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为人,因情之所致,有所欲,从而有所为。
那些过于执着情意的念想,或爱,或恨,或怨,或憎,刻入生命直到生命之火熄灭也不曾消散,随着灵魂而出。这些情意便成了主宰,成为本能,对着这个世界开始一种本能的爱恨怨憎的报复。
贪嗔痴,求不得,致死不休。
邪灵,便是升级的3.0甚至是4.0,5.0以上版本。
怨鬼们报复完以后,当心中的贪嗔痴仍旧无法释放,它们便变本加厉的从世间汲取恶,汲取人们的邪念,从而生长壮大。破坏,成了它们唯一的念想。它们开始拥有了除了本能以外的智慧,它们开始修行,会学习,会欺骗,诱惑,直至获得更大的力量。
马冲带着师父去拘留所,曽比山只是往里头瞧了一眼,摇了摇头,要求他直接带他回李国华的家中。
马冲有些不解,难不成这个邪灵杀了李国华,还要回到他家里去做什么?
曽比山将脖子上的佛珠摘了下来挽在手上转着佛珠,他指了指拘留室说:
“这间房子里只有一道魂的痕迹,如果是被扑杀,势必有不同的魂痕。然而鬼差未至,他死后的魂体去哪了?”
“所以说,李国华自己变成了邪灵杀了自己?”
这个结论很难让人信服啊!一个活人如何变成邪灵还虐杀了自己?
“他才转变没多久,现在应该会回到他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去。”
马冲依言,两人又回到了李国华的住所。只是没有想到,不过是两天时间,原本只是觉得有些昏暗的房间,现在脏得令人恶心。沙发上甚至是墙上到处都是邪灵的遗留,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对于师父的判断,马冲深信不疑了。只是也不知道这些血腥味,是李国华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曽比山没让马冲进来,给了他一道符让他站在门口守着,毕竟修为浅,不要因此丢了小命。
站在李国华的房间中央,曽比山手里握着那串佛珠,拇指轮转着一颗佛珠,上面似腾起一道微弱的金光,然后拨下,换一颗,周而复始。
他觉得李国华现在应该就在这屋里,就藏在这些流动着的脏兮兮的遗留里。作为一个刚出生的邪灵,对于马冲来说难以应付,但是对于曽比山而言,那就跟捉虫子一样,只要膈手与顺手的区别。
两点钟方向,那遗留顿了一顿,朝着曽比山扑了过来。它紧缩着,像一条蛇一样想要缠上他。却不想还未近身,不过在他身前三寸的位置便被挡了下来,曽比山周身突然腾起一道金光。之见他迅速手起,在空中笔画了几下,那宛如蛇一般的黑色流质物体就被禁锢在空中。
“显!”
曽比山对着它扔一块玉色的牌子,那牌子悬在那东西之上,只看见那条小蛇像是泡开的茶叶一样展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立在那里,不过说他是人也不免有些牵强。就凭它那双修长锋利似兽爪的手,就已经算不得人类了。
“活着不好吗?非要以活人之身行妖邪之事。”
“哈哈哈哈哈!活着!活着有什么好!你们全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都该死!全都该死!哈哈哈哈哈……”
李国华抬头看他,瞪着一双似兽般的红眼睛,笑得癫狂。
自己就是活得太本分了,才会被人欺负。那天,明明就是旁边的黑色小车突然违规变道强插进来,他为了避免事故才踩了一脚刹车。却不想明明是救了这车人的性命却被他们骂了一路,说他技术不好就不要开车害死人,不顾一车老小安危。回到公司还被告知有人投诉他,虽然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他却沉默了。他不想解释了,解释又有什么用,在他们心中他就是一个技术不好乱踩急刹的坏司机。
他辞了工作,却不想这些事累积在心中一点点的成了心魔。
那天,他是看着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跟在那姑娘后头。他知道那姑娘就住在自家对面,虽然见得少,但好歹也是邻居。他突然出现,赶走了那男人,却被那姑娘误会了。她拿着包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说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一脸猥琐,要报警抓人,让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他只能用手挡着她,他才从工地回来,他怕自己弄脏了人家漂亮姑娘的衣服,不敢碰她。他解释了,可她却不听,最后踹了他一脚跑回去了。
它说的对,这世间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既然这个世间不能接受他的善意,那么久毁掉吧!
