着实把晴儿吓了一跳。”
“怎么了?”看出宇文晴确实是受到惊吓的模样,宇文云庭的声音低下来严肃问道。
“晴儿,”南门毅从沉思中苏醒,暖眼看了看宇文晴:“你先回房间里休息休息吧。”
宇文晴领会南门毅的意思,也是很礼貌的向几个人辞礼退去。
“先生,您料想的果然不错。”待宇文晴走后,南门毅将眼睛放在左子丘身上,低眉垂手道。
“到底怎么了?”一旁的宇文云庭早就不耐烦起来,依他的性子,若不把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便一直不会罢休。
左子丘熟谙这一点,便向宇文云庭简单一笑,解释道:“左某曾和齐王殿下说过,建阁子所用的红木不是传说中的天山红木。普通红木虽也珍贵,但质地上韧性太重,做家具倒还好些,只是若用来见追星阁这种大工程,必然张冠李戴,有失偏颇。这些少将军是知道的吧?”
“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宇文云庭的眼眉聚在一起,很是埋怨道。
“追星阁,塌了。”
“什么?!”宇文云庭的脸上霎然转变为近似惊恐的表情:“这么快?!”
“左某也没有想到,看来有些事情要加紧些去做了。”左子丘瞟了一眼窗外,声音淡然道。
赢王府。
公孙羽在赢王的气息稍平稳后,方才有胆子受赢王的口令坐下来,双手小心接过赢王递来的茶杯,嘴里小心说了一句:“谢殿下。”
赢王端起自己的茶杯,平瞰视了一眼与杯沿齐平的水面,眸中淡笑了一声:“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把找出来的先朝圣旨拿过来,本王有事通知你。”手指着眼里书阁前的桌案,赢王吩咐道。
公孙羽听命将桌子上的老圣旨拿过来,双手递呈给赢王:“出了这么一遭事,‘追星阁’的工事恐怕又要放一放了。”
“本王给你这封圣旨,你明天拿着它进宫向陛下陈情,就宣欧阳淳上殿对质。”赢王端详过一遍圣旨,确认无误后交与公孙羽手上。
“是。”公孙羽接过圣旨,答应一声。
“国雄,”赢王向厅外站岗的国雄唤了一声:“你带十个府兵去欧阳府,把欧阳大人请到府上喝茶。”
布置完毕,赢王又斟满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眉间闪出一道阴邪。
“既然他们先招惹本王,本王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赢王口中严辞,心里亦暗自冥想:这天下,迟早会是我的。
宇文府。
摆在茶案上的茶杯被宇文云庭一次接一次地端起、喝干,直到茶壶里的水被喝尽了,宇文云庭又吩咐下人重沏一壶。
“少将军不必心急,左某还没说办法呢,少将军不妨听完左某的想法再着急也不迟。”
比起宇文云庭,左子丘的言行举止都却显得那样淡定从容,好像事不关他般的冷漠,却又从眉宇中看得出左子丘正在飞速思考。
“先这样,”左子丘眼眉稍松,将目光移到南门毅身上,淡淡道:“殿下差使一名信得过的下人即刻前往欧阳府通知一声,告诉欧阳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
左子丘又着重强调一句:“记住,一定不要让别人认出是我们的人。”
“嗯,”南门毅点头答应,又向宇文云庭借问道:“你手下有合适的人选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说宇文府锦衣玉裘没有,忠心的将士却是一抓一大把,等着,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宇文云庭便向厅外走去。
“还有其他要我去做的吗?”临行前,宇文云庭回头又问了一句,左子丘笑意谢过,宇文云庭才上了魅狐马,火速向兵场奔去。
“现在倒还不需要殿下做什么,殿下只要静观其变,不要管、不要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可以了。”左子丘又向南门毅嘱咐道。
“先生此言何意?毕竟是老尚书的事,本王说什么也要出一份力吧?”南门毅将身子凑过来,不禁要求道。
左子丘莞尔一笑:“还没到需要殿下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那封信还在左某府上,而且……”
左子丘刻意将声音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
“此案最关键的人物还打着喷嚏捧着火炉在家养病呢。”
左子丘的声音虽有些随意,但南门毅很清楚这不是句玩笑话。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左子丘从没在南门毅面前说过一句玩笑话,所以南门毅很是认真地思索起来,很快,他便言辞清晰地有了答案:“靖侯,邢以璟。”
靖侯染病的消息南门毅听说的很早,只是一直无暇去靖侯府探望。对此,南门毅有些自责,悄悄把头低了下去。
“没错。”左子丘眸中带笑地回应道,似乎对南门毅的通透理解力很是满意。
“是啊,”南门毅也同意地点了点头:“先生进宫前,皇帝曾檄文下诏欲征讨须羽一族,正是有靖侯公直言上谏,此事才最终罢休。”
说着,南门毅不由得仰天长看一眼,以示心中对邢以璟的尊敬。
“靖侯公为人大义,又有丹书铁券护身,朝堂众臣都对他似顶礼膜拜,左某听说甚至连赢王都对靖侯公敬让三分呢……”左子丘也随之一阵感慨,当年他作为东宫太子在朝论辩时,赢王站出来反驳他,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敢帮他说话,唯独邢以璟出头站在那东宫太子的立场上。
阔别十年,当左子丘再次回归置身踏在这片沃土上时,他竟曾惊奇的发现:邢以璟早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