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祺的演技并不高明,可刘艺顺不想在这个时候揭穿他,只想让他继续演下去,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郭子祺将刘艺顺请到一个相对大的院子,里边的陈设十分考究,正好符合刘艺顺这类读书人居住。刘艺顺这才发现,自己的行李和书籍之类的东西全都摆进了院子里一间宽敞的书屋里边。刘艺顺不解地把目光投向郭子祺。
郭子祺:丞相日夜操劳,子祺给你准备了一个安静小院让你在这里静养小憩,以调养调养身子骨,那些开疆拓土的事就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去完成便是了。
刘艺顺嘴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回去了,这政治家和说吗,这分明是要挟持自己以要挟如吴龙驹这样的蜀中权臣。刘艺顺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话说资阳陈统领为不暴露丞相的去向,送走刘丞相之后又回到宴会大厅,与各地官员一番交结,可他心里却在计算着丞相的行程,当他预计丞相已经出城便假装向吴龙驹统领告辞,称自己还有要事回资阳处理。
陈统领原名陈同州,本是资阳地方的大户,自幼熟读诗书,喜好研讨治国方略,总以男人以治国安邦平天下为己任,可自己枉有一腔热情,每每科举不第,于是便隐居于资阳乡间,怡情山乡农耕,与百姓打成一遍,虽家境殷实却不自负,甘愿与平民做朋友,自己在家中建了一处私塾,专教村寨上的孩子读书习文,深得一方百姓拥戴。四川省府要在资阳建立州军民府,广泛征求百姓意见与建议,资阳百姓一致拥推陈同州,他也当仁不让的前与刘丞相、吴统领会晤,他的一番宏论得到了刘丞相及吴统领的赏识,于是便聘他作了资阳府衙统领。
陈同州从宴会厅出来与随从骑马朝资阳方向飞奔而去,他计算着应该在不到资阳他便可以追赶上丞相乘坐的马车。
陈同州紧赶慢赶,一个时辰便赶到了资阳府衙,可他并没有见到丞相的马车,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丞相走叉道了,丞相不熟悉路径,赶马的车夫知道呀。瞬间,陈同州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丞相还是没能离开成都?
陈同州又让随从连夜顺原路返回,另派出几路人马往成都方向赶去。
陈同州一直赶到成都城门,也没见丞相的踪影,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他分明意识到刘丞相此时凶多吉少,一定是落入了郭子祺之手,可他无法知道郭子祺是如何对刘丞相下手的,如今丞相又在何处,一向沉稳的陈同州心里有些荒了起来。
陈同州最后回到了安龙驹所在四川军政府,他要把这件事及时的告之吴统领,这是郭子祺以下犯上的铁证。他得与吴统领商量,如何对付郭子祺。郭在川中拥兵自重,有恃无恐,这已经是各地军政府有目共睹的事情,刘丞相之所以要加强各州县的武装力量,目的就是要牵制于郭,以抑制郭的野心,如今的事情已经出现,是吴龙驹主持大局中计伐郭子祺的时候了。
吴龙驹送走了参加宴会的人,也包刮郭子祺等的一干军官,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晚上就餐时他只适量的饮了少量的酒,关于刘丞相的事他一直有一种担忧,他有某种预感,而这种预感一直困扰着他让他睡意全无。吴龙驹睡不着觉就到书房去读读书,近来他一直在看兰陵笑笑生所写的《荡扣志》,《水浒传》他早就看过,他要比较一下一个江湖版与一个官方版在同一件事情上观念的差异。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书的差异之大,一边是在称赞水泊梁山一百零单八将的英雄事迹,而另一边是在说朝庭如何调集精兵强将剿灭水泊梁山的顽匪。
