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现如今在全球的股票交易所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的事情，当人们买入或者卖出股票时：这些算法交易在人们的买单和卖单之间游走，从而一点一点地从他们的手中赚钱。乔解释道，“需要了解的是，在交易所被高频交易员完全掌控之前，经纪商会一直在交易所提供交易服务。如果交易发展得不顺利——市场笼罩在恐慌的氛围之中，所有人同时卖出，这些经纪商就会尝试等待时机，暂时离场停止交易，从而会遭受一部分损失。这是因为他们知道第二天肯定会重新持有这些股票。同时，这也因为交易中介服务是他们提供给客户的一项服务，所以他们不能让客户权益大幅下跌，以避免公司声誉受损。买入和卖出这些股票就像是生态系统中一种可自平衡的循环领域。但现如今，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交易中介成为一种个人业务。首要问题变为，这些算法交易同时卖出或者断开链接，都会对其他投资者造成巨大损失。”
预言家
一辆小型的红色敞篷车奔驰在圣达菲的林荫大道上。这辆四轮驱动跑车的底盘之低，可以使驾驶员在全速行驶的情况下，通过镀铬车轮外廓光滑表面的反射镜像整理发型。除此以外，这辆小汽车驶过之处均留下了一串烟痕，在转向灯闪烁几次后向右转入塞里欧路。这辆日产Datsun2000汽车再度驶离车道，转入Francis Drive大街，嘎吱嘎吱地碾过一条碎石子路，停在一家名为“La Choza”的墨西哥餐厅前的停车场上。8月晚上微醺的空气伴着微风慢慢爬上山丘，扑面而来一阵墨西哥卷饼独有的香气。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里走出，他叫多因。
多因·法默（Doyne Farmer）是经济物理学的先驱，经济物理学是一门融合物理学和金融学的交叉学科。如果一场会面发生在距离华尔街如此之远的新墨西哥州，那么这绝不是一次偶然的相遇。
1945年7月16日清晨5点30分45秒，在这片沙漠中，曼哈顿工程的物理学家们注视着冉冉升起的原子弹蘑菇云，即美国历史上第一颗原子弹Trinity。这象征着人类历史进入核威慑时代。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Los Alamos National Lab，LANL）由罗伯特·奥本海默（Robert Oppenheimer）两年前在一所由原木搭建的小学校园中创建，如今仍是美国重要的研究中心之一，同时也是游客和童子军的观光地。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拥有数量庞大的半地下建筑。实验室归能源部监管，雇用了上千名科学家，他们从事民用以及军用项目研究。
美国在1992年放弃了核试验，但是，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科学家们从来没有停止测试新一代的核武器。从那时起，他们的炸弹通过模拟技术在计算机中“爆炸”。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通过使用计算机模型代替了炸弹设计图纸，将这些世界上威力最强大的武器隐藏起来。虽然这项技术变得更为抽象，但是，神秘与危险始终深藏其中。1999年，一名60岁的华裔美国科学家李文和，因被指控偷窃模拟实验程序的代码而被逮捕。
1981年，对于多因·法默这样一位年轻的物理学毕业生来说，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就是一片成就梦想的热土。这位奥本海默奖学金的获得者，凭借自己的努力不断晋升，从而成为“非线性复杂系统”实验室的领头人。在20世纪90年代末，多因·法默将他的兴趣转向了一个看似和物理学毫无关系的学科领域——经济学。当多因·法默有些许轻视地翻看经济学家们的理论著作时，他回想起自己曾这样想：“这些人生存在中世纪！”对他而言，那些经济学家使用的数学工具十分落后。
他自问，是否能够使用物理学的模型用于模拟经济学中的“复杂系统”？他突然想到一种令人疯狂的可能，为什么科学不能预见金融市场的未来呢？
