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相宜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再看着将人从外面搬进来以后就一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的大高个,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把人给打晕了?”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这,就……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
张江有点想哭。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跟这个小警察八字有些相冲。
昨晚杜相宜才警告他见这人要记得绕着道走,谁能想到第二天出了门还能碰到这人啊,而且看样子在外头徘徊不前的,像是等着什么一样。都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三十多了,快一点了啊,他已经很努力的避开了啊,谁能想到这个被魅术影响过的小警察又会出现在这里,还好巧不巧的又被他撞见了。
“那你也不能打晕他啊!”
杜相宜有些头疼,魅术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它的作用是有限的,也只能暂时的影响别人的记忆,没有办法深层次的让人完全的忘记。只要满足特定的要求便能重新想起来的。而且只要是中过一次魅术的人,很难再一次被魅术影响。
张江站在一边挠了挠头:“杜姐,你看能不能……”
“不能!”
“杜姐你的修行还不够啊……”
“你给我闭嘴!”
杜相宜白了他一眼,将两指并拢搭在仲清正头上,他额前被张江那一拳打出的小包正在杜相宜指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下去。仲清正只觉得额头上凉凉的,原本还有些晕眩的感觉这会儿也消失了,只觉得很舒服,舒服到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句。
于是,就在这地上,在两人面前,这个原本被打昏的人竟然舒服到睡过去了。
“……”
“……”
真是心大啊。
杜相宜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到底他是经历了什么,有多累啊,这样都能睡过去?
待仲清正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来到了那家鬼屋,然后在鬼屋的小楼门口看见档案里本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枪决的男子,那人竟然活生生的出现了,并且一拳就将他打倒了。
那一拳,想起来就觉得好疼,而且疼的很真实,真实到还没有睁眼,他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
仲清正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这一觉睡得有些不舒服,感觉浑身酸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姿不好。他活动活动了脖子,用手揉开糊了一眼的眼屎,眼前是有别于从前的一片暗色。
难道是家里老人家来了将窗帘拉上了?自己倒是习惯每天迎着朝阳而起,沐浴光明。
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一些,这才发现,自己睡着的位置并不是家中。手下不是熟悉的床褥,而是硬邦邦的地面。地面!我为什么会睡在地上!这是哪里!他有些警醒的立马站了以来,环顾四周。一扇扇古色古香的门关着的,刚才躺着只看到了门板,起身后能透过窗看见外面,清晨的微光下,已有人在路边走动,环卫工人已经在勤劳作业了。
身边是一个半身高的柜子,这个柜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身后是一个隔档,有一道入口可以往里去,这个布局,怎么有点像那个鬼屋呢?
“醒了?”
有女子从里间走出来,墨发披肩,红色的长裙随着脚步荡漾,赤着足,就倚在那入口,瞧着他笑。
这不就是那个鬼屋的小姑娘么!
仲清正这才想起,我了个大去,他刚才躺的位置不就是那天那个什么的位置吗!记忆迅速回归,他想起来了,他见过那个叫做张江的男子,就在前一天晚上,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回去了。然后昨天自己又在这个鬼屋见到了他,而且哈被他一拳给打昏了过去!
看着这小姑娘笑吟吟的,仲清正心下警惕了些,毕竟那晚,自己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这小姑娘催眠了一把。嗯,对,就是催眠。要不然怎么自己就被她三两句给打发忽悠的全忘了呢。
“你们到底是谁?”仲清正盯着她看了一眼,想到她会催眠,又警惕的挪开眼神,不与她对视。
“张江呢?”
“哎,我说小哥哥,睡得还好么?”
杜相宜自顾自的玩着头发,歪着头问他。
“那个张江……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你信不信我……”
“小哥哥你是不是累坏了,你说的那人我可不认识,也没听过呢。而且昨晚上就我一个人在这儿,你一个大男人突然闯进来,可是吓坏我了呢!”说完,她还一脸害怕的拍了拍胸脯,做了一下自我安慰。“虽然我们这儿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但是你就这么倒在我们门口,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你从外面挪进来的,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实在是不敢让你进里面去,只好委屈你在这里躺着了。想来你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吧。”
“你不要骗我!我可是记得,昨晚上明明就是那个张江把我打晕的。”
“小哥哥你不信我,那你自己进来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人。”杜相宜身子往外面挪了几步,让出了一个位置给仲清正进去。“不过我们这儿是鬼屋,你进去了可不要害怕啊。嘻嘻……”
“我会害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呵呵,我现在就去把人逮出来,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好歹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知识青年,还会怕这装神弄鬼吓唬人的玩意儿!可是,万一她就是故意的呢?说不定里面有埋伏,就等着他进去呢。
仲清正转脸看了一眼杜相宜,见她挑了挑眉,一副“我就是相信你不敢进去”的样子,内心火大。哼!他就不信了,这大白天的这伙人还真敢对他一个人民警察怎么样!谁怕啊!
