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贵一边密切注视着马传学的动态,马传学稍有风吹早动便立即采取行动;一边配合余晚亭将湘军控制在一定范畴之内。当他们发现锡宝田乘机溜出锦屏的时候,他们装着不知道,让锡宝田能够与向秉生相互护卫着撤出了锦屏县。
锡宝田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摆脱了号军的纠缠,疏不知他进入的却是另一个包围圈,黎名斗的两万人马早就在舞水河边等候着他了。锡宝田从锦屏出来率领队伍一路飞奔,当下的局势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他必须退守到新愰城中,那里是他苦心经营的大本营,守署两端权宜之处。既然号军东路军三支人马都冲自己来了,已经达到了牵制号军的目的,就算没能如他所愿顺手牵羊拿下一城一池,对上对下也总算有了交待。
锡宝田的湘军离锦屏越来越远,心里的那阵惊恐也慢慢平复下来。原来还是自己低估号军力量了,以为上次石阡之战只是一种巧合,是号军采用斜门歪道取胜。可这次的超前行动将自己的主动彻底巅覆,让湘军处于被动状态,要不是向秉生长驱直入恐怕自己现在还困在锦屏那个孤城之中。锡宝田不敢再小看号军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号军这些将领们,尽管他们出自草根,可指挥与谋略似乎丝毫不逊色。锡宝田甚致有些欣赏起杨仕炯来,作为号军东路军统领的杨仕炯完全不用如自己一般亲自披挂上阵,坐镇在几百里之外的熬溪一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锡宝田终于明白战略与战术的区别,自己始终在想与号军拉开阵势来一次刀枪对决,却没有想到如何进行战略布局,自己的行为说到底也只是惩匹夫之勇。锡宝田瞬间茅塞顿开,原本自己永远都只能做冲锋陷阵的将领,而不能做运筹帷幄的帅才,真正的原因是在这里。锡宝田在想,自己回到新愰之后,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要从两次贸然进攻中均落败的战例中查找个己观念上的原因。重新调整思路,与号军来一次真正的较量。
锡宝田为有东路军这样的劲敌而兴奋,自己到底还是好斗之辈,如果号军只是纸老虎之辈,他锡宝田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只有与真正的对手过招虽败尤荣。锡宝田欣赏东路军是对的,可他还没有来得急继续他的欣赏,自己再次在号军三支人马的包围之中。顾少贵的几千人马在锡宝田冲出锦屏之际向马传学发起了进攻,刚刚吃了败仗的马传学哪有招架之功,又损失了千余人之后也向邵阳方向苍皇逃窜。顾少贵扔掉了马传学这个麻烦,折转身来与余晚亭联手对锡宝田紧紧追赶。
湘军轻车熟路把顾少贵、余晚亭甩下几十里,以为一日里程便可以回到大本营新愰。
黎名斗蹲守在舞水河畔已有两日,知道锡宝田中了顾、余二部打击必将选择回撤新愰,而自己蹲守的正是锡宝田回新愰的必经之路太平渡。
舞水也称潕水,发源于黔境天台山,流经施秉、镇远后经玉屏流入湘境。舞水不算宽阔,打发源到进入湘境均平稳流淌,落差相对较小,河水较深处达数丈。过往舞水只能告船只,太平渡有摆渡的木船,可供马车、行人渡河。
黎名斗抢占了太平渡,计划在太平渡全歼湘军。湘军来到太平渡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见摆渡船还在对岸没有过来,让人吹响了摆渡信号的海角。或许摆渡船上没有值守,海角声响之后并无动静。锡宝田似乎觉察出有些异样,派出几名水性好的士兵游水到对岸。没等游水的士兵靠岸,舞水的对岸树林与草从之中迅速伸出无数号军的战许,旗帜之上的“黎”字十分醒目,这会锡宝田才意识到,一直缺席的黎名斗原来在这里抄自己的后路。
