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毅伸手感触着这及时来的瓢泼雨,正起兴哼得一首诗歌时,却被打着纸伞匆匆从府外跑进来的宇文云庭推回屋里,左右并做一手拍打身上的雨珠,又抬起头看着他埋怨道:“这么大的雨在外边淋着,也不打把伞,你身子本来就弱,再染了风寒我看难受的是谁!”
又看到从厅内跟出来的家宰候明,趁机也训斥他道:“殿下胡闹,你怎不拦着!”
这吓得候明连忙行礼道歉,宇文云庭在气势上不比南门毅,所以往往被南门毅一口一句地训斥完,总要拿候明出一出气,候明的怯意都养成条件反射了,南门毅这才止住宇文云庭,舒了舒眉头,笑道:“先时你说不过我时拿候大哥出出气也就罢了,如今你从我嘴上得了便宜,怎还欺负侯大哥?”
“我这是关心你,哪像候明,总是不上心!”宇文云庭佯装委屈,皱了皱眉头,还像南门毅儿时的玩伴一样故意把身子扭过去,显出生气的姿态。
南门毅会意地向候明一笑,候明淡然不动,稍片刻时,南门毅见候明还不下去,便轻声探问道:“可是有什么事禀报吗?”
“方才闵州太守黄学来信说闵州城大降天雨,四方土地万木复苏,特此来禀报。”
“闵州?”南门毅惊愕转过来身子,眉宇间拂过一阵惊疑,继而这份惊疑锁在了脸上,展现在二人面前,沉沉冥想,又道:“走,去左先生府上。”
“现在吗?雨这么大。”
“对,就现在!”
“好吧。”宇文云庭对左子丘是怀有敬意的,不然有这么大的雨,他是绝不会同意南门毅出门的。三年前南门毅曾大病过一场,太医嘱咐他要注意身体,切不可风餐露宿,就算宇文云庭挡不住他,平日里也必定会好生一番拦阻。
这一次宇文云庭倒乖乖自己把马车替南门毅备好,随而两架马车冒着大雨向左府过去。
左府。
“师父,闵州天灾除了。”左子丘在檐下抬望着似倾盆而下大雨,夫予章在其后持伞候着。
“是啊,这么看来,国师也不足为惧。”
“国师?”夫予章惊异一问。
“是,”左子丘轻笑一声:“昨日坐法之时,你没看到公孙国师也在吗那边锁咒吗?”
“弟子没注意到。”夫予章低下头。
“算了算了,”左子丘神情变换,眼神守望着敞开的府门:“走,出去迎一迎。”
“迎谁?”
“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下着这么大的雨,齐王殿下会……”夫予章还没说完,左子丘半只身子已经踏进雨里。
“师父您慢点!”夫予章忙赶上去,为左子丘撑起了伞。
雨中的京城街道很少有往来的行人,即使有,多半也是伤感在瓢泼大雨中的性情中人,但左子丘立在左府门外,却迟迟没有看到齐王府马车的踪影。夫予章跂而远望,不远处的雨雾中终于渐渐浮现出一列马车的轮廓。
“师父您真是神机妙算!齐王殿下果真来了!”夫予章惊喜地转过身。
“闵州的天灾困扰齐王殿下已经三年,如今为师协同黄老先生破了这天灾,齐王殿下当会刻不容缓地来谢我,”语气顿了一下,又吩咐夫予章道:“等会你去书房把放在柜屉里的那个方盒拿过来。”
“嗯。”夫予章点点头。
齐王府的马车驶到左府门前,靠边停在一旁。侯明撑着伞从车前下来侯在车门边上,马车的盈帘掀开,南门毅攥着下摆一步一步移下来。
“齐王殿下。”左子丘上前接过两步,继而又看见跟过来的宇文云庭道:”宇文少将军也来了。”
三人接过寒暄,共至内室坐了,雨天潮冷,左子丘添了几块炉火,三人围在一齐借温取取暖,南门毅叠手作揖道:”劳烦先生坐法,本王替闵州百姓谢过先生。“
左子丘轻笑一声:“殿下和少将军原是为了道谢来的,那倒不必,左某倒还要谢过二位呢。”
“哎呀左先生,您就不要谦虚了,先前在齐王府,殿下可是对您百般敬仰,说您才高八斗却为人低调,不图名利,说您是圣人呢。”
宇文云庭向左子丘一顿夸赞,仿佛把南门毅想说的话全抢了过去,南门毅淡然一眸,才停住了宇文云庭滔滔不绝的口。
注意到左子丘的脸上却苦笑一声:“圣人?殿下实在是抬爱左某了。”
“不管怎么说,本王一定要谢过先生。”南门毅像是托人办事后得成效一般对左子丘礼貌至极,全然没有了先前的不屑。
经了左子丘的吩咐,拿到东西的夫予章也赶了回来,见过南门毅和宇文云庭后,将方盒交给左子丘。
“先生,这是何物?”南门毅接过来问道。
“殿下打开看看。”
方盒之中,一只明晃晃的夜明珠映在南门毅眼前,论颜色、论质地,丝毫不输于冷月手中的那颗。
“先生这是何意?”
“暮云海上的夜明珠是须羽族的稀世珍宝,就算晟候公甘愿献上,冷月也不一定会同意。恰巧左某这里有一颗类似的珠子,就算交给皇帝,鉴官也绝对分不清楚,这颗珠子就送给殿下,当作左某投奔您的投名状吧。”
”这……“南门毅思忖片刻,又道:”先生消息真是灵通,本王昨日才从晟侯府回来,先生今日便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只是本王从不平白无故收人东西,日后先生若有需要,本王定义不容辞。“
”殿下言重了,一颗珠子救老将军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有什么好推拖的吗?不过还得劳请殿下您再去一趟晟侯府,把这珠子亲手交给晟候,也好堵住那擅于阴诡诟病的皇后的嘴。“
”没问题,最困难的事情都被先生解决了,剩下的就交给本王吧,”收下这颗珠子,南门毅又生疑问道:“只是先生与晟候素无瓜葛,如何这般用心帮他?”
“左某在府上也是无事可做,听说了这件事,便想着为殿下分担一些,更何况晟候年轻时卫国卫民,左某身为梅山弟子,有能力为晟候化解危机,为何不去做呢?”左子丘莞尔一笑。
“先生大义之人,本王敬之。”
“殿下莫要轻下言论,左某既然已身陷宫中,日后还需要殿下照应,左某这么做,也是为自己寻求一条出路,还请殿下信任左某。”
左子丘起身郑重向南门毅行了大礼,南门毅吃惊地看着左子丘,却猜不透这个人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好似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心吸引过去,对左子丘的信任感油然而生,也随即起身,向左子丘回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