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酒肆门,二人便被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所吸引。大厅中央是一个方形台子,台子四周便是宾客落座之处。小厮领着他们在台子北侧坐下,接着便有身着胡服的侍儿行云流水般为他们端上了特色的酒菜。
“来尝尝这波斯的葡萄酒。”寄风品了一口之后,立即举杯邀昌乐共饮。
昌乐饮了一口,道:“这与畅音阁酒的有什么区别?你要爱喝,叫依依姐送你两坛便是。”
寄风也不恼,冲她笑了笑,一边悠闲地听着乐曲,一边啜饮着。
“我们为什么要跟这么多人挤在大厅?你不嫌吵吗?”
寄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就是在大厅才热闹,躲在房间里怎么看得到胡姬?”
“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胡姬?”
“呦,你不是不感兴趣嘛,这会儿怎么心急了?”
“早点看完,就能早点回去啊!”
“真不懂风情!”
寄风跟昌乐抬着杠,角落里身穿胡服的乐师忽然换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原本吵闹的众人也自觉安静下来。
“咚咚,咚咚”随着鼓声,四名身着艳丽纱裙,以薄纱遮面的胡姬跳着胡旋上了台。等她们在中间站定,乐师们又奏起了一支轻快悠扬的曲子,四名胡姬踏着节拍立即开始翩翩起舞。
“她们穿这么不冷吗?”昌乐实在不好意思看她们裸露在外面的灵活腰肢。
偏偏寄风还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道:“你快看啊!她们的腰怎么能如灵蛇一般灵活?你在平康坊见过这么这么灵活的舞姬吗?”
昌乐摇头,她每次去平康坊也不过是去找柳依依,哪里见识过平康坊的歌舞?
不知不觉,昌乐也沉浸在了这样愉悦欢快的气氛中。
忽然,乐声一止,胡姬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就完了?”昌乐的语气颇有些可惜。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寄风眉飞色舞地答道。
果然,四名胡姬退去之后,便另有一位身穿嫣红色纱裙的胡姬上台。这一次乐师奏起了轻缓的乐曲,台上胡姬缓缓起舞,只见她顾盼生姿、媚眼流转,身姿如翠鸟般轻盈,较之方才四位更是迷人。
“这是《绿腰》吗?”昌乐不确定地问,“怎么和京中舞姬跳得不一样?”
“没错,不过京中舞姬精于技艺,反而使此舞失了灵魂。”
“你倒说说台上这位胡姬给此舞注入了什么灵魂?”
寄风虽沉浸于胡姬的舞姿,却还是给昌乐解释道:“刚才乐声缓而轻,那胡姬就如同翠鸟翩翩。此时鼓点变化,乐曲由慢转快,她又宛如游龙出水?京中舞姬刻意模仿两种动物的姿态,中间的转化就显得十分刻意。你再看台上这位胡姬,她将自己沉浸在乐曲中,完全把自己当作翩翩翠鸟和出水游龙,所有的动作、转换皆由心而发,自然就给这支舞赋予了灵魂!”
一曲终了,胡姬施礼下台,紧接着又是之前的四个胡姬齐聚台上。乐师们奏起轻快的曲调,胡姬们则绕着台子挑选宾客与他们一同上台跳胡旋舞。
寄风肆无忌惮地指着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对昌乐说:“师妹,你看他,这么壮的身躯还挺灵活,看他转起来跟陀螺似的。”
昌乐环顾四周,发现不光寄风,其余宾客的目光也都被这汉子吸引了去,更有甚者,还替他数着圈数。
“十五、十六、十七……”越来越多的客人加入进来。
“你猜他能转多少圈?”寄风问。
“我没兴趣!”酒劲慢慢上头,此刻大厅中充满着酒色与暧昧的气息,让她感到有些头晕。“我出去透透气。”跟寄风完,她就走了出去。
秋夜的风不似寒冬凌烈,却又不如春日温和,从酒肆的喧闹中抽离,她才能更加清醒地看待这些这份喧闹。
胡姬、宾客,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地无忧无虑、尽兴而活。可偏偏自己却在实现十年来最大的愿望之后,迷失了方向。与那些为生计奔波的人不同,她生来就拥有荣华富贵,名望于她而言更是唾手可得。难道自己以后数十年,就是日复一日地做个富贵闲人?这样的日子听起来都那么的无趣!
昌乐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再经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我……我不认识你家郎君,天色已晚……实在不便去……去你家做客。”
一个不怀好意的男声响起,“去了不就认识了嘛!”
接着又有另一个凶悍的声音,“我家郎君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别不识抬举!”
“哎呀,别这么凶,看把人家小娘子吓的!”前者似乎还在劝凶悍男子,接着又听他道:“来,别怕,他那个人五大三粗的,你跟着我一起回去,若是讨得我家郎君欢心,你这辈子就吃喝不愁啦!”
那姑娘听了他的劝,依然拒绝道:“不!我哪儿都不去!你们放过我吧!”
“小娘子,你可要想清楚,跟了我们郎君可是衣食无忧,难道不比你在酒肆卖笑强?”
“求你们放了我!”姑娘哀求道。
凶悍的男子再没了耐心,“你跟她非这么多话干什么!照我说的把人打晕带走多省事!”
“人家这细皮嫩肉的,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你走远点,别碍事!”凶悍男子说完,抬掌便朝姑娘后脑击去,不料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将他手腕一扭,接着又被对方用胳膊肘狠狠击中了头。
男子吃痛,后退两步,晃了晃发晕的头,喝斥道:“什么人多管闲事?”
“你们在此作恶,自然有人管。”昌乐道。
“呦,这位小娘子定是争风吃醋,也想跟我们回去做客!”闪在一旁的男子见昌乐这般飒爽英姿,立刻迎上来道。
但凶悍男子已知昌乐不好对付,忙对同伴说:“带那胡姬先走,这个多管闲事的留给我来对付!”
“好……哎呦喂!”他刚将手伸向胡姬,便被昌乐抢先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他立刻痛得满地打滚,“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肋骨一定断了……哎呦……”
凶悍男子趁机又是一掌向昌乐击来,但他们这些豪绅豢养的打手,功夫自然上不得台面,不过两三个回合便被昌乐击倒在地。
“空有一身蛮力!”昌乐单膝跪地,将另一只脚踩在那汉子的右臂上,然后从靴子侧面的夹层里,摸出一把短匕,在汉子的手腕处比划着,“我若挑了你的筋,你岂不是连蛮力都没有了?”
那汉子赶忙哀求道:“女侠饶命!饶命啊!”
“可我若饶了你,谁知道你下一次又去祸害哪个姑娘?”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暂且信你一次,下次若再让我见到,一定将你的手脚筋脉一起挑断,让你彻底变成废人!滚!”昌乐起身,男子立刻叩头感激,然后拉起仍在呻吟的同伴,跌跌撞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