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伊沄毫不掩饰对于冬娘突然出现的不满。
冬娘却对伊沄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走到林致夫妇的灵位前,俯身下摆道:“奴是在无用,不仅没能为大将军和夫人报仇,实在有愧!”
“你一个奴婢能做什么?如今李季被判流刑已经上路,他的家人也被驱散出京,返乡劳作。”
“仅是如此,小姐便知足了吗?”冬娘悲愤道:“若大将军尚在世,凭他的智谋才干,定然会加官晋爵,林氏一族也会成为京中望族之一,小姐也会在父母的疼爱下,长成名门闺秀。可如今呢?中郎将费心支撑,也不过是让林府在敬武坊中占有这一亩三分地罢了,林氏一族哪还有当年宾客盈门的旧貌?”
伊沄对于冬娘的慷慨陈词,只是平淡地回答道:“父亲早逝,我无兄弟,阿诺哥以义子身份支撑林府不倒,已是尽心尽力。对于家中现状,我很知足。”
“可是小姐您这些年所受的苦呢?明明可以承欢于父母膝下的年纪,却被迫远离京城,在南境饱受十年孤苦。这笔帐尤其是李季流放能够补偿的?”
伊沄这次,没有再去反驳冬娘。
“大将军的枉死,小姐的孤苦,都不是李季能够偿还的!因为致使大将军丧命、小姐失去双亲的,本就不只李季一人!”
“还有谁?”伊沄大惊失色。
“三公主!”
“怎么可能?李季能够伏法多亏了她多年筹谋,如今李季逃脱一死,听说她也是极为不甘!”
“三公主跟小姐说了什么奴婢不知道,但是对于当年所发生的事,奴婢却有不同的看法。”
伊沄半信半疑地望了冬娘一眼,道:“你说。”
“当年若不是三公主在青龙寺出走,大将军怎会奉命寻找三公主?”
“三公主年少无知,父亲身为御林军统帅,本就负责青龙寺守卫,出事之后自当由他负责寻找三公主。”
伊沄并不认同这一点,冬娘却也未灰心,“之后,大将军在城南遇到山匪埋伏,为救三公主被推落山崖伤及肋骨难以回宫复命,所以才给了王氏一族污蔑弹劾的机会。”
“可是,当年大理寺上门,逼迫阿娘时,还是三公主解的围!”
“当年三公主随宁大小姐一早入府,大理寺上门时,所有宾客都已聚集到前院。为何三公主一直等到夫人触馆后,才出面解围?她若真有心维护林府,就该及早出来制止大理寺,何必等到夫人殒命之后才出来责问?”
“这……”
冬娘抓住伊沄犹豫的时机,继续道:“还有大将军遇刺那晚,他们本该待在藏身之处,为何大将军最后又会在街头遇到乔装打扮的李季?”
“为何?”伊沄只知道父亲当晚在兴旺茶楼后巷遇刺,但至于详情却从不知晓。
冬娘露出阴冷的笑容,“还不是咱们三公主要去街上看舞龙!她的任性葬送了大将军一条命!”
伊沄脑中一阵嗡鸣,急切地抓着冬娘的手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怎会欺瞒小姐?这些事,都是奴费尽心力才打听到的,小姐若不信,只管去问兴旺茶楼楼的伙计。”
伊沄蹙眉沉思片刻,又问:“若是如此,她又为何要帮我报仇?”
“因为她心虚!大将军因她而死,她怕世人知道真相,怕自己背上残害忠良的罪名。如今她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李季身上,并告知小姐她为了复仇所做的种种,让你对她心怀感激。试问连你都对她感恩戴德,世人又怎会认为大将军是因她而死?”
“所以……所以她才要在流放途中……杀李季!”伊沄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小姐你说什么?”冬娘大惊。
伊沄察觉失言,忙又冷下脸,对冬娘斥道:“我阿爹的死因,以及李季的罪行,均由陛下明断!你怎敢在我面前嚼舌根?若是阿诺哥知道,定不会轻饶了你!”
“小姐……小姐……奴婢这是……”
“还敢狡辩?自己想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说罢,既不理会冬娘,也不再等林安诺归来,便自行回了刘府去。
次日一早,请旨出宫礼佛的昌乐先在御林军的护送下,从福安寺正门进入竹舍,接着便迅速换了一身青色男袍,接过洛儿递给她的行装从后门经竹林而出,来到了兴旺茶楼。
时辰尚早,她便倚在窗边看着后院中嬉戏的小猫。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与笛宣约定的时间未到,她正疑惑是何人叨扰,开门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寄风。
昌乐尚因他的突然出现而疑惑,寄风却已闪身入门,自觉地坐在茶案边饮起了茶水。
“傻愣着做什么?该不会是被我潇洒的风姿勾走了魂?”
“呸!”昌乐将门关上,然后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在这儿?”
“师兄我一直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你跟踪我?”
寄风冲她翻了个白眼道:“真是没良心!我为了来找你,推掉了多少佳人之约,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昌乐知他一向胡言乱语,便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
寄风得意道:“你有什么能瞒过我?陛下大赦,李季改判流刑,你的心中一定充满了怨愤,对不对?”
见昌乐没有反驳,他又继续说道:“你想让李季以命偿命,所以就打算在他流放的途中下手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
“我天生聪慧,这点事还能想不明白?”
寄风一向贫嘴,昌乐也就不指望他能主动坦白。
“即便你能猜到我要杀李季,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在今日启程?”
“你的消息隐秘,但东宫右卫率的消息却不难打探!我听说一向勤勉的他,向太子告了半月的假,就猜到是要与你一起去凌州。”
“你暗中打探笛宣的消息?”
“有何不可?”
昌乐递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他却肆无忌惮地瞪了回来。
见威慑无效,昌乐只好道:“多谢风哥相送,此刻时辰尚早,风哥不若就此离去,也好赴佳人之约。”
“不必,我与你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