锡宝田慌了手脚,后来的追兵眼看就到了,舞水阻滞了自己的去路。无奈之下只好命令部队沿舞水直下,待进入湘境再寻恰当处过舞水河。黎名斗的水上功夫锡宝田早有耳闻,加上上次石阡吃过他的败仗,便心生畏惧。锡宝田骑在马背之上,也加入了顺江南下的人流之中,队伍开始骚乱,行动也很慌乱,都算得上上逃跑了。
锡宝田也是忙乱中慌不择路,他犯了一个最父母级的错误,他应该知道他能想到的路线,黎名斗早就想到了。顺江而下的队伍才走出两里远,从树从之中迅速闪出一支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原来舞水对岸的黎家军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股队伍,黎名斗的主力布置在顺江而下的要害地方。右边是悬崖峭壁,左江是滔滔江水,临江转湾处一支人马拦住去路,情况十分危急。
就在此时,从后面追赶的顾少贵、余晚亭的队伍也经到达了舞水,锡宝田万分危急。情急之下,无路可走锡宝田命令全体湘军跳河囚渡。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湘军哪里顾得上水深流急,纷纷跳入江水之中,一时间舞水之中只见无数的湘军头颅浮在上面。
黎名斗见此情景,知道湘军要从江水中逃脱,于是立即命水军营跃入江水中加以拦截。锡宝田早已顾不得尊严,也与士兵一齐跳入江水之中。好在锡宝田懂些水性,一个猛子扎下去,顺江而下五六里才露出头来。与锡宝田一起浮水面的士兵所剩无几,累加起来也不足两千人。其余的士兵有的正在江水之中与黎家军水军部队展开激战,有的早已经被黎家军所斩杀,有的企图从对岸逃走,不料对岸的号军早有准备,一上岸便成了号军的俘虏。
此时的舞水江水混浊而而血红,湍急的江水表面浮了一遍官军的帽子,那些红顶青边的官兵帽子在江水之中竞相逐流,偶尔间夹杂着标有青龙图案的军旗,旗帜之上那个大大的锡字在江水之中若隐若现,整个舞水两岸哀鸿一片。
黎名斗没有顺江追逐湘江存活的人马,此次湘军再度遭遇重撞,即便是锡宝田侥幸脱逃,量他一年半载也难恢复元气,好不容易才重新整装的几万人马经此一役也就所剩无几了。东路军杨仕炯早有指令——穷扣莫追。如果长驱直入,害怕锡宝田在老巢有重兵埋伏,锡宝田到底是一个十分诡异的人,此次拼命的奔往老巢一定有他的道理。
号军三路大分别清点战利品,任随江水中的清兵尸首随波逐流而下。
三位头都统站在舞水河太平渡码头的摆渡船上,向舞水两岸的号军弟兄频频挥手致意,以示庆祝在平渡战役大获全胜。三位头领打雨台山受封时一别也有一年多不曾见面,平日间除飞鸽传书之外,有时也互派信史传递情报给对方。想想当初东路军不足万人,是乌江防线成长了他们,如今不算杨仕炯东路军总部警备营之外,三位都统人马相加早超过了十万之众。三位都统将兴奋之余联名写了信涵,将太平渡大捷报告给杨统领。
打向东路军各位都统发出抵御湘军入侵的号令之后,杨仕炯几日时间没有离开他的作战室,不时的用红笔在那地图上圈圈点点,计算着各路人马应该到达的位置。由于前方队伍处于行军状态,即便是飞鸽传书也未必能准确传递到前方将领手中。杨仕炯熟读兵书,深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他更加相信自己手下的几员大将临危生智的能力,相信他们可以应对一切变故。可杨仕炯还是担心着,他们将要面对的对手是湘军的劲旅,这次的角逐与上次石阡锡宝田孤军深入不同。
眼看五六天时间过去了,杨仕炯两个昼夜没有合眼,来回的在屋子里踱步。勿然有兵士送来情报,杨仕炯急切的打开只见上面一行字十分醒目:红、黄、白三路号军在野马冲歼敌五万余众……
这消息实在太令人兴奋了,杨仕炯被这条消息刺激的几乎癫狂,年近五十的人如同孩提一般双手握拳使劲狂呼:号军大捷了!
