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200年间，这种商业模式一直维持着很高的利润率，但同时也饱受争议。因为做市商控制着市场的买卖价差，而价差（即买入合约的价格与他们将合约卖给客户的价格之间的差额）备受投资者诟病。1994年，两名金融教授Bill Chiristie和Paul Schultz，同司法部和美国证券管理委员会共同合作，开展了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项调查，来证实这一质疑。所有华尔街巨头的名字都出现在这一控诉名单中：雷曼兄弟、高盛集团、贝尔斯登、摩根士丹利、美邦和普惠公司。这项业务通过整体打包的形式以10亿美元出售，在当时反垄断的框架下，此出售价格是同时期从未出现过的最高金额。司法部和美国证券管理委员会在1996年8月公布的陈述意见中表明，以上交易行为是无法被接受的。这项调查显示了在当前证券市场结构中，存在严重的基本机能的缺失，需要在其组织内部进行重大改革。
这次丑闻曝光后，2004年，美国证券管理委员会更是给予做市商行业致命一击，宣布在金融市场中引入更充分竞争的处理决定。全国市场系统条例（简称Reg NMS）在经过三年与华尔街的角力与游说后，于2007年正式生效。最终，强制股票价格完全公开化、透明化。从此，所有发往交易所的订单必须同发往其他交易所的订单相比较，从而令订单以最佳的可成交价格成交，这被称为全国最佳买卖价（National Best Bid and Offer，NBBO）。
这就是人类能够到达的极限。朝夕之间，赚取回报尤为快速。根据这些新规则，通过如同美国的BATS或者欧洲的Turquoise这一类全电子化系统，能够第一时间根据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数据和这些新型交易平台，获得最佳报价。在这场竞争中，算法交易是参与竞争所必备的技术。算法交易能够瞬间在成千上万的订单中侦测出最具吸引力的价格，并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完成买入或者卖出的动作。自2007年起，经纪公司的边际利润开始被计算机服务器的投入使用所侵蚀。为了让那些大型的机构投资人满意，养老基金和大型对冲基金都将他们的交易成本降到最低价格。在这个时期，那些曾忙碌于纳斯达克和纽约证券交易所内，穿着各色马甲的场内交易员面临失业。
1933年，纽约股票交易所拥有230家做市商公司。到1987年，当电影《华尔街》中的巴德·福克斯（Bud Fox）在追随戈登·盖柯（Gordon Gekko）的过程中学会了股票经纪人行业内的各种阴谋诡计时，由于做市商之间不断地进行收购和兼并，做市商公司的数量已经锐减到60多家。Spear Leads &；Kellogg，Equitrade Partners，Wagner Stott Mercator et Bear Hunter，这些公司的名字在今日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2001年，即引入美国国家市场系统管理规则的六年前，市场上仅剩10家做市商公司。时至今日，据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统计，只剩下四家做市商公司依然活跃在市场上。其中只有两家公司登上了华尔街食物链的顶端：高盛集团，由德裔移民于1869年在纽约创立；巴克莱银行，由朗伯德街（Lombard Street）的金银器商人在伦敦创建。到了戈登·盖柯（Gordon Gekko）发表言论“贪婪是好的”时代，此人大肆吹嘘贪欲的价值，更宣称无穷的欲望“抓住演变本质和引领人类进步”。另外分别成立于1995年和1999年的两家公司骑士资本（Knight Capital）和Getco公司，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了。
猫和老鼠
7月，酷热的天气席卷了查塔姆这座小小的城市。乔·萨卢兹在一栋蓝色办公楼的门廊上迎接了我们，那里设立着泰美斯交易公司（Themis Trading）众多的办公室。乔·萨卢兹正在享受刚开始的午后宁静时光，他解释道：“在早晨开盘时，高频交易员运行算法交易，以及收盘前交易员清算头寸并退出交易时，市场通常会在这些时段出现震荡。”泰美斯交易公司是一个传统经纪商，他们每天为其客户、养老金和对冲基金的账户手动买卖股票。一楼宽敞的办公区氛围轻松，拥有约12个工作台。团队中一半的人员外出午餐，其他人员留守岗位，监控市场动向。
