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既然如此坦诚待我,本王也必当竭诚相待。”南门毅听得左子丘的话,心中的气概一并迸发出来,只是这习习凉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干不甚应景,有些嘈杂地回荡在齐王府上。
“如此最好,”左子丘眼神缓和下来,也总算没有辜负他一番诚意,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殿下可愿信任左某?”
“只要先生心系天下,牵挂百姓,就永远是我南门毅敬重之人。”南门毅坦然道。
“‘追星阁’的事情若能平息,就当做左某为您和修殿下做的头一桩事吧。”左子丘坐下来,大概是刚才一番诚诚言论致了口渴,端起茶樽抿了一口。
南门毅回身望着这个一言一语都能看穿他包装的皮囊,然后将他的心意全都坦然裸露在自己眼前的人,意味深长地簇了口气。
“左某替天下人谢过殿下大义。”歇了片刻,左子丘起身行了大礼,从南门毅府上退下了。
偌大的未央国皇都总是马不停蹄地发生着很多事情。置身其街道的大街小巷,在那片喧闹的集市声中,这个京城还算繁华。
任何一个国家的国都,大多时候都应该是有这样一番热闹景象。统治者若是哪天发现连京城里的街道都一片死寂,冷冷清清,那么这个国家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国丧,二是国亡。
这二者皆不是好事,所以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喜欢京城里冷冷清清的氛围。
左子丘从齐王府回来后,夫予章陪着他吃过午饭,闲聊时又说起换宅子的事情。
事前赢王曾亲自挑选了几名下人到左子丘府上,其中意图不知,左子丘从几人中又精挑了一名精壮汉子和一名女人留在府上,其余人士皆以左府清闲,用不了这么多人手辞去退给赢王。
不得不说骆阳皓对这个新来的梅山弟子还是颇有忌惮的。先是一个黄鹤,年轻时就坏过赢王不少好事,这又来了一个左子丘,骆阳皓不得不留神提防着他。
“下一次赢王若再送什么东西过来,你辞过去不要收。”左子丘望着院子里表面修缮长廊,实际上不时回下头监视左子丘一举一动的赢王府下人小丁,嘱咐夫予章道。
夫予章面对这些小小伎俩还是一点就通,他端坐在左子丘身旁答应道:“师父若是不喜欢,我明日就用些银两打发走他。”
“不必了,留个眼线在这里,赢王也不至于太关注我。”
“那宅子的事?”
“先不要提了,在府上也不要提,齐王和赢王颇有过节,这个时候表明流派是最不明智的,等会若是没什么事情,一齐再去一次欧阳府吧。”
“可是您上午不刚去过?”
“有些东西忘记带了,要给欧阳大人送过去。”左子丘招招手道:“你去把我夹在那本《浮图记》里的一封书信拿过来。”
“是。”
夫予章答应过去,却在书房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再回来时,左子丘已到院子里逛了好几圈。
“师父,没有找到。”夫予章高声告诉一声。
“什么?明明就在书里夹着,欧阳大人急用呢。”左子丘大概刻意把声音放大,不远处的小丁听到后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修缮园林。
左子丘接过夫予章递过来的《浮图记》,由是翻翻书页果然没有,又疑问道:“奇怪了,明明就放在这里边了啊。”
小丁生于平凡百姓家,因排行老三,邻里街坊都管他叫做丁三。丁三虽胸无大志,但自幼喜欢练武,家中贫穷入不了武行,他就在武行里打杂,实际上偷学着武行师父教授的一招一式。
一来二去,丁三的武功竟然真的练出了些名堂,返乡途中遇见家乡恶霸欺凌妇女,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快这段佳话传遍家乡。
麻烦也随之而来。
先是恶霸家中势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再是州司衙门上门提人问罪。丁三身陷囫囵之时,这个靠自学成才的一介武夫竟被赢王安插在民间的眼线发掘,直接持赢王府令牌将他救了出来。
丁三安排好家中老少,为图报恩便誓死追随了赢王,赐名丁勇。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
左子丘一五一十地向夫予章讲述着他所知道的这些事,夫予章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但却大概没有明白左子丘的意思,只应景提问道:“师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在民间有很多朋友,入京前也做了很多功课,”继而从书房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本册子里就是我的朋友替我整理出的一些事情,至于丁勇嘛,看他的体格气魄便知道不应是寻常人,留他在这里,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醒悟过来吧。”
听完左子丘的一番夸赞,夫予章也蛮有深意地道:“是啊,听师父这么一说,丁勇终究和其他人不同,也难怪师父在这么多人里只选了丁勇一个男丁。”
又大概突然想到了什么,夫予章挠挠头道:“那那个女人呢?”
“她叫魏晓。”
“您认识?”
“府上没有女眷,有些细心活男人干不了,我看她倒也朴实,便把她留了下来。”
午时过后,南门旭才在齐王府昏昏沉沉地醒过来,酒意已醒但酒气未散,齐王府的下人不敢接近他,只有侯明到正厅给南门毅通报了一声。
“殿下,老将军醒了。”
“酒醒了吗?”
“浑浑噩噩的,大概醒了一半吧。”
“不要管他,待会他还得睡过去,”南门毅停下手上的事,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望着侯明道:“左先生直接回府了吗?”
“应该是的,先生走的时候已近午时,应该不会再去别处逗留了。”
“哦,”南门毅低下头思忖万千,想要说些什么却开而又合道:“那什么……算了,你去陪着老将军,喝那么多酒别让他出什么岔子了,本王出去一趟。”
“是,”侯明退礼过去,又问一句道:“用给殿下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
左府。
左子丘本准备到榻前小憩一会儿,这段时间忙的事情太多,自己都没有好好休息。和南门毅坦白来意后,看南门毅坚定的信念,他心里舒缓了不少。
朝局动荡,在他心里容不得片刻松懈,所以在他入睡小憩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左子丘又从梦中惊醒。
“师父您怎么了?”夫予章伏在榻前轻问一声。
“没事,”左子丘深吸口气才缓回来神,继而脑袋里又划过追星阁的事,慌慌张张从榻上起身,一边让夫予章准备行装,一边又嘱咐夫予章不要声张。
面对丁勇这个眼线,左子丘又多了份心事,日后即便是在自己家里说话做事也要颇为小心。
“想必这个时候,齐王殿下已在赶往欧阳府的路上了。”左子丘低声自喃,却好似了了一桩心事般呼了口气。
“那咱们还过去吗?”
“过去,有件东西我必须交到欧阳大人手上。”
左子丘眉宇间煞出一道坚毅。
“现在吗?”
“过一会吧,让齐王殿下和欧阳大人先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