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宝田再次低估了号军的力量,也高估了自己的凝聚能力,一场大仗还没真正开打,就弄得自己众叛亲离的状况,好在向秉生一直追随着自己,好在凤凰十三寨土家子弟没有离自己而去。可他知道,单凭这两支人马要与日益强大的号军匹敌,到底是鸡蛋碰石头。
锡宝田再次选择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就在他从新晃出发的时候,他暗中派人前往邵阳给马传学送信,要他重组队伍之后奔常德与自己汇合。可锡宝田还没回到常德,派出去送信的人从邵阳方向抄近路拦住了锡宝田。来人疲惫不堪,滚马之际连气也喘不过来,断断续续的说:
马……马……马……传学……投敌了。
锡宝惊得张着嘴合不拢来,什么他都想过了,可他就是没有想到马传学竟然会投敌,投谁?锡宝田顿时想起了顾少贵,在新晃的合围之中,锡宝田虽然看到了顾少贵的人马,却并没证明顾少贵本人到来过,他想顾少贵一家是利用这个机会拦截了成传学。副马传学改弦异帜。想到马传学的叛变,锡宝田猛然意识到他面临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得多,邵阳一变节,整个湘西便落入了敌手,急火攻心之下,锡宝田气喘吁吁,一顿咳嗖之下只觉一股腥涩,一口浓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向秉生连忙让军医过来诊治,知是急火炬入心,调养时日并无大碍方才松了一口气,用一乘轿车运送锡都统,紧赶慢赶往常德方向而去。
向秉生知道马传学的秉性,既然投敌力量壮大之后自然是要要讨伐锡宝田的,因此当下的重中之重是要尽快回到常德休整,湘军力量太薄弱,临时招募来的那些湘西子弟没有作战经验,只凭一腔仇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向秉生多次要求锡都统向湖广总督请求支援,可锡宝田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次次的出师失利一次次的自己扛,卞总督并不知晓湘西的真实情况。可向秉生哪里知道锡宝田曾是一代名将,当年与曾国藩剿杀太平天国的时候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如今在阴沟里翻了船,他丢不起这个脸呀!
锡宝田回到常德之后,感觉身体困乏渐渐不支,凡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在向秉生等人的建议之下,向卞保弟如实呈报了湘军围剿号军的实际事实,要求朝庭派兵征援于他。向秉生在派人向卞总督汇报情况的时候,特意将锡宝田当下的状况作了汇报,希望卞总督能够给他一个休养的时间。
卞保弟坐镇广东,面临的处境并不比锡宝田好在哪里去,朝庭对英国人的态度并不明朗,林侧徐虎门销烟引来的种种后果也让卞宝弟进退这维谷,和亲王奕新宁肯割地赔款也不让清军抵抗,而民众及社会力量却并不愿接受朝廷的不抵抗政策,多地出现了民众自发的抗英斗争,一介行伍的卞宝弟困惑无所适从。对于锡宝田剿杀号军失利一事,他早已经无暇顾及,锡宝田瞒报重大失利的事他也就不再过问了。收到锡宝田请求派兵的告急文学,卞保弟能给的不是军队,也浊军晌,而一纸空文允许锡宝田招兵买马充实力量,军晌也需要自己去募集。
如此的回复让锡宝田无疑是雪上加霜,向秉生都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锡宝田,只说卞总督回信了,要你保重身体被充兵源一事待你身体无羔之后再叙。锡宝田听了有些失望却没有表露出来,锡宝田是那种喜欢藏事于心底的人,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蒋仕矩率领自己的人马回到牟珠同,此前洞寨已今不如昔,牟珠洞的队伍随锡宝田下山之后,洞藏之中只留下了残兵老弱二十余人看守,无奈牟珠洞此前积怨太多,骚扰百姓不说,即便是邻近的其它山寨他们也以强凌弱,许多小股武装示之为眼中钉。蒋仕矩率领大部队一走,邻近的土匪武装便打起了牟珠洞的主意。
