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娉婷张了嘴,正想答。
见他紧着眉,已支起半张身子,墨色的发散在脑后,束起的袖口血色浸染,那双本应该骨节分明的手,皮开肉绽,血迹斑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暗淡垂着,隐约瞧着嘴角还残留着几滴干凅的血迹。
“你怎伤成这样?”到了嘴边的话,因看到他的模样,惊得反问道。
沈玉祁低首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回道。
“无事,一些皮外伤。”
安娉婷顺着手腕拉过他的手,放于眼前,除了掌心里一道极深却崭新的剑痕,其每一根手指关节,皮肉都反卷着,有些地方已然剥离,嫩红的肉上沾着黑灰的碎石粉末,那放荡不羁的面目,此时也暗淡了神采,奄奄的喘着,体内应还有着伤。
“都这样了,还叫皮外伤?”
十指连心,这道道伤痕,该是有多疼。安娉婷解了自己的外衣,费力撕下一只袖子,紧紧裹上他掌心的开口,关节上的伤却没有很好的办法清理,只能小心翼翼挑拣掉粘附的碎石,光线微弱,安娉婷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他的手上。
被心疼,原来是这般感觉。
沈玉祁就这样让她拉着,任凭阵阵刺痛从掌心传来,却没有一丝挣开的念头。
她扮着男装,束起了发,光洁的额头前,几捋细碎的发翻卷着,蓬松的像一捧野草。一双密长睫毛,沾着细小水珠,眼尾瞧着似有些红肿。
“平日里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就吓哭了。”
“谁吓哭了!”安娉婷头也不抬,张嘴就怼了回去,下手不知不觉就重了些。
“嘶~”沈玉祁倒吸一口凉气,又勾嘴说道,“若不是吓哭的,难不成是心疼我?”
“呸!”安娉婷白眼一翻,一口就唾了过去,眼瞅着挑拣了差不多,手上也不停着,扯来撕开的布条,就狠狠的帮玉祁包扎起伤口。
“咳咳,你这是恩将仇报。”
“再废话,就给你嘴堵上。”安娉婷揉了一个布条团,作势就要堵上他的嘴,玉祁见此竟真的紧闭双唇,不发一言,脸色却憋得青紫,终是忍不住,呕出一口鲜红。
“玉祁!”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反复了几遍,还是合了上,半起的身子软躺下,声音清浅无力。
“无事,让我睡会便好…”
语罢,便没了动静。
安娉婷凑近一些,发现呼吸还算均匀,宽了心,拿了自己脱下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顺手擦拭掉口角残留的血迹,默默守在身侧。
他安静的模样,与平日里不太一样。
那日在丞相府内,便有这个感觉,只不过转瞬即逝,平日里他神态不羁,样貌好似就很模糊,只觉得那双眼睛倒是好看。此时熟睡,外放气息都收的干净,何止眉眼赏心,这俊朗五官在微光下,沾了尘灰,平添了一丝坚毅,微侧的面部轮廓线条清晰有力,甚是吸睛,看着竟有些痴。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安娉婷慌忙移开了目光。
“冷…”沈玉祁缩了缩身子,眉头不经意的一皱,却未睁开眼。
这深秋的夜,凉意浓浓,他还受着伤,可不能冻着。安娉婷翻了翻身上,一无所获,想了想,便俯下身子,准备搜寻一下沈玉祁的衣衬内,有没有类似火折子的东西。
谁知,手才探进去一半,脖颈就被一个臂弯给勾了过去,沈玉祁一个侧身,把安娉婷圈在自己怀里,似乎感知到热源,那张俊逸的脸,低了低,伸到她裸露出的脖颈处,紧紧贴合,喷洒着浅浅的呼吸。
如此近的距离,安娉婷甚至可以感受到清晰的脉搏跳动,而他的气息,带着独特的男性味道,让安娉婷的脑子瞬间迟钝。
等到想起来要挣脱的时候,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他用身体包裹起来。
安娉婷缩了身子,准备从空处钻出去,谁知,她身子缩的越小,沈玉祁就抱得越紧。
这是把她当暖炉使了?
气不过,便直接用了蛮力推开他的手。
“疼…”似乎这一下拉扯到了伤口,只见他缩在脖颈里的脑袋后撤了一些,睫毛颤着,好看的五官也皱在一块。
安娉婷吓得不敢继续,松开手的片刻,沈玉祁便欺身上前,又把安娉婷环在了怀里。
罢了罢了,不就是给抱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反正没有取火的工具,后半夜也是难熬的很,就当给自己找个免费的暖手宝好了,于是很自觉的把有些凉的手,反抱回去。
嗯,手感还挺不错。
此时,沈玉祁下巴正抵着她的脑袋,她讨了巧,伸了脑袋便钻进他颈项,贴合着确实很暖。
于是蜷了自己身子,都缩在他怀里,很宽厚,就如同盖了一床棉被,舒适的很,踏实…
这种感觉与自己腾空时被大力扯进去的怀抱,极其相似。
方才他所说的救命之恩,恩将仇报,本以为是指允睿,此时想起来,自己掉落断崖,没有摔成个粉碎性骨折,十有八九是因为他。
这断崖深不见底,怕是有百丈,如若她昏厥着跌落,哪怕运气再好,都是要满身伤痕吧,而安娉婷除了周身有些酸痛无力,并无明显的外伤,看来,他护的很是周全。
沈玉祁,我与你并无瓜葛,如此拼死相救,是为了什么?
安娉婷想不明白,这一日,发生的太多,起起伏伏,压抑下去的疲乏,此时自身体内蔓延,眼皮沉重如铅。
经不住这温暖怀抱的渗透,她轻轻的阖上眼,不论你所图为何,都是救了允睿与我,这情便是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