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丙章突然想起在银柜山老家自己曾与父亲用信鸽报平安的事,银柜山与雨巴哈马山也就几十里之隔,半天里程便可将情报传递出去。
蒙丙章却不知如何才能够获得朱总管的批准,毕竟自己初来乍到,要回银柜山没且个恰当的理由那肯定不行。蒙丙章突然想起白天替皇后把脉的事,突然生出皇后气血微弱,而蒙氏有一剂良药专治女人孕期调气血之用。
只是不知如何向朱总管开口。
第二天一早,蒙丙章前往朱总管住处,向朱总管秉告了自己银柜山家中有替皇后补气血的方子,他欲言又止怕引起朱总管的猜怠。
朱总管收到鱼儿咬钩的信号,自然顺水推舟:那好呀,你干嘛不早说,那事不宜迟,你干脆立即起程前往银柜山取药。
蒙丙章没想到朱总管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于是立即收拾行装赶早起了程。临走,朱总管还一再关照蒙丙章早些回来。
打蒙丙章进入雨台山那天起,他的一切都在雨台山的掌控之中,到王府替皇后把脉也是精心设计的,王府朱王的灵堂也是特意为蒙丙章而设置的。既然该看到的蒙丙章都看到了,就算是蒙丙章不找取药的借口,雨台山也会给他机会脱逃的,看得出他正是为印证雨台山以安尔逐名义发出的那条假情报而来。
还在蒙丙章尚未离开雨台山时,华明朝廷已经在乌江、平越等各处防线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蒙丙章的确认情报一到,朝廷就会集结大军奔雨台山而来。而这一切正是大成皇帝的调虎出山之计。
大成皇帝自幼熟读兵书,胸怀韬略。他已经谋划好一招调虎离山。无论苏崇光还是林绍年,朱明月对他们十分了解,他与他们打了四五年的交道,无时不在想置自己死地而后快,只要证实他朱月明真的命归黄泉,必将来乘势而为抄了雨台山的后路。
早在两天前,大成皇帝召集徐秉臣、左宝山、姬登科等人商议制定了全歼明廷军队伍的计划。为真正做到诱敌深入,要做戏就得把戏做得更像一样,就在蒙丙章向林绍年发出情报的那一天,红号军接到了雨台山的命令,彭青元让号军各营兵马把声势做得特大,撤离楠木渡时,部队将旗帜全换成了白色,全体将士也都披上了白色的孝衣,做出要回雨台山奔丧的样子。
此次围歼清兵的战场部署在时乌江冯岸的珠藏,从珠藏往西二十里有一个地方叫里鱼塘,那里是湘江下游,再往下十里就是乌江与湘江交汇的地方。朝廷军队顺利通过楠木渡之后,要奔雨台山而来,里鱼塘是必经之路,这里河面较宽,水流较为平缓,河水也较浅,即便是趟水过河也可以。
过了里鱼塘再上行十数里便到达珠藏了,红号军顺着这条返程的路,到达即将到达珠藏的地方便停止了下来,部队将白旗白衣全部除去,选择就近的山头驻扎了下来,这是朱明皇上调虎离山全歼朝廷军队的计谋。红号军把声势做得足足的,就是要造成号军群龙无首的假象,让苏崇光、林绍年认为真的时机已经成熟。
与此同时,大成皇上又让徐秉臣率雨台山的白号军和赵家营的黄号军二万余人奔袭珠藏接应红号军,在里鱼塘通往珠藏的峡谷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朝廷军队到来,必将他全歼于此。
林绍年此前并未将朱明月遇害的消息告诉苏崇光,直到蒙丙章的确认信函到了。他才乘轿前往苏总督在贵阳的行营陈访苏崇光,尽管二人素来有所不合,可在剿灭号军的事上大家的意愿却是相同的,号军的存在不仅动摇了林绍年在贵的统治,同时也直接威胁着苏崇光镇守的西南防务。毕竟林绍年手里无兵无权,要剿灭号军还得仰仗苏崇光的实力。
苏崇光一直为号军势力渐渐壮大而头疼,贵州境内的几乎无兵可派,即便是湘军在与号军遭遇中也是一败塗地,川军更是全军覆没,这能不让他心急如焚嘛。林绍年的到来让他颇感意外,在他看来林绍年就是草包一个,他所辖的几个州府也贪腐成性,城防营及地方民团更是不堪一击。
可苏崇光依然不敢牵罪于他,毕竟朝廷军队在贵州境内的补给还得靠省府衙门来解决。林绍年今天精神焕发,没准会事业来什么好的消息,出于礼貌苏崇光还是勉强的接待了他。
