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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该如何呐喊(上)

“所谓的自由与平等,就像磁极的两端,他们彼此连结,看似天生一对,却永远无法真正的结合在一起,如同曼陀罗一样彼此观望——但自由和平等之间绝不存在什么浪漫故事,更像是一对宿敌,永远,永远也无法真正地去成就彼此。”——《魔种史》

历史已经证明,真正的自由与平等其实不过是一种美好生活的臆想,不现实,只有在连一点点生存的权利都没有了的时候,它们便从骨堆里站了起来,与最原始的欲望一起,编织成一个巨大口号——对于此时的被压迫者,这种如同兴奋剂一样的空想主义反而更能赐予他们卓越的力量。

绝望,便会去不择手段地寻找生的方向。

所以,孙悟空此时还并不明白,他所想要的自由与平等,其实还是基于释放他内心中刻骨的仇恨,然而这两个词此绝对不是简单的字迹符号,其中背后的含义,更不是一句空洞口号就可以代表的。

它们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建立尝试,不停地去寻找最合适的那一条路,不断地去选择下一步。

当然,他如今还没有面临到这种选择,如今还只是开始。

孔雀明王对这两个词的了解的要比孙悟空要更深刻,因为他在这片大陆上活的足够长久,经历得更多。

关于对魔种的“真历史”,要从魔种的起源说起——

最开始的时候,魔种并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而是基于大陆上原有的生物样本,利用基因技术进行改造。

既然是改造,自然不仅有成功,也有失败。

有些“幸运”的魔种夭折了,因为他们与那些顺利出世,但是不具备任何血统优势的魔种相比,那些不具备血统潜质的魔种不等及他们第一次睁眼,就被诸神直接抛弃掉了。

留下来的,只有那些所谓拥有着血统潜力的魔种。

用孔雀明王父母的话讲:在当时这座大陆就是初代神为了更好地掌握和研究魔道的试验场。

孔雀明王的父母——凤凰,他们是第一批由女娲大神亲手“创造”出来的魔种。

他的父母睁开眼第一眼时,看见的并不是天地或者是他们的父母,而是培养舱里浑浊的黄水,身上插满了白色的管子,而当他们推开坚硬的盖板,从白色的球形中容器中出来的时候,呼吸的是充满了腐朽味儿的空气,还好气温不是很冷。

站在培养舱上,放眼望去,周围是接连不断,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白色培养舱,它们布满了整个空间,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被巨型鹅卵石铺就的平原,他们的头顶上,巨大的显示牌里花花绿绿的数字,和在地上缠绕的管子一起不停地闪烁着。

这两个新诞生的生命,慢慢地行走在培养舱之间,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每一个白色培养舱里,都是一个魔种幼体。

这时,涌来一大批穿着白色外衣的人类,把他们用推车运送到另一个地方,一处黑暗的空间内。

那里有许多魔种——那些比他们要早出生的魔种都被运送这处黑暗空间里,他们有些样貌苍老,有些面带病态,有些肢体残缺,他们大多神情呆滞,卷缩在各自的草堆里,向上遥望着那唯一的出口——那位于最顶部,圆形天空,从那里,一束光线被抛进来,跌落到这处黑暗空间的底部。

魔种都在等待,日复一日地等着,随时准备争抢从上空投下来的食物,因为食物不多,不想被活活饿死就必须去自己争夺。

这里名为黑狱,既是关押魔种之地,也是选拔之地。

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父母向他和弟弟金翅大鹏,讲述那处黑狱的时候,表情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灰色的表情,你找不到词语去形容这种介乎于半生半死之间的情绪,它浮现在脸上,和眼神一起,就像在雨天努力给自己生火老太阳,使劲地搓一块湿透了的木头。

年幼的凤凰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彼此相守,缩黑狱中的一角草堆里,与别的魔种争抢食物,就这样过了很久,他们开始试着去接触别的魔种,他们到底是善良的,开始尝试把自己多余食物,尽可能地分给那些老弱病残的魔种们,就这样,他们结识了许多魔种,甚至黑狱中的魔种们开始在他们的建议下,逐渐建立起一种”和谐“的关系和氛围。

黑狱里开始有那么一丝温暖的意思。

直到那一天来,这一切都被摧毁了,此后的这些善意,却变成了令他们感到作呕和恐惧的回忆。

凤凰在说到到这里的时候,握紧了彼此的双手,已经成为魔种中实力最顶尖存在的他们,仍然会害怕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害怕那一天,同时也无比地仇恨那一天——在某一个被选中月份的下旬,也就是从那个月的第二十一天开始,黑狱里会有一场持续一整晚的“红洗”。

