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丘谢过黄鹤,转袖回望的时候,又听到黄鹤上前的声音。
“只是……”
“还有什么不妥吗?”
“只是明日坐法之时,赢王和陛下都一定会来。闵州天灾是公孙羽下的咒,为师初入宫时他已身居要位,后来针锋相对,为师也未曾得过便宜。我知道你现在风华正茂,可是有赢王和陛下在这里,你真的不会分心吗?”
左子丘翔望封龙坛的一片好景,心中思绪添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低语说给黄鹤听着:“回京之前,学生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当学生再次见到赢王和陛下,心中的仇恨已经放下几分。初入梅山时,学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明白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人生在世,有些事必须亲力亲为,况且下山之前姣月师尊曾许诺于我会暗中帮助,现在学生心里有底,再加上您……”
左子丘语音未毕,黄鹤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咬着牙愤然道:“为师已经浑浑噩噩的了十多年,现在你回来了,为师必当全力助你!”
“谢过老师。”左子丘庄重向黄鹤行了大礼,这一切又恰巧被赶来巡视的南门毅看到,南门毅箭步向前。
“老师和先生在聊些什么?”
察觉南门毅过来,左子丘收回泛红的眼睛,转而注视着南门毅作揖行礼。
“明日的坐法还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吗?”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有劳殿下费心了。”左子丘平静道。
“唉,一整天都忙着晟候公纳妾的事情,没能早些过来,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晟候公的事在下也听闻一二,殿下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左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本王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着,南门毅便将两位先生请上马车,映衬着封龙坛的背景,马车缓缓往回驶去。
“殿下明日也过来吗?”左子丘捋一捋方才上车时压出的褶皱,轻轻问了一句。
“晟候公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可能有些抽不开身吧。”
“哦,”左子丘点点头:“说起晟候公的事情,在下还有几句话要说。”
“先生但讲无妨。”
“在下听说须羽族有一至宝,此宝贝此刻正在老将军新妾冷月的手上,若能将此宝物献给陛下……”
“先生和本王还真有默契,这些王侯将相的事情就不老先生费心了。”南门毅谈笑风生道。
“那若是殿下明日不能赶来,可否让宇文少将军带些近侍过来?”
“宇文云庭?他能做何用处?”
“法事上下风云突变,在下怕出了什么差池,也可能是在下多虑了吧。”左子丘解释道。
“先生都不用告诉他明日他也一定会去的,若是先生不放心,本王回去路过宇文府去知会一声便可。”
“有劳殿下了。”
梅山才子出山在十二州是少而又少的事,也就免不了造成一些轰动,再加上未央国人人皆知的闵州天灾的实情,一场本就干系两个人的事情霎时间演变成一场梅山才子与当朝国师的斗法大战。
于是在左子丘坐法这天,清晨天还未亮,封龙坛就挤满了慕名而来的王侯将相。
皇帝这天倒是比以往来的都早,甚至有些慵懒的大臣都是在皇帝端坐在正位上收拾好行当才冒冒失失地小跑进来。因为整件事在群臣的眼中是由赢王牵的头,所以大家都端坐好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左子丘的穿着比祭天礼那日还要庄重。一席山河点墨裳在众人的眼中格外显眼,规矩簪好的盘发使人煞然认不出他就是前几日祭天礼上坐法的法师。
黄鹤也穿上正正统统的朝服站在左子丘身边,恍惚间二人似乎合为双璧,气场悍然连皇帝都为之所动,
自左子丘进宫,公孙羽这个直接与之关联的国师还没怎么露过面,平日里在国师府上游手好闲爱摆弄些通天阵法的他听闻左子丘进宫的消息也只是简单一问,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左子丘这一仗痛痛打在公孙羽脸上,公孙羽只呆在坐席之上,霎时间皇城像一座空城,空气凝重。
当左子丘和黄鹤相视一眼携手登上天台,坐法正式开始。两大梅山弟子同行坐法,众人本以为会有多么鸿鹄浩荡的场面出现,没想到除了看到两人喃喃吞吐的嘴型外,连说了什么都听不到,皆以为坐法又如往日一般失败告终,待到坐法结束,纷纷迫不及待地打道回府了。
“宇文将军留步!“左子丘从高台上下来,一眼看见正准备收拾兵械回府交兵的宇文云庭,慌忙叫住了他。
“左先生?”宇文云庭诧异地转身望向左子丘:“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在宇文云庭印象中,这是他二人第二次见面,他也很诧异左子丘一眼认出了他,甚至还一口喊住,准备和他说话。
南门毅不喜欢左子丘这类的人但不代表宇文云庭也讨厌,相反,宇文云庭仰慕左子丘梅山弟子的大名已经很久,便快速迎上前去。
“左某有一事拜托将军去做。”
“什么事?”
左子丘招呼宇文云庭凑过身来,示意这件事只能悄悄地说,便轻声贴近他的耳朵道:“护龙寺的人今日申时会由正直门返京,届时还望将军留意。”
“护龙寺?皇帝统管的机构,留意他们作甚?”
“劳烦将军向齐王府通报一声,齐王殿下自会明白的。”
“又是齐王殿下,”宇文云庭失意一瞥,仿佛吃醋一般闷闷道:“他怎么什么都明白?”
左子丘轻笑一声,后面收拾好行装的黄鹤便跟过来。
“黄老先生。”二人相继行礼。
“你们二人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宇文云庭挠挠头回答道:“老先生劳累半天,不如晚辈送您回府休息吧?”
“哎呦!”黄鹤佯装腰疼,轻扶着左子丘的胳膊,倒吸口气道:“我这老腰,怕是骑不了庭儿的马喽。”
“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宇文云庭一拍自己的脑袋,很快意识到自己是骑马过来的,老先生怎么还能骑的动马,便哭笑不得地低下头。
“没关系,少将军,”左子丘俯身轻探探黄鹤,又抬头看着宇文云庭道:“让老先生乘我的马车即可。”
“也好。”宇文云庭拜礼谢过左子丘,又作揖辞别黄鹤,转身正欲上马时,左子丘又叫住了他。
“少将军!”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左某委托将军的事将军不要忘了。”
时至晌午,宇文云庭至少要在吃过午宴后才会赶往齐王府,晟侯府纳妾的事情左子丘身为外人不便于亲自告知南门毅,但若比宇文云庭早到片刻,在齐王府佯叙一些坐法之事,又恰逢宇文云庭来访,告知南门毅正直门护龙寺出城一事。
南门毅若事先知道,便说明南门毅在正直门也有眼线,左子丘这个阔别多年的皇弟便也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