林绍年一见苏崇光便喜出望外:打扰总督大人了,林某在雨台山的眼线来报,号军匪首朱明月被欺负我伏人员斩杀,此时号军群龙无首一遍混乱,又据监视乌江防务的控子来报,号军彭青元部已于昨日披麻戴孝打道回雨台山而去。
苏崇光衩林绍年带来的这个好消息给镇住的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风靡一时的号军朱明月竟然毙名于林绍年安插的眼线,这不得不让他对林绍年刮目相看。或因两人根本利益所至,早前间二人间的不愉快瞬问化为乌有,便商谈偶发很难如何组织力量直逼号军老巢之事。
正好苏崇光从云南调回的两万兵马正在扎佐休整,原有的贵州境内朝廷军各路残部相加一起尚有两万余众,加上林绍年掌握的地方民团等武装,朝廷军队可组织五万能人马。
这次朝廷军队组织倒是挺快的,仅三天时间五万余众就全部集结在贵阳北边的开阳境内,苏崇光与林绍年亲临进剿大军出征现场,为全体将士鼓劲打气。此时清军虽为各种力量汇聚而成,士气却十分高涨。早前被号军入的蹇总兵残部、遵义府残部早就想有机会一血前耻;从云南调回的朝廷军队刚刚平定边境外来骚扰,士气甚旺,在他们看来对付区区几个山匪那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从贵阳周边集结的民团武装,平时哪有机会与朝廷军队并肩作战,而此次林如年、苏崇光两位大人明确表示,待剿灭号军之后,参与围剿的民团武装全部列入朝廷军队统一编制,这于民团而言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苏崇光在部署进剿雨台山的计划中,也没忘记玛皇岭的存在,要钱其云整顿整玛皇岭全部人马加入围剿雨台的行动。钱其云在偷袭德江时损兵折将,搭上了自己五弟的命,小妈得知钱其亮死亡的消息,一时接受不了这事实,当场就疯掉了。钱其云心里记下了这笔账,总想找机会报这一箭之仇,以为自己死去的弟弟雪恨。
苏崇光当然也没有忘记湘黔边境的锡宝田,他知道锡宝田上次在石阡大败而归,心里早就堵了一口气,一直在寻找机会想再举进攻号军。苏崇光让锡金宝田出击并非指望他能赶来围歼雨台山,但锡宝田可以替他牵制乌江南岸的号军东路军。苏崇光计划端了雨台山的号军老巢,再挥师南下与锡宝田夹击号军东路军。
苏崇光让刚从云南回来的张嘉庆作先锋,林绍年作督军,自己亲率一支人马殿后,朝廷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雨台山开进。
朝廷大军抵达楠木渡时,红号军镇守楠木渡时的营帐还残存着,正好成为朝廷大军休整的处所。张嘉庆看到号军丢亏弃甲的情景,心里甚是好笑,真没想到被黔军传得神乎其神的号军也不过如此。张嘉庆在云南边境打了几个大胜仗,情绪十分高涨,在他看来黔军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号军几个小丑剿了几年非旦没有剿灭,反而越来越强大,看来是上天给自己机会,让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张嘉庆根本就不把作为监军的林绍年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苏总督之所以让林绍年作监军,是让林绍年看看他张嘉庆是如何剿灭号军的。张嘉庆让先头部队休整一宿次日再往珠藏方向开拔,根据他的计划五日之内就可抵达雨台山,到那时就让人们看看他张嘉的杀阀手段。林绍年自知不是带兵的料,自己做这个抚台多年,眼看号军一天侵占贵州大片土地,自己在朝廷已经不好交待了,此次苏崇光让他作临军,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带上几个抚衙随从追随大军而去。
尽管林绍年看不惯张嘉庆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可他不能说什么。为了贵州一方的安宁这孙子他得装,一旦平定叛乱他林绍年可是最大的受益者,面对张嘉庆的狂妄他得忍着。