他倒是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仲清正走了进去。
起先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他眯着眼,让眼睛慢慢适应这个黑暗的环境。还没看清什么,突然间就亮了起来。眨了眨眼,原来是灯被打开了。
灯光比起日常来讲,也不是很亮,不过也足够看清里面的陈设了。
仲清正看了看四周的布置,这里应该是模仿了医院的病房,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突然间觉得有些冷。应该是那个小姑娘为了营造效果加强了冷气吧!仲清正心里冷笑了一声,就这样也能吓到自己?呵呵。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人扮鬼出来吓他,想想这大清早的,也许人还没来上班呢!说什么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谁那么无聊真半夜玩鬼屋啊!
突然觉得无趣了起来,也没多想,看见了一扇门,打开就往外面走。
也不知道这鬼屋是怎么弄的,打开门以后,并没有什么走廊啊过道之类的,直接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的灯是直接亮着的,也算不上是灯,就是两盏灯笼。昏昏暗暗的,不过也能看出是间仿古的屋子。屋子里到处都布置着红绸子,有点婚房的味道。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回头一看,身后的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女人。她头上盖着红色的盖头,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他过去,掀了那盖头。
这场景他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啊!仲清正吞了吞口水。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几幅画面。仿佛耳边突然间响起了那些吹拉弹唱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似乎贴着他的耳朵要他赶紧掀了盖头,好一度春宵。
可是他脑子里的画面,却是前几年看过的一个鬼片的片段,片段里,那新娘子早已是鲜血淋漓,半边脸都化了,瞪着双大眼珠子找着人就咬。仲清正觉得有些腿软,他不敢上前,赶紧退到了门边上,准备拉门。可是不知怎么的,那新娘子自己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边走仿佛有什么在往地上掉。突然间遮着头的盖头哗啦的掉地上了,那新娘子烂了半边脸,另一边全是血,等着两大眼珠子对着他咧这嘴笑。
仲清正都快被这笑吓尿了!他赶紧拉开门嘭的关了起来。
哎哟这特效做的!真真是吓死人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这门后面并不是他刚才来过的医院病房,而是又换成了别的房间。在开关门之间,他目睹了僵尸啊丧失啊甚至他最近看到的不少档案里记录的案件现场。仿佛间好像还看到张江顶着胸前一大洞朝着他龇牙咧嘴的扑过来。
仲清正腿都软了,他只记得自己不断的拉门关门拉门关门,似乎手就没离开过这门把手。但是眼前一幕幕的,他都快记不得自己究竟在哪呢。
这不才一拉门,突然一阵水雾喷了过来,浇了他一脸。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外面。青天白日,大好阳光的。而杜相宜正倚着墙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
仲清正觉得自己有些精神恍惚了。
“怎么样啊!你看到了什么啊!”
仲清正抹了一把脸,似乎刚才经历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回想起来,又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里头那是相当的可怕吓人,根本不想回忆起来。
他摆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那,我们这门票100元,看了有缘给你打个折,80元,不谢啊!”
仲清正吞了口口水扶着墙站直了身子,然后在口袋里掏钱包。
这时刚好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所里人的电话。他偏着头将手机夹在耳朵下面,然后掏出了100元给了杜相宜,只听见电话那头老张咆哮着:
“你小子在哪儿呢!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赶紧过来!出大案子了!”
仲清正也没等着找钱了,有些踉跄的往门外走去。却不想刚好有人走进来,他一下没注意撞了上去。那人微微侧了身,用手扶了他一把。仲清正也只是抬头看眼来人,点了个头表示谢意,就赶紧走了。
“阿山,你来了……”
杜相宜,乖得像个邻家姑娘,立刻迎了上去。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棉麻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颜色较深的挂珠,很有一种佛系青年的味道。
曽比山看着仲清正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阿山,你的伤……”
“不碍事了,无须担心。”
两人回到了楼上,杜相宜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小青年对张江的身份起疑了,刚哄他去里面转了圈。然后掺了半滴孟婆汤,应该记不住事的。”
“嗯,你们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好。”
曽比山坐了下来,习惯性的将脖子上的串珠拿下,放在虎口间,一颗一颗的转动着,闭上了眼,似在专心念珠。
但每转动一颗,似有一阵微弱的金光腾起,然后速度消散。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仲清正了。
他不知道他名字,甚至不记得他的长相,对他的记忆,唯有他额前那道微弱白色印记。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一道执念。也不知道是谁的执念印刻在了那人的灵魂上,辗转几世不得消散。
可却又奇怪,那叠叠似海浪并泛着白光的印记,为何每每见到,都让他心有一悸。莫不是这个人的灵魂,与他缺失的记忆有关联?
可若是有关,又为何只是心悸,那印记对他却没有反应?
杜相宜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前段时间他的伤可不算是小伤,怎么会这么快就没事呢?
“你这顶多也只算的上是大好,你还是要小心些,这段时间你就不要乱跑了。这个时候了,马冲怎么没留在你身边啊?”
“他啊,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