吴龙驹第一次意识到人间事物之两面性,事物本身没有变,而没观念的人部在不同的角度来看,所认识到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了。吴龙驹甚至把这两部书的内容与当下号军夺城拔寨联系在一起来,在华明朝庭来说,他们是替天行道,替普天之下的百姓谋幸福,推翻异族的残酷统治,可清朝庭却认为号军就是犯上作乱的土匪行径,是违害社会安定的危险之极。吴龙驹结合现实看水浒与荡扣,自然更加深刻。
可吴龙驹尽管从中明白了许多道理,可他此时的心却越更发紧,他意识到就华明朝庭而言如今虽然占领了川黔两省的大部分地方,可以清庭眼里你依然是匪患,随时随地都在想法清除掉你的存在。而就在这个时候,蜀中出现的内部矛盾却是他一直担心着的大患,他也想替丞相多分忧,想让丞相对郭子祺多施以怀柔之策,不把他逼到谋反的层面,可丞相的担心又不是没有道理,郭子祺虽一介武夫,权利欲与日俱增,鉴于他的贡献,丞相原本是有奏请朝庭封他为征讨大将军的,可他却变本加厉,狂妄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他看来朝庭之中的那些所谓元老个个都是银枪蜡烛头不顶用的,华明朝庭众多将领攻了几年时间连一个贵州也没有拿下来,而他郭子祺凭一己之力便攻下了四川十余个州府,平定了四川全境。匹夫之勇的郭子祺以为,凭他的功劳就应该受封大将军之职,他比徐秉臣的功劳大得多,为何徐秉臣是大将军,而自己只能与左宝山这等骁小之辈同为统领之位,身为丞相的刘艺顺出尔反尔,当初为了利用自己许诺的东西却迟迟不予兑现,几经提及还刘艺顺装聋作哑。吴龙驹是深知刘丞相的顾虑的,作为臣子他自然也无法理解郭子祺的步步紧逼,自己到底无法解他们之间的围……
家奴秉报了陈同州的突然来访,吴龙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按理说这会陈同州应该在他的资阳与丞相在一起,此时出现在省府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丞相出事了。听了家奴秉报立即让家奴把陈统领让进他的书访之中,详细听了陈统领的汇报,情绪却异常的沉稳。
吴龙驹判断刘丞相此时必将是在郭子祺手里,而郭子祺挟持刘丞相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关于他策封大将军的事,郭子祺虽一介武夫,可他至少也懂得如果兵谏丞相不仅达不到策封的目的,相反却成为众矢之敌。自己在清朝庭那边已经成为叛逆,如果再加罪于华明那自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吴龙驹把丞相当下处境向陈同州作了一番分析,知道刘丞相时下还没有什么危险,陈同州心里也抒了一口气。
吴龙驹知道此番丞相落入叛臣之手,蜀中一切大事需要他这个统领来定夺,于是连夜派人前往成都城防营通知吴统领速来省府商议军机大事,立即修书一封将四川此时的情况飞鸽传书如实向雨台山汇报,汇报中吴龙驹胸有成竹地把自己如何处理当前危机的想法与打算秉呈朝庭,希朝庭定夺。
城防营吴统领算是吴龙驹的心腹,也是成都城防的首任责任人,半夜三更获省府吴大人召唤此前从未有过的来,此番如没有非常坚急的事务他是不会他有意惊扰下属的。吴统领听了吴大人人的情况通报之后,也意识到了问题和严重性,于是当机立断做出三项规矩:一是立即加派兵力加强成都城防营各城门的守护;二是非城防营的军人不得进入成都城区,如有号军郭子祺部任何人员进入城内,需吴统领亲自批准;三是立即派人寻得刘丞相现在所在的地方。吴大人肯定了吴统领的部署,吴统领的成都城防营时下有一万五千人,除驻扎在成都主城区和周边的三十里范围之内,一旦战事暴发,城防营一干人马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集结待命。
