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赢王府门前才开始有了动静。
平常无事的时候,赢王府的府门总是紧紧闭着,好像在告诉来往的人们:这是那位悠闲安静、不问世事的老王爷的府邸。
所以一般情况下,赢王府周围是极其僻静的,哪怕是像今日大雨过后冷清的早上,也仅仅能听到周围的百姓很小声相互嘀咕的噪音。
当赢王府府门被打开的时候,方圆百姓都条件反射一般的停下来手中的事,目光纷纷投在这处日月同光的王侯房产。
装潢华丽的赢王府马车从一旁的偏门缓缓驶出,停在了正对府门的马道中央。
府门里先是出来两列铠甲武装的侍卫,待到马夫悉数就位,赢王才徐徐从府里踏出脚来。
这煞然的寂静很快传到左子丘耳中,左子丘放下手里斟茶的青瓷茶壶,抬头看看厅外不算湛蓝的天空微微一笑:“赢王殿下出府了。”
马车行的很慢,路过左子丘府上的时候,赢王掀开车帘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子,直到一旁骑马跟着的近侍王琦上前,才缓回来神情。
“赢王殿下需要停车吗?”
赢王没有答应,只在嘴角撇过一抹阴笑,才放下了车帘。
左府。
分辨出赢王的马车驶过左府,宇文云庭大概耐不住性子想去府外瞅一眼,不停在正厅地板上踌躇。
“宇文将军……”左子丘轻声呼唤了一声。
宇文云庭神游九霄,没有听到。
“宇文将军。”左子丘加重了语气。
“噢。”宇文云庭大概是以为左子丘要他去府外探探情况,收回神答应一声扭过身子就往府外走去。
“宇文将军!”
“啊?有什么吩咐吗先生?”
“将军请坐。”左子丘托手示意宇文云庭,继而又向他杯里斟了杯茶。
“唉呀!”宇文云庭重重叹出口气,他并未坐下,也大概只是渴急了,回过头端起茶杯一口喝干。
“先生怎么一点儿都不心急啊?!”宇文云庭揩去嘴角渗出的余茶,声音急如火燎地问道。
“我有什么好心急的?”左子丘也给自己斟上杯茶,倒不像宇文云庭那般一饮而尽,只挽起袖管轻轻抿了一口,砸了砸嘴巴。
“先生难道一点都不在意事情的原委吗?”宇文云庭还是着急忙慌的。
“左某昨日已经说过了,事情原委就是那样,宇文将军多思无益……”
面对宇文云庭的层层盘问,左子丘有些乏倦,又随意打了个哈欠招呼宇文云庭道:“将军坐下吧,一直晃来晃去的,晃得左某眼睛都累了。”
“嗯。”尽管很不情愿,宇文云庭也只是愤愤然哼出口气,继而一甩长衫的尾巾一屁股扎在了坐席上。
“哎呀!”左子丘注意到宇文云庭不悦的表情,满身轻松地欢笑道:“宇文将军稍安勿躁,一切都请相信左某,昨日齐王殿下不是也没有这么着急嘛!”
“嗯。”宇文云庭敲敲桌案,低下头还是放心不下。
青龙门身后的一道长长的宫道尽头,凡是身携兵器的或是乘车的又或是备有行礼的,都要在这里停下仔细接受排查。因为从这道门进去,就到了未央都城里一级戒备的核心——皇宫。
平常的时候,这条路是少有人会走的。一来,青龙门御林军的统领归武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死板武痴,二来,在这条路接受检查的大都因有违禁品而会被门禁。
赢王却不同,他持有青龙门的直通令牌,换句话讲,有了这道令牌,皇宫就像赢王府一样,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此一来,青龙门都像是为赢王一人而建的“绿色通道”,森严而又方便。
归武自然是遵从皇命的,见了赢王府的马车,尽管平日里并不对这个老王爷留有什么好感,但还是只能欠身行礼迎送他。
进了皇宫,一路上就变得宁静起来。之前嘈杂街市的聒噪之声全然止息,只能听到弱弱的马蹄声和木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相比之下,国师府的装潢显得并不那么华丽。除了府门外由天山灵石锲刻成的监国晷,其他的奢华装饰在皇室宫殿堂堂皇皇的比较下就逊色很多。
但立在国师府后直通的星轨堂却是另一般岿然。
两根矗立在星轨堂门前的石柱直入云霄,三分之一高度处由金石一笔一划篆刻着未央国皇祖亲笔题写的“星轨堂”三个大字。
见识过其真容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在世的更是寥寥无几。但在这些人初次瞻望到星轨堂时,面部表情却是出奇一致的舌桥不下。
国师府。
公孙羽并不像一般的国师整日泡在星轨堂里算这算那,直到赢王在府前落轿,侍从大呼一声:“赢王殿下驾到”,公孙羽才把放在府上一角落里的拂尘拿起来拍拍灰,准备上前迎驾。
几名侍卫侧身守在一旁,为赢王腾出一条宽宽的通道,穿过国师府院里的长廊,赢王一步一步行到正厅前,公孙羽已在一旁躬身等候。
“老臣参见赢王殿下。”
面对公孙羽的欠身行礼,赢王并没有理会,只踏步入正厅。近侍守在厅外,自己则停在正厅主人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公孙羽脸色茫然。一般赢王驾到国师府的时候,虽说没有恭恭敬敬的时候,但最起码的君臣之礼是有的,少有如今日这般怒气冲天的样子。
公孙羽心中有了肚量,便上前伏地跪下来。
许久,赢王才将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慢慢收回来,沉沉叹了口气,歪嘴徐徐笑道:“公孙大人……你……可知罪?”
“臣……”公孙羽猥猥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又满心不解般地回应道:“臣知罪。”
“你有何罪?”赢王的脸色再次冷凝下来。
“臣……臣惶恐……”
赢王并没有立刻爆发,他只是动作轻缓地端起身子一旁的茶樽,又亲自斟了杯茶,使茶盖轻轻一撇,继而哈了口气,小小抿了一口,待到放下茶杯,那杯底与桌案交碰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阁子里,公孙羽不由得冷颤了一下。
“萧长清是你派去的吧?”
“是……是臣派去的……”
“你派他去做什么?”赢王冰冷连续地质问。
“杀……杀左子丘……”
“胡闹!”也不顾下人在一旁,赢王怒发冲冠对公孙羽大喝一声,手掌排在桌案上的声音诚然怔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国师府内外都因赢王的突然爆发惶恐伏地而跪。
“左子丘进京究竟是干什么、他身后有什么秘密,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唐突派江湖人去杀他?真是胡闹!”
公孙羽在一旁不敢吱声,恨不得一头扎进地板里隐匿起来。
“这一次宇文云庭救了他,你不但没杀成,假若那萧长清当场被宇文帅府精锐抓住,供出本王,你让本王到时如何收场?”
“殿下,臣……”
“你堂堂未央国师,竟然连这点心胸都没有,日后如何与本王共谋大事?!”
公孙羽委屈跪在一旁,想开口反驳却不敢,只得悻悻的听着赢王的一字一句,心里不爽也不敢发出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