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乃是世间大才,小人做了心亏之事,本就良心难安,再加上您是修殿下的好友,小人便更不能忘恩负义了。”
丁勇整整自己的面容,义正言辞道:“日后先生若有用到小人的,小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好啦好啦,”左子丘淡淡道:“你先回去吧,不要想这么多。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罪,以后有你赎罪的机会。”
“是。”丁勇的声音中还是带着懊悔,但也只能怀着这种自发的愧疚悻悻退下去。
接着,夫予章带着齐王府的小卒回到厅上来。
“师父,”夫予章到厅上行了拜礼,左子丘的眼睛很快注意到这个生面孔,便又解释道:“这是齐王殿下派来送信的兵士。”
“工地上有消息了?”
左子丘上前招了招手,示意夫予章接过来书信。自己打开大致浏览一遍,又将书信轻放在木案上,礼退了信使,端起木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风起了?”夫予章这样问道。
这是左子丘习惯自喃的一句话,每每有是要发生,他总是在所有人离开,而只有夫予章陪在身边时,弱弱的说上一次。夫予章很快地学会了这句话。
左子丘斜睨了他一眼,很快又转为笑靥:“是啊,风起了……”
挂着高高的太阳,吹着习习的东风,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像是迎接春天将至般积极地打开窗棂和家门。
路上叫卖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人来人往间都能看到百姓在这似乎特别的一天怡然地哼着小曲,迈着小步。
齐王府的马车在宇文将军府前停靠下来,出门迎接的是宇文云庭。
“去这么早吗?”望着追月马上的南门毅,宇文云庭上前问道。
“是啊,今天起得早了,这还是逛过早市才出的府。”南门毅从马上下来道。
“晴儿?你怎么在这里?”宇文云庭注意到从马车里窜出来的宇文晴,惊愕问道。
“我……我出来逛早市来着!”宇文晴有些做贼心虚,只好将声音盖过去,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很明显他到现在还没发现宇文晴偷偷跑出府了,便揪了揪鼻子笑嘲一句:“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看父亲知道后怎么训斥你吧!”
宇文晴傲娇般的扭过头,“哼”了一声,很快表情又重新软下来道:“兄长,你和爹爹说一声,就说今天我和齐王哥哥出城去看大阁子了。”
“啊?”面对宇文晴的拜托,宇文云庭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回禀父帅或是如何拒绝她,他首先是惊疑地就这样反问一声,继而又像了解到什么情况一般向南门毅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你现在有时间了?”
“别没个正经!”南门毅严肃道:“保护好你妹妹,今早上若不是我碰巧遇到了她,堂堂宇文将府的大小姐都能被街头小商贩欺负喽!”
“有你不就够啦?!”宇文云庭收回乐逗的表情,直接上手拍了拍南门毅的肩膀。
“行了,别忘了告诉老将军一声,我们走了。”
宇文云庭因为要在家中待客,无暇陪同南门毅前去。却也是心甘情愿地将胞妹交给他,抬起眼睛准备目送他们离开。
南门毅首先将晴儿安排进了马车,自己则骑上追月护在一旁。
一众人的队伍出了京城,再向工地方向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马道。
“殿下,前方没有马道了。”马夫如是道。
“好,”南门毅低头探了探土壤的质地,继而回过头向马车内吆喝一声:“晴儿,下来吧。”
宇文晴从马车上下来,南门毅搀扶着宇文晴骑上追月,追月却并不乐意一般,无论宇文晴怎样甩动缰绳,它都不肯前进一步。
“你要闹脾气吗?”南门毅轻抚下追月的颈鬃,轻声低问一句。
追月竟好似听懂了南门毅的问话,甩甩黑尾从鼻间吐出口气,轻轻嗦叫了一声。
“好好好,”南门毅开颜长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追月它怎么了?”宇文晴骑在马鞍上,手里攥紧马缰,挣扎好久才敢把身子倾斜过来,巧眼看看追月的眼睛,又看看南门毅。
“没事。”南门毅欣然回复。
“听说追月和兄长的魅狐是兄弟,前些天我骑兄长的魅狐时,魅狐可听话了,怎么追月不喜欢晴儿吗?”
“不是不是……它呀,心里可有主意了。”
南门毅轻拍几下追月的额头,手里握住缰绳,轻使了些力气便一纵登上马背。
宇文晴下意识地侧躲了一下,脚煞然一滑,险些从马背上跌落。
南门毅一把扶住,二人四目相对,凝视片刻,南门毅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靥:“走,齐王哥哥带你去。”
怀里护着宇文晴,二人仿佛又回到那个童言无忌,无忧无虑的年纪。南门毅心胸豁然开朗起来,驾着追月飞奔奇快。宇文晴也没了先前的怯畏,有她齐王哥哥的臂膀在保护自己,宇文晴已无甚可害怕的。
追月马日行千里,飞奔奇快,很快,宇文晴便可遥遥望见直耸入云的“追星阁”的建构轮廓。
“齐王哥哥,我看到了!”宇文晴脱开手里攥紧的马缰,直指着那高阁,欣然大喊着。
南门毅抬眼望着这悍然的高阁,却并未像宇文晴露出那样开心的面容,心里反而沉甸甸的,马儿渐渐停了下来,直到宇文晴的眼神转过来,笑靥落在南门毅身上,南门毅才勉强挂上了笑脸。
追星阁的工事虽然在红木进京后才算真正开工,可是这十年零零散散的开工停工开工停工,致使这主建筑尚未搭建,方圆几里的院墙、阁门早已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
二人走近阁门,抬眼再望去时,才真正看得清楚那金灿灿的“追星阁”三个大字。
这十二州传说中的通天神阁,在尚未开工之时竟已被当朝皇帝御笔亲题了“追星阁”三个金字。除此之外,就连装裱牌匾的底木都是从南境千年古树上炮刻而来的。
南门毅心中正有思忖,却被宇文晴拽住了手臂。
“我们进去看看吧!”
“里面还在施工,这么大的工程必然会有危险,咱们还是远远地观摩两眼就可以了。”南门毅拒绝道。
左子丘和南门毅清楚说过,进京的红木质地普通,依照这等浩大的工程,普通红木必定会出事故。虽然至今为止尚未听到有关“追星阁”安全事故的消息,但南门毅终究不敢冒险。
“‘追星阁’工事虽大,但是地基架构基本都已完成,如今材料都到了,阁子建造起来必定也快,不如到时候我们再去一看不是更好?”南门毅注意到宇文晴略微失望的眼神,她倒也没说出声,却被南门毅尽收眼底,安慰道。
“好呀!”宇文晴抬起头,失望之色尽散,便听着南门毅的声音兴奋回复道。
今辰时起,习习的东风就没有停下来过。不过直到南门毅到达追星阁之前,这东风都不过是陪衬一般,最多能拂动路人的衣襟。可当巳时过去,大风突然狂起,天色亦煞然大变。
风沙中南门毅睁不开眼睛,只知道怀中躲着受惊的晴儿,又一面招呼着追星阁上的工人:“快下来吧!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