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怪,人有时候想干什么事连自己都无法预料。自从那天高唱了一整晚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无所事事下去,怎么着也得让自己胸中的小宇宙燃烧一下,于是有天我便破天荒的主动要求跟着他们一起选地板砖去了。
当天四人在约好的建材商场一见面,便立刻谱出一段小小的插曲,我跟许家大小姐撞衫了。
天气晴好,日头有些晒人,当身着一袭玫红主色波西米亚连衣裙的许佳和同款灰白色连衣裙的我在骄阳下碰头时,我们两个都有点愕然。我自然知道,自己身上这袭长裙就是仿照着她那款在某裁缝店订做的,往好听了说就是我嫌那裙子的颜色夏天穿起来看着燥热,往直白了说就是姑娘我舍不得买那么奢侈的牌子。
不过就是穿着次品站在正品的面前,我仍由然生出一种自豪感。瞧着许大小姐的打扮,显然是下了一番心思的,似乎是为了营造一种沙滩美女的感觉,她足蹬一双跗面上有巨大花朵的平底拖,头顶宽檐草帽,偌大的各色镯子带了满满两手,不可否认这位大小姐是走在潮流尖端的人,因为后来如她这样的打扮一度风靡了两个夏天。只不过当时看来,许佳的身板太过瘦小,本是一字胸的长裙裹在她身上,更加显得胸前空无一物。
反观不太潮的本人,裙色是月牙白的底子,上有灰蓝色羽毛状印花,为使长裙坠不脱自己的身板,特意穿了一双同色系的布面高跟鞋。因为生性不耐热,满头黑发被我尽数盘在脑后,额前没有一丝刘海,站在许佳身边,更显颀长。没有那些琳琅满目的饰品,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N年前缠着家人买的一块名表,名就不报了,只是虽然没看过几次时间,却也默默无闻的在我腕子上趴了几度春秋。
柴火妞,绣花枕头,这两个词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可我还是目露惊喜,大呼小叫的围上去挑了个唯一被我认可的地方赞叹,“正品就是不一样呀,这颜色可真好看,趁你特白,我逛便了市场也没找到跟这个差不多的,哎。”
这话显然十分受用,许佳呵呵一笑,顺其自然的开始跟我讲解她的置装心得品牌理解,不止我一个人装大白菜,身后跟着的连城和宇未闻也装起了大白菜,从商场大门到扶梯再到地板专卖楼层,一路上完全变成了许佳的个人演讲会。
我听的是虚汗连连,心想上学的时候因为我这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得罪过多少人啊,怎么现在变的这么虚伪,连我自己都差点反胃了,不过幸好这时候到地方了。
四人刚走进第一家店,店员就十分殷勤的跟我介绍来介绍去,听那语气她的话就跟全是冲着我一个人说的似的,害的我十分尴尬,频频给那个小姑娘丢眼色,好在小姑娘有够机灵,后半截赶忙把矛头对准了许佳。只可惜,我们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圈出来之时,许佳仍然是冷冰冰的拒绝了小姑娘留客户资料的要求,把话说的十分明白,“不是我想要的feel啦。”
她话音一落,洋腔洋调立刻让我有种想笑的感觉,回头一看,身后跟着的连城和宇未闻也是无可奈何的笑着冲我摇摇头。
“连城。”许佳似乎是感觉忽然安静了不少,于是回头招呼她的专用设计师。
“哎。”连城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小脸一下子扭出一副花一样的笑容,走上前去跟到许佳的身边。
“你说的那个什么爵士白,我怎么看不出哪好看了。我觉得家里吧,还是用点温暖的color好一点…”这档口,还没等我挽起宇未闻的手,便一下子瞅见许佳自然的攀上了连城的胳膊,眼见连城一副逆来顺受的小样,我心里觉得怎么有点不是滋味,于是也没顾上跟宇未闻说话,默默的跟到了他们俩身后。
谁料想,接连着逛了好几家店,每次店员都莫名其妙的拿我们仨人当冤大头,反而对五彩斑斓的许大小姐没有主动投射出一点额外的关心,于是连城和宇未闻只得一个劲的给她介绍这个讲解那个,好让店员们搞搞清楚谁才是正主。
发现了这个情况的我,想着自己今天出现就是不明智的举动,在这又碍手碍脚的,于是在头几家店转悠完之后,就跟他们说,我想自己去楼上的家饰店逛逛,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商场三楼的家饰店估计是全市最大的一家,一进大门就差点晃瞎了我这双氪金狗眼,主厅里悬挂着各种各样的水晶灯,柜台后摆着一整柜的琉璃雕,左右两边的欧式单人扶手沙发,大眼一看就觉得没个伯爵的身份都不敢往上坐。
对着貌美如花的导购寒碜的笑了笑,自顾自的直接右转,对大厅里那些一看就买不起的东西不做任何念想。刚转进右手边的回廊,就被墙上一副纸面油画给吸引住了,倒不是因为那画多么雷鸣电闪,而是因为画上的小巷,俨然就是我家小区后门直冲的那一条,小巷尽头依稀有个背影,那人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像我古早年间的一条裙子,我揉揉眼睛看了看那签名,似乎是个化名,什么什么山人,哪个山人我也不认识啊。
可是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反正就是一冲动,硬是咬牙以四位数的价钱买了下来。
买完之后再也不敢瞎溜达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我的画坐在一楼的中央咖啡馆等待那三个来办正事的人。足足等了一个下午,什么稀奇古怪的造型都让我换了个遍,等到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我正直挺挺的揉着自己气瘀的后腰。
宇未闻看见了,赶忙三步并两步跨过来夺去我手里的画,口中还责怪我,“买的什么啊,跟个宝贝似的,就不知道放地上啊。”
我只想着终于能打道回府了,特别开心的站起来挽住宇未闻的手臂,连句嘴都没有还。
这时候连城和许佳也走过来了,连城见着我第一句话竟然跟宇未闻如出一辙,“买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不放地上呢。”
连续被俩人这么一说,我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又出来作祟了,摆上一副就算是我做错了你们也得承认错的是你们那种表情,霸气的狡辩道,“放地上不脏了么,等你一拿,把身上都沾脏了,脏的地方还得拿手洗,洗衣服的人又不是你们俩,哼。”
“这画挺漂亮的呀,景大姐你眼光真好。”许佳似乎是不甘被众人忽视,瞥了宇未闻手中的画一眼说。这话差点没让我喷血吐白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叫大姐了,我有那么老么,这么想着,我登时就要冷笑一声还击回去。
“哈哈,景大姐才女一只,可惜了她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吃个便饭吧。”宇未闻赶在我说出更阴损的话之前解了围。
我十分给他面子的掐了他一把,结果他倒也不留情,另一只手绕过来掐还给我。
“小佳,你这些年不在国内,新修了条步行街,那有家烧烤挺不错的,晚上我们带你去尝尝吧?”连城亲昵的对许佳说。
“好呀好呀。”许佳一脸喜悦抬起头看了看连城。这氛围,让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女性荷尔蒙味道,看着她那张变的比初来时候生动了几分的脸,我除了替连城感到心疼之外,也不得不感叹一下美男的力量无穷大啊。
不过来不及细想,得到了金主的肯定,我跟宇未闻立刻默契的转身向商场大门走去,就这么你掐我我掐你,造型诡异的先行出去叫车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要用互掐这个词来应容男女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