刘二疤子对蒋士矩可谓恨之入骨,蒋仕矩加入湘军之后,刘二疤子看准时机对牟珠洞大势加以报复,率领所属人马将牟珠洞洗劫一空,对牟珠洞中的老弱病残却并未加害,只是洞中一切财物全部被刘二疤子掠走。刘二疤子算是报了长期受蒋仕矩欺压的一箭之仇,而其他的土匪武装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怕的是蒋湘军成了气候之后来找他们算账。刘二疤子顾不得那么多,他对当前的形式也有所了解,他谋划着如果蒋仕矩利用湘来报复自己,他就投到湘军的敌对方号军那里去,湘军被号军打得屁滚尿流的惨状,几乎整个湘西人都知道,刘二疤子自然也是清楚得很,刘二疤子听说号军是潜穷苦人打天下的,心中早就了前往归顺的想法……
蒋仕矩随锡宝田兵败新晃之后,不愿随锡宝田往常德,对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有了几分悔意,本想回到自己的牟珠洞重振旗鼓,谁知一回到牟珠洞方才知道就在他率人马离开牟珠洞之后,刘二疤子洗劫了洞寨,心中的那股怒火直冲云霄。可蒋仕矩气归气,却没有立即前往讨伐刘二疤子,刘二疤子在湘西势力虽不能与他蒋仕矩相比,可也并不是那种软杮子想怎么捏就怎行捏的,加之自己此行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真有些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心里把这笔账记下了,只待自己喘过这口气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蒋仕矩的想法太天真了些,号军原本不愿招惹各地的土匪武装,旦遇到土匪几乎都采取拢络拉拢让其归顺的办法,可蒋仕矩的行为触碰了号军的底线,号军暂时不便长驱直入追赶锡宝田往常德,但扫究其目前的形式,号军统治整个湘西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新晃胜役之后,东路军杨仕炯召集了军事会议,并请示雨台山朝庭允诺,东路军向所属各部发出了扫平湘西的号令。初到湘黔边境首战告捷的何大牯牛被委以开路先锋的重任,由新晃往北紧紧追赶蒋仕矩而去。
蒋仕矩回到牟珠洞立足未稳,何大牯牛率领的号军一万余众已经兵临洞外,蒋仕矩与何大牯牛交过手,知道此人英勇无比,又好死缠滥打自己让他缠得有些头疼了,本以为回到牟珠洞可能暂避一时,谁知他却领军逼到了洞外。无奈此时的牟珠洞已经今非昔比,洞中粮草早让刘二疤子掠夺一空,如果何大牯牛一直围住牟珠洞,洞中粮草不足不战也会自己慌乱起来,如果此时刘二疤子再与号军沆席一气,那他蒋仕矩便必死无疑了。
真是怕啥来啥,就在蒋仕矩焦滥额的时刻,何大牯真就派人去了刘二疤子的山寨,刘二疤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何大牯牛给刘二疤子送去的不仅是一顶分头的官帽,还有刚从湘军那里缴获得来的粮食、布帛之类的东西。
何大牯牛还让人带去杨仕炯的亲笔书信。刘二疤子识字不多,忙让旁边的军师撤开信念给他听:
大当家阁下勋鉴!
本人乃华明朝庭号跑来路军统领杨仕炯,受朝庭派遣领军东征,与湘军激战两年之久于湘黔边境,虽屡获全胜却未敢涉入湘境半步,致使湘军锡部多次喘息休整重整军威再犯我华明疆域。华明朝庭之眼界非夺取一城一池,志在八荒归顺、华夏一统,杨某深知湘西民众不堪忍受异族奴役,对清庭深恶痛绝,每每自成一体与清庭对抗,长达百年之久。如今朝庭腐败无能,眼看大好河山让婑奴、外荑侵占,而清庭无力对抗外来侵略,却一心要剿灭民众武装,是可忍良不可忍,杨某今领号军东路军十数万人马东征,志在拯救天下民众于水火,团结华夏数万万民众共同抗击外来侵略。
杨某知道湘西如刘大当家之流的血性男儿,其志向并非在本土称王称霸、相互厮杀,也有匡扶疆土完整的雄心,今日呈上此信,邀约刘大当家领军出山,与号军归为一统共襄抗敌之大计,经凑请朝庭恩准,刘大当家归顺号军之后编入号军东路军何都统部下,领衔头领一职,官拜三品。倘若刘大当家能够说服湘西各路民众武装归顺号军入编,所有人马悉数归属大当家名下,各洞、寨主论攻行赏赐封,杨某愿凑请朝庭成立湘西军民府,封赐刘大当家二品统领之职,专司湘西全境军政事务。
杨某至诚至敬,诚挚相邀。盼大当家复函为谢!
