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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萧染

孤儿院新来同伴和有同伴离开是很平常的事,大家也都比较习以为常。那个夏天,有点晴转多云的午后,课堂上关老师牵着一个陌生的面孔来到讲台上。

那是一个好漂亮的小萝莉,她穿着一身我梦寐以求的连衣裙,踩着红色的小皮鞋,梳着较为精致的发型,背着一个洋娃娃,看上去与我年龄相仿,和我一样,是个身体健康没有残疾的孩子。

关老师微笑着对大家介绍:“我们今天新加入一位同学,同时生活中也多了一个姐妹,大家要好好和她相处,多多照顾她。”

关老师很和蔼的看了看她,看得出关老师很喜欢这个新伙伴:“来吧,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大家鼓掌欢迎。”

每个来到孤儿院的孩子都是因为家庭的抛弃或是变故,我还好些,没有所谓家庭的观念,那些半路来到这里的,都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改变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方式,适应这没有亲情的孤苦伶仃。来到这里不合群,哭闹,孤僻……

然而眼前的这个“小美女”,有着与我们年龄不相仿的沉稳,我没有在她的表情看到任何伤感,她很自然,落落大方,就像是正常来上学的转校生。

“我叫萧染。”她的嗓音清脆有力,洪亮而又甘甜。“我今年七岁,今后的学习和生活中,请大家多多指教。”

果然,她和我同岁,第一眼看到她,平时还是比较孤僻的我竟然有对她亲近的冲动。关老师让她选一个座位,她的眼光在教室里认真的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她成了我的同桌。

我虽然早已适应孤儿院的生活,也对各种奇怪的同伴习以为常,但我不是圣人,我也会对美好的事物有所向往,我没有悲天悯人的心境,有时候也会因为同伴的哭闹而感到厌烦。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而已。

眼前的“小美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是我从未感受过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想与她亲近的心情。她白晢而又富有血色的肌肤如同她背着的洋娃娃一样诱人,我看着我自己瘦弱而又苍白的胳膊,自己和她比起来,像是公主身旁的仆从。她比我要高上半头,头发黑直且乌亮,后面扎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脸颊不胖又不瘦,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小嘴通红,和孟姐姐涂了口红一样。眼睛大而又有神,倍儿有精神,不似孤儿院其他的孩子眼神空洞无望的样子。她的左眼角有一颗不易察觉的痣,有人说那叫泪痣,注定了这个人一生坎坷不平。又有人说那是上辈子的眼泪没有干涸,带到了这一世留下痕迹。当然了,这些是我后来听说的。

萧染貌似察觉到我在看着她,她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四目相对,有点触电的感觉,如果我是男孩子,恐怕我是要被她诱惑到了,会无法自拔的爱上她吧。她冲着我礼貌的笑了笑,我连忙把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走,看着她背着的那个公主样子的洋娃娃。

她讲洋娃娃从肩膀上拿下,见我盯着看,轻声的问:“喜欢吗?”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洋娃娃,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摸摸,对,就是简单的摸摸看。我已经极力的压制着那股欲望了,我估计当时我的脸红了,我点点头:“嗯,它真好看。”

萧染大方的推到我手上:“送给你好不好?”

我有点受宠若惊,说真的,对于我来说,那太贵重了,我连忙摇头,想推还给她,我不敢接收,她拍拍我的背,像是在安抚我,将洋娃娃重新按在我手里,我不知怎地,心跳的特别厉害,那一堂课,我溜号了,关老师讲的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整堂课眼神空洞着,抚摸着那个洋娃娃。

萧染成为了我的下铺,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本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就在前些日子,一场车祸夺走了她双亲的性命,同在车上的她侥幸活了下来,由于没有别的亲人,所以她来到了光明孤儿院。

萧染带来了很多的东西,光衣服就有几个箱子,她家庭的财产据说由政府保管,等她成年后再交还给她。她带的东西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娃娃,个个都很精致,她从不让别人碰,只有我她不是很介意。她时刻能展现出比同龄人更高的智商与情商,整个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对她赞赏有加,脾气古怪的黎老头儿看到她都会乐呵呵的。就连学习也是一样,平时并没觉得她有多么用功,但是每当考试,她科科都是第一名,她也很适应孤儿院的生活,除了对食物不怎么满意。

我的童年因她出现而灿烂,她很聪明,总能想办法弄到送来孤儿院的好吃的。有一次好像是一个电视上的明星来这里慰问,带来了几箱子的水果,我们每个人分到手里其实也少的可怜,还有一些被放到冰箱里,留着每天给小一点的孩子吃。那几天萧染就“病”了,不起床也不吃东西,几个阿姨都很心疼她,抱着她让孟姐姐给开了药,厨房那边特意嘱咐张叔叔给开了小灶,冰箱里的水果也给她拿了好多。那时候我还挺为她担心的,因为我是从心底把她当做姐妹,上学前我还心疼的抱了抱她,她却冲我怪怪的眨了眨眼睛,傻乎乎的我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下午我们没课,平时那个时间都是自顾自的去玩了,孙阿姨却找了我说萧染一个人很孤独,说让我在寝室陪陪她。平时孤儿院规定非休息时间是不让回寝室的,既然让我回去,我就去了。孙阿姨还去厨房领了一串葡萄洗好了和我带回了寝室。

萧染还躺在床上,显得很憔悴,孙阿姨将葡萄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温和的对萧染说:“吃一点吧。”

萧染像是很疲惫的摇摇头,对孙阿姨说:“阿姨,您吃吧,我想让黎歌给我讲故事听。”

孙阿姨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你要多吃东西,这样才好的快,黎歌,你要好好照顾萧染,有什么事就叫我好了,我还要忙着去打扫房间。”

哪知道孙阿姨刚出门,萧染就跳起来了,刚刚还无精打采,现在立马换了个人一样,她得意的笑道:“黎歌,你看我多够意思,给你留了好多好东西。”

她从床底下翻出了一堆好吃的,我这时候才知道她是装的,不过她对我也确实蛮好,会想着我,那天我好像把整个世界最好吃的东西都吃进了肚子一样,后来的我甚至也想过效仿她假装生病去博取同情,可惜演技不在线,只能放弃。

我问过萧染,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做同桌,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的回答我其实不怎么满意,她说当时在教室看了一圈,只觉得我是正常人。

萧染对我好,对别人却不怎么样,她有些歧视那些残疾的孩子,在我印象里她从不和那些孩子玩,甚至有的时候会想着歪点子戏弄他们,我也劝过她,她却不以为然。

黎平是孤儿院里唯一的胖子,智力障碍的他有时候会有点暴力,比如和其他的同伴抢玩具,抢属于别人的食物,常弄得同伴哭闹。有一次见到萧染的娃娃,伸手抢了就跑,黎平比我们大好几岁,我和萧染加一起也敌不过他,萧染用另一个更好的娃娃与他交还,黎平高兴的同意了,结果他刚走远,我们就听到黎平的哭喊声。原来萧染在那个娃娃的肚子里塞了好几根细针,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黎平把玩的时候针便扎了他。而阿姨们听到哭声来查看,萧染也坐在地上委屈的哭,指责黎平抢她的娃娃。就这样,黎平还被黎老头儿踢了几脚。

如果没有萧染的出现,可能我的童年黯淡无光,我会在孤儿院和其他孩子一样平淡枯燥的过完童年,那时的记忆定不会如此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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