沉默多日的杨统领的反常现象,迅速引来了警备营的人,杨仕炯见人就告诉他们,朝廷军队在吱马冲大败清军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传令兵送来了三位都统联名的东路军太平大捷的战报,杨仕炯激动的热泪盈眶。只见他点燃三柱青香,朝墙上的远祖杨朝炯三叩九拜之后插在香炉里,顺着那袅袅青烟升腾,杨仕炯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与责任。按照杨仕炯的计划,防御战结束之后,顾少贵火速回撤黎坪之外,余晚亭部不再回镇远而进驻天柱,黎名斗就地驻扎太平渡,形成一字排开的阵势,时刻注视湘军的行动。
太平渡大败湘军的战报报到雨台山的时候,徐秉臣正在审林绍年,大成皇上有意让传令兵将此份战报送给徐秉臣阅看,徐秉自然知道皇上的意图,于是将情报现场?示给林绍年阅读。林绍年不敢正眼去看,怯生生的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只见上面有太平渡大败湘军字样,脸上都冒出冷汗来了,看来号军此次的行动不是局面的战术胜利,而是战略布局的成功。林绍年的心里防线正在崩溃,林绍年知道成王败扣的道理,自己既然也落入华明朝廷,生还已几乎不可能了,于是在内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成皇上为扩大华明朝廷在社会的影响,立即与徐秉臣、赵丙芝、左宝山等人商议,决计将林绍年公审处决。林绍年对贵州百姓是有罪的,在林绍年主阵贵州这些年,官府从上到下层层贪腐,各地百姓苦不堪言,要不是林绍年这样昏佣贪婪之辈当政,贵州的老百姓也不会形成官逼民反的对抗太势。
圣上的旨意立即得到各位大臣的认同,并立即飞鸽传书诏告天下公审处决林绍年的消息。随后徐秉臣命属下人等开始在双路丫布置公审会场。
公审选择的双路丫逢场的日子,由于提前发了通告,此日的双路丫格外热闹,许多人单冲一睹处决清廷抚台而来,这个日子的盛况比当年金家湾武林大会时还要火爆。公审席设在双路丫靠山边的山脚之下,数十名全付武装的号军士兵整齐地立于审判台的四周,审判台上设了主审官和监斩官的坐位,一位身着红衣的刽子手虎视眈眈注视着场下,体现出一种法不容情的威严。左宝山在人群中安排了暗哨,以防万一。
进入双路丫的两头路口,也设了哨卡,对于进入场镇的人都要接受盘查,目的是害怕有行为不诡之人悄悄进入给场面制造混乱。
刚进入午时,人们发现罗卜汝方向两匹骠肥体健的枣红马拉着一辆囚车过来,囚车之上的林绍年此时已经披头散发,满脸胡茬不象人形。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此前谈及色变的抚台大人也有今天的下场。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句,打死贪官林绍年,随后人群中便发出了打死林绍年之类的呼场,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随着便有沿途的百姓用臭鸡蛋、烂菜中之类的污秽之物向轹车之上的林绍年投拓。林绍年目光呆滞,一副痴呆的神情,对于愤怒的群众他全然无暇顾及。
林绍年的罪状罄竹难书,写了满满的一匹白绢。宣读林绍年罪状由左宝山进行,而坐在监斩位置上的是罗卜汝人十分熟悉的徐秉臣。林绍年被两士兵从囚车上押解下来,手反剪身后用绳子绑着,那张脸被散乱的发丝遮挡了大半。当林绍年罪状宣读完毕,两名士兵上前去将林绍年散乱的头发束起来,让监斩大人险明正身。徐秉臣起身正对林绍年再次确认之后,一支令箭凭空跃起,一场“斩”字才喊完,只见刀斧手手起刀落,只见一股鲜血冲出半人高,一颗罪恶的人头滚落到五尺见外的地方。
场下的百姓大多是第一次看见斩首人犯,何况今日斩首的是清廷贵州抚台大人,有的人不敢看那备腥的场,在刀斧手举刀的那一瞬,已经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