与此同时,吴大人又及时修书给驻扎在蜀中道的谢敬尧,把丞相被郭子祺所扣的事及郭子祺的野心说与谢敬尧听。吴龙驹知道谢敬尧最敬重刘艺顺,当时他的水军及德干地方民团编入郭子抛压人号军心里就有些不悦,但出于他对丞相的敬重,事情既然是刘丞相主导的,他也就当言听的计从无话可说了。吴龙驹要谢敬尧控制好德干民团、水军及川东号军所驻部队,谢敬尧是号军北路军副统领,主持川中、川东军务,整个川东地区的号军实际指挥权掌握在他的手里,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吴大人还让城防营派出十乘快骑,向成都周边的各州县递去通知,要求各府、县密切关注号军郭子祺部的动向,一有号军异动立即向省府汇报,并要求各地立即调集精兵前往成都参加集训,抽调的城防营兵士计划在两万人左右,加上成都城防营一万五千余人,共有三万余众,保卫成都已经促促有余。此时,郭子祺的军队两万余人驻守在温江,与成都主城区相隔三十余里,而号军北路军的其他各部有驻广元的,有驻乐山的,另外就是川东的谢敬尧所部,郭子祺如要发动兵变必调各路军人前往成都,无论是南边、北边两地的号军要集结成都非一日两日可以到达,一有异动省府自然提前会做出应对举措,而各地州的城防营都会对异动的号军加以阻拦。
吴龙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一系列部署,生怕什么地方有不妥之处,直到认为无懈可击了,方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吴龙驹不是军事主官,可在拓展和稳定四川的过程中,自己早已经算是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将军,他相信一个道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即便你是一个门外汉,只要你用心去钻研也会成为行家理手的。在吴龙驹看来,郭子祺一介行伍之人,可必竟头脑简单,逞的也是匹夫之勇,在智者面前他到底还是稚嫩得多,古有仕者无敌、智者无敌之说,而郭子祺这两点都不占,想要胜他还是有胜算的。
吴龙驹与一帮谋臣还在省府指挥中心汇总各地的反馈,城防营派出去的兵士回来报告,他们侦察到在温江县的一处深宅四门紧闭,时有兵士和号军的宙官从里边出入,尤其是郭子祺也从里出来,从那戒备森严的阵势,这里既不是号军的首脑机关却吸引如此重要的频烦出入,于是侦察人员判断这里必是刘丞相的所在之处。于是连忙返回省衙把这事秉报给指挥中心。
入夜,城防营吴统领又派出两名轻功上乘的侦察人员潜入那此大宅,居高临下的观察到院内的全部情况,院子里有上百名军士值守,单巡逻的士兵二十四小时忙活在大院之中,大院居中的一处房子里,夜晚时分却灯火通明,侦宗的士兵看到丞相手里捧着一本书,泰然自若的在屋子里频频踱步,刘管家站立在屋子的一个角落,目睹着主人在如此景遇之下的心无旁鹜。
锁定了刘丞相的所在和丞相的近况,吴龙驹心中暗喜,这更加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是他要策划好如何营救的问题。
吴大人深知,此时还不是自己与郭子祺翻脸的时候,自己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一招投石问路看郭子祺是何反应,吴大人拟了一封拜贴派人送给郭子祺:
子祺吾兄:
前日给丞相的饯行宴因参与者甚众,与兄未有单独聊叙之时间,四川大局已稳兄台功不可没,总想找个机会答谢兄台,丞相也时常让我辈多向兄台请教、学习,恰好今日获丞相书信称那日宴后尚在兄台一清雅之所小憩,平时军务、政务缠身难有清闲之时,若谋不弃龙驹在九眼桥寻了一处清幽之地,想请兄台携丞相一同前往,乘丞相还未成行共商四川未来大计若何。
顺祝:大安!
愚弟龙驹即日谨上
郭子祺接到这封拜贴,心里陡然一惊,原本以为自己所做之事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可不知吴龙驹从什么地方却知道了丞相在自己手里。吴龙驹的拜贴看上去人情勉勉,却字字暗藏杀机,是在逼自己暴露,也是在告戒自己悬岩劣马、回头是岸。
一时间,郭子祺心里开始恐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