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这才转向角落里蜷缩着的胡姬,“他们都走了,别怕了。”
胡姬缓缓起身,抬起一双深邃的大眼,望着昌乐道:“多谢女侠相救。”
“是你!”昌乐认出眼前的这位胡姬就是被寄风赞誉“给舞蹈赋予灵魂”的那个。
那胡姬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女侠方才也在酒肆?”
“对,姑娘那首《绿腰》跳得真是绝妙!”
“多谢女侠称赞。”说完,她又补充道:“女侠叫我阿伊莎便是!”
“好,那你也别再喊我女侠了,我叫萧璇。”二人一同朝巷外走,昌乐又问道:“你不住在酒肆吗?这么晚出来是要去哪儿?”
“我们并不属于那家酒肆,我和姐妹们跟着歌舞班子来此地表演,酒肆掌柜在镇上租了宅子给我们住。”
“那你怎么不等着她们一块回去?自己一个人多危险!”
“哦,是我想去看望一位朋友,所以跳完了舞,就自己先走了。”
“你在这个镇子上有朋友?我以为这个镇子上,只有你们五个胡姬呢!”
“啊!不是!我朋友,他不是胡姬,他……他是恰好这两天在这个镇上,很快,他就会去别的地方。”
昌乐见她说的含糊,便也不再追问这个朋友的身份。
“萧姑娘,你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吗?”
“不是,我也是从长安来,路过此处,稍作停留。”
“真羡慕你们,命运在自己手中,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你……”昌乐不知道该不该问阿伊莎的身份。
“我自幼被卖到长安学舞,这么些年不过从这一家转卖到那一家,从来身不由己!”
昌乐见阿伊莎说这些事时,只是轻描淡写,并没有像先前阿媛倾诉身世那般凄楚,便发现她着实与之前见到的那些平康坊女子不同。“如果你的命运可以由自己掌控,你想做些什么?”
“自然是与我所爱的男子长厢厮守!”
“看来你已有了心中所爱,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是初相识,阿伊莎并没有隐瞒这些私事,反而十分开心地讲了起来,“他是我见过最自命不凡的人,虽然他的出身不如其他兄弟,可他的聪明才智远远超过他的兄弟们,而且,他付出的努力也是其他人的十倍!他的身上会散发出那种耀眼的光芒,每当我和他在一起时,都会不自觉地被这种光芒吸引。也唯有和他在一起时,我才觉得自己此生不算虚度!”
阿伊莎这番滔滔不绝的话,让昌乐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他也同样喜欢你吗?”
阿伊莎却忽然迟疑了一下,然后眼神坚定地望着昌乐道:“他说等他实现功业就会娶我!”
听到此处,昌乐的脑中已经回想起平康坊内无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她忍不住开口道:“可他怎么忍心让你留在风尘之地?”
“他有他的难处,我能理解,也愿意等。”
“他若心中有你,自然不会忍心让你等。”
阿伊莎惊讶地望着昌乐看了许久,一脸如梦初醒般的表情,问:“我该怎么做?”
“去找他,去当面问问他,你自己想要的就自己去争取,永远不要靠等!”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客栈门口,昌乐止步告别,“我到了,你快去找他吧!”
“好……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朋友是他?”
昌乐笑了笑,“能让你不畏艰险去见的,当然是你钟爱之人。”
阿伊莎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今晚多谢萧姑娘为我指点迷津。”
“不客气,虽是萍水相逢,但能聊得投机也是缘分。”
二人告别,昌乐站在客栈门口,目送她消失在秋夜的雾色中。
自己想要的,自己争取!可若不知自己想要什么有该怎么办?
昌乐坐在了台阶上,盯着远处模糊的身影发呆。片刻,那身影逐渐走近,客栈的灯笼照出那张俊朗温和的脸,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的竟是笛宣!
“你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我便好……”笛宣昨夜的呓语在昌乐脑中响起。
昌乐的脸上已经爬上了甜蜜的笑容,或许,自己接下来该想想两个人接下来该怎么相处,该何时成亲,怎样相伴到老……
“萧儿!”
昌乐回过神,发现笛宣已至身前。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有,不过是看到你回来了,所以开心。”
笛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伸手将她从台阶上拉起,道:“走吧!别坐在这儿了,石阶太凉!若是受寒了,我可不开心!”
二人穿过前厅,往客房走去,昌乐又问:“星雨开的药都买到了吗?
“买到了。”笛宣说完,露出一抹坏笑问:“待会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好啊,你说!”
“去我房间帮我上药。”
“啊?我……”昌乐想起昨晚二人的独处,不禁红了脸。
“你刚才答应的,不能反悔!”
昌乐无奈,结结巴巴地答应了下来,“那……那好,我的先……先找风哥拿……拿药酒和细布……”昌乐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对,凝神细思之后,惊呼道:“呀!风哥还在酒肆,我走的时候忘了叫他!”
笛宣在旁大笑。
“算了,反正他自己会回来的!我去问一下景榭哥哥,看他知不知道风哥把东西放在哪儿。”
于是,昌乐和笛宣一起往景榭房间走去。
“景榭哥哥,你睡了吗?”昌乐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屋内传来极低的应答声,二人都未听清里面说的什么。
“你睡了吗?那我不进去了!”昌乐说完,便欲带着笛宣直接去寄风房里找。
可正当她转身之际,隐约听到瓷器破碎的声响。
“等等……”
“怎么了?”笛宣停下来问。
“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我怎么没听见?”笛宣不在意地说。
“暗卫的听觉本就比常人灵敏一些,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他都睡了,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笛宣欲拉她走。
“我真觉得不对劲!要不……要不你进去看看?”
笛宣只好又敲了次门,“孙兄,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进来了啊!”
屋内没有回应。
笛宣推门而入,却见景榭趴在桌案上酣睡,而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则是茶盏破碎的瓷片。
“孙兄,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笛宣推了推他,可他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萧儿!你进来,他怎么也叫不醒!”
昌乐立即奔了进来,跟着喊了几声景榭,见他毫无反应,便走到屏风后将水盆端到了景榭的坐榻边。
“把他头浸到冷水中!”昌乐端着盆子说道。
“什么?太过分了吧!”笛宣虽与景榭有隔阂,但也不齿趁人之危。
“你快点,不把他弄醒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笛宣便用双手捧起景榭的头,浸在了冷水中。
“他不会窒息而死吧?”笛宣见他并未很快有反应,担忧地看向昌乐,可没想到,下一瞬,景榭身子一颤,立刻将头从盆中抬起,大口地喘着气。
“对不起啊,事出无奈。”昌乐简单地道了歉后,便询问道:“发了什么事,你怎会会昏了过去?”
景榭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喘息着说:“有人……在茶里……茶里下了药……”
昌乐走过去捡起瓷片闻了闻,确实发现茶香中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味道。
“不好,伊沄不会也……”昌乐惊呼之后,立刻朝伊沄的房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