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左子丘的态度,再加上十年前修殿下的执念,应当假不了。”欧阳淳徐徐道,眼睛里却露出淡淡迷离。
南门曜的心情沉下来,心里似乎在推测些什么,大概突然想清楚了,脸色惊变:“这有可能吗?”
“下官这几年为购建材四处游历,也略微学习过一些天算之法,曾凑巧见过国师府的星轨堂,上面的星符混乱不一,很明显是星轨骤变,十二州这些年不会太平啊。”欧阳淳惆怅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微乎其微,若不是南门曜仔细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无法被察觉。
南门曜心里越想越怕,当年赢王骆阳皓这个名字突然显赫在宫中的时候,他便有所警觉。这个出生在边疆的帝氏之子,不知谁是父亲母亲,又没有官爵席位,短短二十余年,竟能使百官拥戴,先皇宠爱,直到封为王侯,气盛至极时亦可统筹天下,博弈江山棋局。
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在南门曜的心里埋下过一颗种子,自从赢王来到未央,南门燕重病,南门修罹难,最不可思议的百官从来嗤之以鼻的二皇子南门华竟承袭了帝位。十年了,没有南门修,南门曜也只能委曲求全,安分守己罢了。
“尚书大人的意思本相大概明白了,”南门曜收回逃离躯壳的遐想,扯扯有些歪斜的朝服向欧阳淳点头道:“那尚书大人需要本相做什么?”
“下官斗胆恳请国相大人届时议谏陛下,下官已经酿成大错,万不敢再将错就错下去了!”欧阳淳欠身郑重向南门曜行了大礼,接着便被南门曜扶起。
“尚书大人何必如此客气,这些事情是欧阳兄的事,自然也是本相的事,本相定竭力相助!”
整整一天,南门毅都在府上收拾东西,当然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加上侯明,齐王府的几个下人,还有后来过来的宇文云庭,很快,这个不算太大的王侯府的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打理了一遍。
“累死我了。”宇文云庭首先一屁股平躺在南门毅的床榻上,歪歪头揉着肩膀埋怨道。
“我谢谢你。”南门毅睨视他一眼。
宇文云庭借力坐起来,抬着眼睛盯着南门毅,两手抱在胸前,似乎端端庄庄的样子道:“诶我说,平常也没见你对哪个谋士法师有过好感,怎么偏偏对左子丘左先生这么唯命是从?”
“唯命是从?”南门毅也不正眼看他,只在靠窗的高桌上用抹布抹去最后一道灰尘,继而将抹布丢在一旁,转过身轻言道:“你何曾看我对左先生唯命是从了?”
“难道不是吗?”见南门毅不愿接茬的表情,宇文云庭又很快地将话题转移出去:“算了算了,那说你信任他总可以了吧?”
“这个还有些沾边。”南门毅将宇文云庭从床榻上拽起来,铺平了被宇文云庭压褶的单子,又将宇文云庭领到隔壁的正厅。
刚刚打扫完的正厅偏些微冷,就算侯明及时放在中央的火炉已经烧了两个刻钟,但南门毅还是多披了一件绒肩。
“你知道左先生和我说过什么吗?”南门毅四顾看看,四下里并没有人,于是才放低了声音向宇文云庭问道。
“他不会怂恿你去造反吧?”宇文云庭大概觉得这是句讨笑的话,也没有注意压低声音,只一面连声笑着,一面大声问出来。
“是。”南门毅的眼睛盯住宇文云庭,瞬间严肃起来,宇文云庭的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什么?左先生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你小声点!”南门毅声厉色荏。
“难怪你这么信任左先生,现在连我都不敢在左先生面前无拘无束呢。”得了训斥,宇文云庭小声嘟囔道。
“可是他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帮你?”
南门毅摇摇头,收回在火炉上取暖的双手,抱在了怀里:“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个人非同一般,必然是一个有志之人,不过梅山下来的人个个都是人间奇才,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言行举止也颇正常。”
“话是这么说,我也觉得左先生不是那种为名为利之徒。那次坐法,众臣都以为左先生赢的轻而易举,可是我却看得出左先生整整三天没有睡个好觉呢!”
“是吧……”南门毅回应一声:“至少到现在为止,左先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哎呀,殿下就放下心吧,先前你一个人在朝上,明争暗斗的我也帮不了忙,现在多了个左先生,你也能稍稍喘口气了。”宇文云庭拍拍南门毅的肩膀,徒徒道。
南门毅点点头,继而将眼神徐徐抛向窗外,仰着头,心里仿佛在思忖什么,宇文云庭却猜不透,只在一旁小口抿着茶。
“哎对了,”像想起来什么,宇文云庭忽然呼唤了一声立在窗边的南门毅:“后天就是望日了,平常时你不去给婧太后请安,后天你总得去吧?”
“去,”南门毅点点头:“正好我还有事要与母后商量。”
“去就行,还有,听说你重涉朝政了,父亲也想见你一面。”
“宇文老将军?”南门毅回过头,又在宇文云庭对面坐下,拂袖喝了口水:“你父亲近来身体可好?”
“父亲前几日染了风寒,不过这些天好一些了。”宇文云庭道。
“这些时日都不曾到宇文府拜见老将军,以至连老将军风寒都不知道……”南门毅低下头。
“你得了吧你,父亲的病倒没什么事,只是自从婧太后说你和妹妹的媒,你就再也没有去过宇文府。再说这事儿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至于吗?”宇文云庭悄悄叹了口气,啧有烦言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那个尴尬场面,我也只能躲吧?”南门毅将呼吸收回来,两眼锁住宇文云庭,似笑非笑又问道:“换做是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别看我,我这边你说什么都可以,晴儿可是一直对你比对我都亲,你躲她躲了这么多天,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跟她说话解释吧。”宇文云庭甩甩手,似乎很不屑于搭南门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