红神将于第十六天来访:

从那个月的四号开始,未来十五天不会再投放任何食物,算是作为提前告知的信号,然后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会投放一件“物品”。

“他们什么都会放,上次是一只烤好的肥猪。”

“还有一次月光照在一个倒霉的魔种身上,然后.......反正为了争抢那件物品,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因为获得物品的魔种,可能会得到从黑狱中出去的机会,也就是,获得自由的机会,这两个字,多美妙的两个字。

但是你不知道物品是什么时候会被投放,或者投放到哪里,反正到那天晚上月光投进来的时候,那件物品就会被照亮。

红洗开始了。

所有的魔种开始撕打在一起,疯狂地用各自的爪子,牙齿,用他们一切可以造成伤害的东西去伤害他们的同类。

你会看见有一只身材巨大的魔种刚拿到了物品,转瞬间就被如同洪流一般的魔种们一扑而上,什么过去和谐的关系,什么认识多久,给没给彼此分过半块饼,在这一天,都是狗屁,这一天没有魔种会去记得谁做了什么,因为这一天,魔种的任何行为都是被允许的,就算你疯狂地向出口爬也不会被阻拦。

红色的河流开始在黑獄中流淌,没有一个魔种能够逃避。

彼时的凤凰还是一对少年少女,他们躲了起来并不打算参与这场疯狂的红色洗礼,然而,黑暗到来的时刻将一切都变成了可以诛心的长刀,于是魔种们纷纷地先杀了自己,好再杀别的魔种,眼前之物,就是最具诱惑力的美餐。

你说快去抢通向自由的门票?别再伤害彼此啦!

可是,这,这就是自由,它就在这儿,还去哪?还要去哪呢?哈哈......

他们,被包围起来了。

他们,很慌张,少年的凰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乞求将包围他们的魔种放过他们,他的头嗑出了血,然后是泪水,流着泪水的他看到:

那些平时受惠于他们分发出去的干粮,那些苟活下来的老魔种们,一脸和善的走出围困他们的魔种群,摸着他的头,说道:

“好孩子,不用怕,一切很快就过去了。”

当时的孔雀明王还比较懵懂,听到这里的时候,想象不到凤凰的没有提及的内容,他不知道为何无比强大的父母总是会在满月的夜晚互相拥抱着哭泣,以致于滚烫的泪水融化了地表的土壤。

红洗过三次,到第四次红洗来临的时候,与他们经历的第一次,相隔有十年。

这次出现的物品是两把剑,在月光照耀中,泛着淡淡银芒,就像两条银狼安静地匍匐在地面上。

争抢再次开始,在混乱中,两道红色的身影率先捡起来了那两把剑,然后整个黑獄出奇地安静了下来——这时从未有过的事,在红洗这一天。

因为所有的魔种惊恐地发现他们自己在不住地战栗,他们注视着那两道刚刚成年的身影,感到了恐惧。

本该是疯狂的盛宴被戳上了休止符,只因为那对少年和少女手中剑在燃烧。

那晚,他们的血统觉醒了。

凤凰杀光了当时黑狱中所有魔种,将这里变成了一座杀戮地狱。

然后他们见到了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也就是他们的母亲,她的投影降临到这里,敞开双手,以无不怜爱的声音说道:

“上来吧,我的孩子。”

他们以剑为支点,慢慢地爬到了出口处,走过那条漂浮在空中的台阶,来到一座倒悬在天空之上的城池前。

女娲站在城门口,用她的衣袖一点点擦去了他们身上的血污,拿走了他们手里的剑,然后把他们抱在怀里——他们无法抗拒这个拥抱,尽管他们本能地害怕她,但怀抱确确实实是温暖的。

此后凤凰就在悬天城内开始了新的生活,后来被受封神位,代表上界派出去巡视大陆四方,他们与其他上神有一样的自由和平等的地位,后来越多越多与他们相同的魔种来到了这座倒悬城中。

但是他们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永远都会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们,永远都会有一道他们无比熟悉视线如影随形,这份爱,不分昼夜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一颦一笑共同倒映在那双眼睛里。

好在是比过去自由的。

黄昏战争爆发后,凤凰带着金翅大鹏与孔雀明王作为女娲麾下的魔种势力参战,但是在战事获得胜利归来的时候,作为功臣的魔种们几乎是同时遭遇了刺杀,这件暗藏在黄昏战争中,针对当时拥有高等级血统魔种刺杀事件至今原因未明,一些受到刺杀的魔种甚至都没有留下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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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孔雀明王冷漠地看着孙悟空,说道:“所以你不远万里地跑过来,是来哭诉你哥哥的死吗?听说你杀了玄武督长,大仇已报,还有什么理由战斗下去?”