大约每5分钟他们就会进行一次讨论，乔·萨卢兹身边的同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并指着屏幕说：“小心，一个峰值！”他指着众多显示屏中的一个，价格图形上出现了一根黄色的细线。如果这根黄线发生跳动，那么算法交易就可能被触发。“高频交易警报”程序会通过由埃里克·亨德赛（Eric Hunsader）所创建的Nanex公司的监控系统收集数据。
这些峰值都代表着大量的指令包。每一次，泰美斯交易公司的交易员都尝试去分析：在哪个交易所，以何种方向——上涨还是下跌，以及在哪只股票上。这些算法交易程序正忙于交易。对于泰美斯交易公司而言，每一次大幅跳动都是潜在的威胁。当某种算法被经纪商用于为其某个客户买卖某一只股票时，股票价格可能会发生危险的巨幅波动。
理论上来说，这些高频交易员只是来往于买家和卖家之间，每笔交易赚取几十美分。实践中，买卖双方之间的激烈交易会促使股票行情瞬间产生30美分、40美分甚至50美分的剧烈波动。养老基金在交易数千只股票这个过程中，在一只股票上的一笔交易就可能损失上千美元。
算法交易的原则是在市场上从不留下痕迹。为了持续盈利，他们的交易策略必须保证不被竞争对手侦测到。乔·萨卢兹观察到：“他们一直在相互侦查，相互寻找。”如果他们之中的一方获悉另一方正在做的交易，那么被盯上的一方就会损失惨重，例如，在养老基金大量交易订单入场之前，他们会在这样的股票上押注，令养老基金在价格高位买入股票或者在价格低位卖出股票，使得股票的成交量放大。但是，有时算法交易的交易量太过庞大，使他们不得不在市场上留下明显的痕迹，犹如大象走过后硕大的脚印。就像在7月19日，他们在可口可乐、苹果、IBM和麦当劳的股票行情上，彼此相互侦测到对方的行为而同时做出相同的交易决策，从而对股市产生重大影响。
为了支持以上的论点，乔滑动着他的两个鼠标，放大比例尺并同时观察历史行情数据。2012年7月20日，也就是可口可乐公司股票经历过山车般行情的次日，高频交易警报再次侦测到一个成交量的峰值，在大约20秒内成交了750000张订单。乔将上述事件发生的日期和时间点转到彭博资讯终端上，尝试查找此事件的起因：“这一波大行情是由一条新闻触发的，这条新闻有可能是关于在欧洲发生的某件事情”。此时，股票价格处于低位，在仅仅数秒钟内，这些算法交易立即让市场活跃起来，让股票指数直线拉升。
Nanex公司记录下每天市场中发生的异常新闻。例如，在2012年4月24日15点51分44秒，一个无从探知的罕见算法交易打破了美国市场上每秒成交量的记录，在PSS World Medical股票上，它在一秒钟内发出了47138张交易订单，这家上市公司是佛罗里达州的药品零售商。但是，这笔算法交易并没有产生任何真实的成交，这让我们对高频交易处理的订单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作为对比，谷歌的搜索引擎每秒钟会收到34000个搜索请求，同一时间内，Twitter会推送10000条消息，Facebook会发布6000条信息。
乔就像每天都在和算法交易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旗下的泰美斯交易公司小心翼翼地进行着交易，以避免被其他公司捕捉到。用何种方法来达成这个目的呢？他的公司总是试图隐藏交易痕迹，使其消失在市场表面上的随机噪声之中。他们从来不发出整数的订单。为什么呢？乔解密道：“交易机器人从来不使用整数来进行交易撮合，如果发出100股股票的买入指令，那么，这个交易信号就会被立即识别为是人工所为，同时会唤醒算法交易的注意。”乔在他的显示器上标出一个例子。例如，这只在三家证券市场上市的通用电气股票，在不同证券市场上具有相同的股价。这些报价具有相当的诱惑力。乔知道，一旦他回应其中任何一个报价，表现出买入意愿，那么所有报价都会刹那间消失，就像魔术般全部提高报价。
乔打了个比喻：“想象一下，一个星期六晚上，你们决定去看人们津津乐道的最新电影。可以预见的是，你们肯定会提前出发，到达电影院后，在售票处排起长龙。当轮到你们时，一个陌生人贸然插队到你面前。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直到整个放映厅的座位都被占满。此时，一个陌生人来到你的面前，提出以更高的价格向你转让他的电影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