朝廷军队在楠木渡停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向团溪方向进发了。根据张嘉庆的计划第二日可驻扎在铁厂坝。铁厂之所以叫铁厂,源于这里盛产铁矿,当地人将山上的铁矿石开采下来再放进高炉里熔炼,铁厂也就因此兄弟无间得名了。铁厂属团溪里管辖,那里因人生性彪悍,官府多次想将铁厂列入官办,每次都遭到当地百姓的强行阻拦。那里的山民公开与官府作对,政府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官府也曾派兵镇压过,可当地山高林茂每遇大军前来,他们全都躲进了深山之中,待朝廷军队离开他们又重新出没在山野之间。
林绍年听说张嘉庆要在铁厂宿营,有意无意的把山民的事告诉他,原本是善意的提醒张嘉庆不要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事来。可这话让张嘉庆听了那就是一种激将,张嘉庆哪听说山民造反的,只怪官府无能才收拾不了他们。张嘉庆还就不信那个邪,他还非要驻军铁厂不行。林绍年笑笑,笑得勉强、笑得无奈、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下午时分,铁厂的民众见一支大军浩浩荡荡往铁厂开进,以为是官府旧事重提针对他们而来,于是所有的民众便一轰而散全都躲进山里去了。这次官府的军队明显比上次还多,铁厂民众有些纳闷,自己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而这些军队进了村子里边就是任意的践踏村民的庄稼和牲蓄,躲在山上的民从敢怒而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军队杀猪宰羊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心里却在滴血。
林绍年也有些看不过去,这哪是朝廷大军,简直就是土匪行径。这会林绍年有些后悔他对张嘉庆说起铁厂民众生性彪悍一事,是他的一句话把老百姓害了。可自己还是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队恣意所为。好在朝廷军队只在这里驻扎一个晚上,要是长此下来这些民众不反才怪了,只希望早一点天亮军队好早一点开拔。
铁厂的民众弄不清为什么这次朝廷大军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只驻一个晚上就往里鱼塘方向去了。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有聪明的人已经意识到朝廷军队针对的不是咱们铁厂,而是另人它图。铁厂人的消息也并不闭塞,再说贵州大部分地方都归了华明朝廷,他们岂有不知之理。之前华明军队进驻楠木渡的时候,也曾路经铁厂,可华明军队对铁厂的老百姓却是秋毫不犯,铁厂人对华明号军很认同,就在前不久,号军曾派人前往铁厂与他们联络,有邀他们共抗清庭的用意,可事情还没有完全谈妥,华明大军却班师回朝了。
既然不是冲自己来的,铁厂人明白了朝廷军队的指向,他们有些替号军担心了。铁厂人随时受官府的欺压,平日里也形成了自己的组织,推举出来的头领叫周东寿,周东寿在铁厂人中威望极高,一呼百应。出于对号军的那份认同,周东寿组织起铁厂的青壮年尾随在朝廷大军的后面,一旦朝廷军队与号军交上火,说不定自己还能助号军一臂之力。
周东寿率领的铁厂人不敢跟得太紧,却也不会落得太远,紧紧咬在朝廷军队的后面。单凭他们对号军的了解,真正交起火来,朝廷军队并非能占号军多少便宜,但他们却不知号军怎么就放弃了楠木渡险要位置。周东寿想是不是华明朝廷出了什么事,于是他心里的那份担忧就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