它说能帮他,帮他释放出心中的怨气。
它帮他打开了门,他看见那姑娘一脸惊恐,它说不要怕,这种不分善恶的人留着有什么用呢?她冤枉你了,杀了她,放过自己吧!它帮他举起了刀,一刀一刀送进了她的身体里。
温热的血沾上了他的手,有些烫,可是这种烫,却让他觉得温暖。刀子扎进身体带出的血越来越多,他看着她倒下,可是他却讨厌她看到的表情。
脏兮兮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抓烂她的脸。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手指在这一下一下之间变得修长而锋利。
真好看。
这种肆意,不用小心翼翼的感觉真是让人通体舒畅。
他甚至有些愉悦的舒了一口气,走出来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脚,真脏。于是他习惯性的在脚垫上擦了擦。无所谓啦,他杀了人,他知道警察总能找到自己的。于是他就坐在家里等着。
他不怕,它说了,死亡不过是从这副躯体中解脱出来,获得更大的自由。
他的确自由了,他用自己的手让自己咽下去了最后一口气。他太不喜欢以前的自己了,那么的懦弱,活得那么的小心,活得那么的没意思。
他看着自己都烦,对着自己的身体出了几口恶气,看着那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有些饿了。他挖出了自己的心,鲜红色的,就像一颗漂亮的草莓。他舔了舔嘴角,算了,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吃了,也不浪费。
然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在他肆意的在屋子里飘荡的时候,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就这么闯了进来。
可恶,自己竟然打不过他。
曽比山见他笑得猖狂,毫无悔过之心,也不想对着他浪费时间了:
“既然你毫无悔意,就去地狱里好好反省吧!”
他举起手,拇指一弹,一颗佛珠就从他手里飞了出来,曽比山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只见佛珠上突然金光乍起,迅速的往李国华的方向弹去。
李国华看着那个佛珠冷笑了一声:
“呵,不会让你抓住我的……”
他龇着牙,突然身形一变,往内缩成一团,然后爆开了。
这个男人最后,竟然选择了自爆。
曽比山连衣袖都没动一下,冷眼看着他自爆。那个佛珠重新飞回到了它本身的位置,曽比山用手擦了擦,然后将佛珠又重新戴回到了脖子上。
马冲在外面感觉到了动静,赶紧跑了进来,却看到自己师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将里面的污秽清理一下便可。”
马冲看了看里面,还是跟刚来的时候差不多,但是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乖乖的拿出了他的小喇叭,开始了他的清理工作。
仲清正穿着便服,不紧不慢的跟在冯研身后,距离不近不远,七十五厘米。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好不好,可能是自己那一下太心软了。哎,没有谈过恋爱的直男就是这么单纯,看到那双小兔子一般含着泪的大眼睛就心就软了,软得一沓糊涂的。
莫不是自己中邪了?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可是不像啊,除了心软,没有那种电视剧里心跳加速非卿不娶的执念。
那天仲清正奉命跑腿,给刑警队送了一份材料。从局里出来,他就看到一个弱小的身影坐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下,一抽一抽的。
那份来自职业或者是天生的正义感在一瞬间爆发了,他走下去,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案子里那个被带走的小姑娘。
小姑娘红着一双眼睛,转过头来望着身边突然蹲下来与自己平视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的,透着委屈和可怜。
冯研想起来了,这个就是帮她说话的那个青年警察。
“你不回去,蹲在这里干什么啊!”
冯研听他问了句,瞬间泪珠子就开始往外面蹦。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了这么大的事,从局里出来她心里满满都是委屈和害怕。可是翻了一遍手机,她却不知道要找谁诉说。
“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我不敢回去……”
面对着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的女人,仲清正完全没有经验。
怎么办?他总不会把人往自己宿舍或者家里带吧!况且他身边也没个什么女性好友的……
“要不,你开个房先休息一天,我后天休息,陪你回去拿东西,然后你再做安排?”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跟着小警察从警局门口离开了。仲清正陪着她找了还算干净的连锁旅店,在众人的注视下,入住了。
仲清正离开的时候看了看身上的警服,苦笑了声。人民警察陪护开房,咳,应该安全吧!
第三天依言,仲清正来接冯研回去拿东西。因为这次穿的是便装,倒是没有怎么引起关注。
两人走到四栋楼下,仲清正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的时候,有人迎面走了过来,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那人冰冷冷的,在这个大夏天就像是个移动的制冷机一样,浑身散发着冷。仲清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女子,长发披肩,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衣裳比较宽大,遮住了她的整个身体。露在外面的手,在阳光下白得有些泛青。
那女子也微微欠身,对着他淡淡一笑。
仲清正觉得自己只看得到她的那双眼睛,深黑的,似乎能吞噬人的灵魂。他觉得他的灵魂都在她的眼神下颤动着,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冯研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仲哥,你怎么呢?”
仲清正回过头,甩了甩头,说了句没什么,可是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再次把头转过来,看见有人从楼上下来。那人穿着白色的棉麻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颜色较深的挂珠,很有一种佛系青年的味道。
是鬼屋的那个青年!
曽比山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对着他点了点头也算的是上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他看见了她。
哪怕只有远远的一眼,他看见了她。那双眼睛,似乎曾经无数次的注视过自己,带着种种情绪。
他却看到了恨意。
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