华明朝庭东路军领衔将:杨仕炯亲笔
刘二疤子对之乎者也的东西听得不太懂,可其中封官晋爵统领湘西这些他是领略到到了的,想想清军对自己这些山民多次征剿,却无力与之对抗,今号军以礼相待、以诚相待,堂堂东路军统领亲笔写信给自己,那是何等的颜面。只见刘二疤子欣喜若狂,立即命人赏赐信使,命师爷立即修书回复杨统领,自己愿意配合何都统平复湘西全境。
有一点刘二疤子特别强调,号军必须严惩蒋仕矩,蒋在整个湘西地界作恶多端,权敌太多,如果把蒋也列入争取对象,湘西各路人马就有可能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平复湘西纷争就将成为困难。杨仕炯看了信,知道刘二疤子不止是一身匪气,聪明伶俐心里明镜似的,杨仕炯不由得喜欢上这个刘二疤子来。
何大牯牛自然是赞成刘二疤子的主张的,对于象蒋仕矩这样的人,投机专营自私专横与号军一向的做事风范差异太大,自然不能吸纳进号军之中来。
何大牯牛对牟珠洞围而不攻,却要把这首功让给刘二疤子,刘二疤子自然是当仁不让了。于是刘二疤子联合周边的几支武装前往牟珠洞山下,就要展开对蒋仕矩的进攻了。何大牯牛将原有的人马撤退到十里之外,把牟珠洞让给刘二疤子和另外的三支人马。
刘二疤子此时颇有些扬眉吐气,让人弄来一支长长的呐叭对准牟珠洞喊话。蒋仕矩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洞外的封锁与呐喊让他心烦气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何大牯任何空间不会放过他的,当初在新晃自己成何大牯牛成了战场上的死对头。而如今在洞外喊话的却又是刘二疤子的声音,这让蒋仕矩更加紧张了。原本待自己恢复元气之后要找刘二疤子算账去的,如今看起来刘二疤子已经投靠在号军名下了,有号军做刘二疤子的后遁,刘二疤子自然就更加猖狂了。怪只怪自己当初对形势估计不足,投拜错了庙门,要是自己投在号军一方,那今天扬眉吐气的不就是自己了嘛。
刘二疤子先是用喊话来拢洞中的人心,可刘疤子也有自己的计划,除蒋仕矩和他的几位铁杆干将之外,刘二疤子是准备招降他们的,罪大恶极的是蒋仕矩,如果对下面的随从也赶尽杀绝,那就有违自己的人伦本心了。刘二疤子的这个观念得到了其他三位首领的认可,十里之外的何大牯牛得知后更是一阵的暖心,如此一来牟珠洞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来了,如此下去平复整个湘西也只在时日之间了。
刘二疤子让其他三位头领也轮流喊话,有意的让洞中的蒋仕矩听出其他几位头领的声音,给对方施加心里上的压力。随着刘二疤子调整了对洞中喊话:
牟珠洞中的弟兄们,我们茶山寨、牛角寨、凤凰岭、梅子岭几个寨子都归顺号军了,号军是为我们穷苦人打天下的,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与蒋仕矩划清界线,号军欢迎你们的加入,之前大家是受蒋仕矩的蒙蔽,号军不计前嫌。如果谁能献上蒋仕矩、康复根、蒙招汉、赵治奇几位土匪头目的首级,号军将为你加官晋爵,赏白银五十两……
如此喊话,牟珠洞里里乱成一团,大家虎视耽耽看着蒋仕矩,蒋仕矩以为大家是受了洞的骨惑想加害于自己,于是与几位头目相背而立,各自拔出身上的配剑四方八面敌对众人,眼睛血红血红,众人都觉奇怪,各自往洞穴的各处躲闪,蒋仕矩几人怕洞中的弟兄投了刘二疤子,于是大开杀戒。
洞中数千兄弟看到如此情景,立即往洞外奔涌,刘二疤子让守住洞口的士兵网开一面,让洞中的凭证外走,倾刻间除被蒋仕矩等人杀戮的人之外,其余人等全都逃出了洞外。何大牯牛让号军把那洞中跑出来的牟珠洞兵士保护起来。
刘二疤子乘机用烟薰火攻,起初洞中尚有吼叫之声,渐渐地洞内再发声息,过了一个时候,刘二疤子的人从牟珠洞中挑出了蒋仕矩的尸体,横行湘西数十年的牟珠洞就此划上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