“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哈?”

“我想和‘他们’谈谈。”孙悟空指了指头顶。

“哈哈,哈哈哈,谈,谈什么?”孔雀明王捧腹大笑,好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因为真正上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才是魔种真正要反抗的对象,为什么只有魔种没有自由,被不平等对待。”

“自由?平等?哈哈哈”孔雀明王仍是在笑,不停地笑,好像当年他每次把那些刚开始牛气的不得了的上神一口吞下肚子里的时候,看着他们挣扎着想自己求饶的样子,对,就是那个样子,好笑的很。

“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一定要有资格?”孙悟空反问道,他看着孔雀明王,“没有资格就不能说话吗?”

“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会有话语权!瓜壳脑袋!谁能听得到你说话?谁会去听?谁肯去听?”

“我知道啊,雷声大传的远,所以我就想主动和他们谈谈嘛。”

“狗屁!”

孔雀明王纵身跃起,城头上武器架上那把古铜色的三刃镰刀飞到他的手中,孔雀明王身上的白衣变成青金相间的铠甲,他手持镰刀,直接就是往孙悟空当头一劈,孙悟空抬起金箍棒想要挡住,但迎面而来却是三股劲道,将他直接推了出去。

“你以为你能代表所有魔种吗?!”

孔雀明王每挥动一下镰刀,地上都会出现三道黑印,“你想改变魔种的命运?那就让我看一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孙悟空手臂被划出一道血口,他在躲闪,没有反击。

“自由?平等?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和平等吗?!就算给你,你守得住吗?!”

一道金光闪过,挡住了孔雀明王的镰刀,是金箍棒。

“所以我来了。”

孙悟空眼神坚定地说道,他的确不知道自由和公平究竟是什么,就像那个前世的自己独自奋斗了一千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答案。

“我的自由是什么,在我头戴金箍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不自由的,因为总觉得它限制了我,可是摘下之后,我又觉得还是不得劲,终于有一天有个叫沉香的小屁孩求我帮他救他娘,当我看见他一斧头劈开华山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心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劈开了,当然我不是他娘......“

“原来自由不自由这种事,取决于在你胸口这里,这块,我当时感觉就很......就像是从五行山底下出来后洗的第一个澡,我没办法把我的感觉描述的很好,也没办法给你答案,这玩意,你要自己去找,孙悟空,就像咱这姓名,多想想,但别停下,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

“先给他来一棒?”

“对,先来一棒!如果你认准他了,找到你的那方向,那就为他而战到底,不要像我......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开始反击了,这次孙悟空没有躲避孔雀明王的攻势,持棒而上,两者再次缠斗在一起,但是孔雀明王考虑到眼前这孙悟空再用出那敲折兵器的古怪棒法,只是不断用以气劲还击。

可这样一来自己的气势难免落了下乘,所以就在孔雀明王挥出气劲的间隙,被孙悟空趁机欺身贴近。

“摧山!”

一股无比雄壮的气势突然迸发出来,令孔雀明王避之不及,看似简单挥下来的一棒却让他感受一种近乎窒息压迫感,无法躲开,只得镰身相挡,金箍棒呼啸而过,孔雀明王手中的镰刀顿时化为两半。

孔雀明王将断成两半的镰刀扔到一旁,只见他用手一招,城墙上的武器架上的刀剑,嗖地一声飞驰着向孔雀明王手中去。

“年叔,这猴子手里的棒子那么厉害?”

方才那刀剑从他头顶横空呼啸而去,着实是吓到宝宝了。

老幕僚昔年抹了抹嘴巴,一揣兜里的瓜子没了,只好悻悻地搓了搓手,说道:“大局已定。”

“啥呀?定啥大局?”

老幕僚昔年笑了笑,没说话,干脆盘腿靠在墙垛上,两口大袖一对,手一捧,这开始闭目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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