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一起?”昌乐怀疑地打量着寄风,“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跟我一起去凌州?”
寄风自信满满道:“我的行李待会儿就到。”
“你该不会又……”昌乐话未说完,便听敲门声再次响起,她走过去将门打开,便见一身月色锦袍的景榭提着两个包袱站在门外。
“这么快!”寄风也不道谢,接过包袱随手放在坐榻上,便招呼景榭在他身边坐下。
“你果然又欺负景榭哥哥!”昌乐无奈道。
“哪儿有?明明是小榭自愿和我们一起去的!”寄风用胳膊撞了一下景榭,问:“小榭,你说是不是?”
景榭好脾气地笑道:“我最近在京中无事,就想和你们一起出去走走。”
“此行路途遥远,沿途大多是贫瘠之地,景榭哥哥与我们同行,怕是欣赏不到什么好风景。”
“小榭哪里是为了看风景才与我们同行的?他那是为了……”
“寄风!”景榭急忙打断寄风的话,然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忙又将头转过去,佯装正在研究茶罐上的花纹。
“不是为了看风景,又是为了什么?”昌乐追问道。
景榭被昌乐用疑惑的眼神盯着,窘迫中更是想不出任何说辞,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他忙端起面前的茶盏,打算先以饮茶来拖延时间。
寄风见状,轻叹了口气,然后对着昌乐道:“先别忙着问景榭,我问你,刘笛宣身为东宫右卫率,却为何瞒着陛下追杀流犯?”
“他不放心,所以要陪我一起去。”
“可若是被人发现,轻则断送前程,重则累及性命!”
“我知道他此番冒了多大的风险,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受牵连。所以等到了凌州,一切都会由我自己动手,这样即使将来有人调查李季死因,他的罪责也不过是护送我。”
“表面上看是这样没错,但刑部查案可不是只做表面工作,你假借礼佛的名义,私自去凌州杀流犯,他知情不报、与你同行都是罪责!你且想想,他为何从御林军将军调为东宫右卫率?东宫右卫率表面看起来前途无量,但品级毕竟是低于御林将军!若真如市井传言陛下若真是有意栽培他辅佐太子,又怎会将他从三品之位降到正四品?”
“近日,我也在想父皇为何要将他调到东宫。”
“你想到了吗?”
“父皇,恐怕已经猜到李季落罪与我有关。”
寄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你再想想李季成为阶下囚后,御林军中的情形:接任统领一职的吴达向来与李季不睦,所以吴达上位之后,多少都会与你拉近关系;秦翔是李季坐赃罪的人证,陛下既能猜到李季落罪是你的手笔,就一定明白秦翔早已为你所用;而刘笛宣虽未在李季一案中做什么,但之前调查你坠马时他那样紧张,之后又尽心尽力地调查真相,陛下不会看不出他对你有情。御林军中,一位统领两位将军统统偏向于你,这种局面下,无论选谁来顶从三品将军位的空缺,都难扭转御林军为你所用的局势。”
昌乐的眉头随着寄风的话越皱越紧,“所以,父皇先把笛宣哥哥调至东宫,然后找两个宗亲来填补空缺,以此来使御林军中相互制衡。”
“不错。”季风表情严肃地说道。
见两个人的脸色愈发沉郁,景榭忙劝道:“陛下自然不愿御林军被其他人控制,但你的初衷只是对付李季,如今李季已死,御林军有了新的格局,只要你立刻收手,陛下定然不会再追究于你。”
寄风却不认同,“一旦染指权力,哪有那么容易收手?”
景榭沉思片刻,觉得寄风的话也有道理,本不愿再多说什么,但转眼瞧见昌乐面色仍然凝重,忍不住又劝道:“别担心,你对付李季只是为了给林大将军声张正义,陛下向来疼你,不会因此为难你的!”
昌乐轻叹道:“我倒不担心自己,只是这些年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是心中有愧!”
寄风心胸豁达,早已从愁绪中脱离,听昌乐有此担心,便劝道:“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和小榭是不在意,林安诺应该也不在意,至于那个刘笛宣,怕是心甘情愿被你拖累!”
话音刚落,又响起三声叩门声,寄风主动上前开门,接着迎进来一男一女。
“说曹操曹操到,师妹赶紧当面问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寄风冲昌乐挤眼道。
笛宣显然没有料到寄风和景榭也在,正满脸诧异地盯着二人,忽然听寄风提到自己,更加迷茫地问:“什么?”
“别理风哥,他又在说胡话!”昌乐说着,朝寄风抛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许再提先前的对话。
好在笛宣没有多心,朝寄风、景榭拱手施礼后,又介绍起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这是我义妹,林伊沄。”
“哦,这就是林大将军的女儿啊!果真是……”
景榭知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忙抢在他前面道:“伊沄姑娘果真是将门之女,风姿神韵颇有大将军当年的风貌。”
“你见过我父亲?”伊沄望着景榭问道。
“令尊当年落难后,与萧璇在寒舍小住养伤,所以孙某曾有幸见过令尊。”景榭从容地答道。
“当年多亏孙阿婆的收留,伊沄也该谢谢这位恩人。”昌乐提醒道。
可伊沄并没有依照昌乐所言,对景榭有任何道谢的表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当年救你们的是祖母,我哪里算得上什么恩人?”景榭的话,适时地打破了尴尬。
“好了,你们再这样谢来谢去,就要到中午了!我们不是急着赶路吗?”寄风已忍不住催促起来。
于是,众人也不再多言,带好自己的行装,便策马往凌州而去。
五日之后,众人在距凌州十里之遥的未城寻到了李季一行的踪迹。
夜幕低垂,十数名流犯被安置在了城郊一座破庙里,多日的跋涉耗光了所有人的体力,所以差役们匆匆将流犯驱赶到破损的主殿后,便也择了间稍微整洁的厢房歇息。
流犯们此起彼伏的鼾声,扰得李季久久不能入睡,在不知第几次无奈的叹息之后,他起身离开主殿,拖着沉重的脚镣,信步走入了被杂草环绕的藏经阁。
借着月光,李季从积满灰尘的矮几上摸到了半根蜡烛,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火石,将蜡烛点燃,然后捧着微弱的烛光在屋内踱步。
这里的经书大都残破不堪,好不容易在书架上找到一卷完整的,他便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拂去上面的灰尘,捧着经书回到矮几旁坐下翻阅。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情不自禁诵出此句后,他又摇头叹道:“哪里能做到无挂碍,无恐怖啊!”
“像你这般鼠辈,自然做不到!”门外传来的一声冷嘲,让李季心头一紧,感受到来者不善,他赶紧起身,利落又稍显狼狈地摆出了迎敌的姿态。
“谁在外面?”
然而,门外一片宁静,唯有伴随他动作而发出的镣铐重击声作为回应。
“阁下既然不远千里而来,不妨出来一见。”
终于,一个身穿青衫的女子进入了他的视野:“苍天真是无眼,竟让你等鼠辈苟活至今!”
“你是……林致的女儿?”李季盯着来人自己辨认了许久,仍不太确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