1991年，多因·法默离开了实验室，与一位朋友居住在一起。此人也是一名物理学家，名叫诺曼·帕卡德（Norman Packard）。他们住在格里芬大街上的一幢红砖砌成的房屋内。他们在客厅中展开一些折叠桌，并安装了五台当时性能卓越的计算机。这些计算机是以每台4000美元的价格贷款购买的。他们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就是为他们的公司取名。公司命名为预言公司（Prediction Company）。在一开始，这两位来自沙漠的物理学家的项目就令华尔街的银行家和芝加哥的经纪商着迷。一本出版于1999年的书籍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他们精彩的冒险[1]。2005年，预言公司的股东们以转让股份的方式退出公司运营，他们从瑞士联合银行集团（UBS）那里收到了一张数额可观的支票。具体的资金数额至今是一个秘密，我们仅仅知道它包含两个阿拉伯数字。据传闻称，可能是数百万美元。多因·法默直至今日仍对此缄口不言。经过14年对其交易算法运行情况的观察，最终，他终止了对这项学术的深入研究，并再次做回物理学家的身份。继续为瑞士银行家工作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依靠瑞士银行家的慷慨解囊，多因·法默得以翻新他的日产Datsun 2000汽车，更为其配备了一套樱桃木镶边的仪表盘。
预言公司如今仍然存在。公司位于卡米诺德洛斯·马尔克斯大街上一座宏伟的办公楼内，并占据了这栋楼一半的面积，这里距离塞里欧路有三个街区。这家公司是瑞士联合银行集团最神秘的一家分公司，并且不隶属于任何组织机构。其财务数据也从不出现在任何财务报表上。当谈及这家公司的运营动机，此前甚至大型商业银行的新闻专员都曾质疑其存在与否，这家公司的所有消息都无从探寻，并拒绝来访。建筑的屋顶环绕着一排排通风管，用来冷却隐藏在大楼内部的服务器。在大楼背后，矗立着一座像自卸卡车一样的巨型备用发电机组。
预言公司只雇用了50多名工程师、程序员和物理学家，他们通常都曾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工作过。自他们从新墨西哥州沙漠的峡谷离职后，来到这个不引人注意的隐蔽工作场所，远程优化那些用于银行服务器的算法。这些服务器放置在尽可能接近于芝加哥交易所和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地方。在高频交易领域，预言公司擅长进行统计套利。这种投资活动技术难度高，并且需要强大的资金支持，此投资策略关注不同金融资产之间的价差，并且通过计算机模型分析得出资产价格之间的潜在相关性。
多因·法默重新回到科学领域。在转让预言公司的管理权之后，他加入了一家私人研究机构——圣塔菲研究所（Santa Fe Institute）。在这里，他将模型化研究扩展至生物学和进化论，且仍然关注高频交易的发展，这种交易方式衍生于经济物理学理论。2012年，他参与了“远见”项目的咨询工作，这个项目由英国政府推动，旨在研究高频交易这种超高速的金融交易形式对市场的潜在影响。
多因·法默高高地坐在La Choza酒吧的椅子上，他一边敲着玛格丽特酒的酒杯，一边说道：“高频交易令外界忧心忡忡。它确实存在一个问题，实际上，可以说存在三个问题。”首先，大部分美国证券交易所的交易从此以后都来源于高频交易者。“一旦发生问题，他们会同时将系统断开连接，这将会导致更剧烈的下跌。”其次，这是一场速度的竞争。“当你速度太快，冒着可能发生任何危险情况的风险，就像去追停车场上的那辆Datsun 2000敞篷车。当一个人决定在100毫秒内做出一个决定时，大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信息。对于爬行动物的大脑来说，这取决于大脑皮层的反应速度，接收的信息需要大脑的中转才能做出反应。计算机也是以类似的方式工作。如果一种算法交易程序必须在20毫秒内做出交易决策，但计算机处理器没有足够的时间执行庞大数量的指令。这必然是一段愚蠢的程序代码。如果我们将思考时间重置为1秒钟，那么交易算法可能就会更加完备，并且它们能够有时间分析风险。在预言公司，我们总是努力实现最大化投资范围，以及努力实现更长的投资期限。我们会持有交易头寸一周的时间，甚至一个月的时间，而不是仅仅几毫秒的时间。”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高频交易就是资源浪费。高频交易需要庞大的投入，却没有为系统带来任何附加价值。太多的资源被投入，只为节省几微秒的时间。”
多因·法默提出，可能存在一种解决方案。这位物理学家有一个“提议”。一项系统的改变就可以彻底消灭所有的高频交易。他的眼底有光芒在闪烁。这个想法确实引发了很多遐想，但是只有一次机会。在欧洲，人们同意这种想法。“这种思考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布鲁塞尔已经得以实施。”
[1]Thomas A.Bass，The Predictors，Holt Paperbacks，19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