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很像是一个跟水浒里面类似的平行世界。
潘越行尸走肉似的游荡了几天之后,不得不认清了现实。
既然她看上去似乎被留在了这里,暂时回不去了,那就要尽早做好安身立命的打算。
这里,可不是一个平和而又安详的世界。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应该正好处于宋徽宗政和五年。
也就是说,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北宋这个朝代,就会进入宋朝开国有史以来最黑暗,最动荡,最民不聊生的时期。
而代表这一天到来的标志性事件,就是靖康之耻。
金兵大举攻陷了北宋的京城汴京。宋徽宗,宋钦宗,连同他的哥哥,弟弟,以及三十二个儿子,二十二个女儿,无数的妃嫔,除了九子赵构在外勤王外,全部成了奴隶,成了金兵的阶下囚。
自此,北宋灭亡。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以何种方式,何种面孔,何种身份活在这里,都将被滚滚屈辱历史车轮卷到一起。
一条壁虎停在了暗黄墙壁缝隙之间,突然吐出舌头,将路过的飞萤卷入了口中。
“好吧”潘越喃喃自语,嘴角噙着一丝也不知是戏谑还是苦笑的笑意,原主金莲妹砸的智障作死之路决计是不会走,但总也不能就这般庸碌地活过十年之后,再忍受进犯中原的金兵侮辱践踏。
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这却不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只是在这一朝一夕之间突兀转变,仍令她一时之间稍许有些无所适从。而未来那看似不可抗拒的悲惨遭遇,仿若背后有一个可笑的手在操纵着,在推搡着,令人不由自主。似乎也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命中注定,令人胆寒。除却她这个外来者,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数千万的人也将会陷入乱世的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泥淖中挣扎生存。这些人,生逢乱世,更是何其无辜。
有时上天给予的开端,你不得不承认,注定是那么的不公平。
但这又能怎样呢?!
某些人或许会将这些称之为“命”。命如此,又何来的抗争与争取,千百般的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是相同的结局。只这般想的懦夫,因了以为命运这种东西为他早早铺路搭桥,决定了未来,就变得畏手畏脚,软弱不堪,受尽了所谓命运的摆布。
在她看来,却不尽然。
所谓的命运,到底是甚么?而所谓的命运,真真正正存在着么?
只要仍有未来,就仍有希望。
人之所以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心中还存在着希望。
活下去,
然后,更好地活下去!
想至此,弥漫在潘越心头的迷雾渐渐地散开,而存在于内心的东西,却是越加明晰,不若刚来时候的迷茫和惶然。
只是,若是想要改变自己未来任人宰割,经历国破家亡的命运,她只有十年的时间来改变。
十年,她只有十年,又或许更短。留给她的时间却是不够多了。
虽然现在虽没有经历国破家亡的悲惨事件,社会上却也渐渐滋生了些苗头。
宋徽宗耽于享乐,识人不清,用人不明,上行下效,官府日益被腐败所腐蚀。而民间也开始渐渐混乱。
若是她记忆里无差错的话,这期间出现的各路“好汉”们,大都是一群占了山头,好“杀人,放火,劫财”的货。
而且有的“好汉”还有一种变态的嗜好,“嗜吃人肉”。
所以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诸如下列的画风估计会时常发生吧:
你正暖洋洋地窝在家里,晒着太阳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被闯进来的一伙歹人劫了!
你跟情郎同骑着马,唱着山歌,踏着青,踩着花,欣赏着美景,忽然被一伙山下冲下来的强人劫了!
这个世界,细思恐极。
潘越叹了口气,只觉眉头紧锁,太阳穴处也是酸痛不已。
她既不想当某位“好汉”的压寨夫人,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做成了人肉馒头。但如今这个身份如此坑爹,大抵也是没有点亮任何傍身的技能点,更不论其他暂时能够依靠得上的亲戚了,说白了就一光棍。
砰砰砰!
“娘……娘子……你开开门,让俺进去……”
门外的男人仍在坚持不懈地敲着门,低声哀求着。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十次敲门了。
潘越伸手扶额,只觉头痛不已。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货等着她亲自处理呢……
潘越伸出长腿长脚抵在了门框上,正好挡住了武大郎正要迈进房门的膝盖。
她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大郎找我何事?”
武大郎低下了头,两只手局促地搓来搓去。
“娘子,娘子既然已是一家人,你看……还是让俺进屋一起……”
潘越心下好笑,但仍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大郎,你我二人非亲非故,若是贸然住在一起,岂不会令他人——”
武大郎有些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打断了她的话。
“娘,娘子说哪里话……娘子岂非是前些日子受伤过重,却不是忘了?你家钱老爷一纸文书,将你嫁与你俺,结,结成了夫妻”
“若你不成了俺家婆娘,俺,俺哪会管你的死活,还给你喊来大夫诊治,花了多少银两,才将你从鬼门关一头扯了回来,可你不念着俺的好,倒将俺往屋外头赶,你,你,你”
三声“你”之后,后面那句“狼心狗肺的婆娘”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听见一道状似无奈的幽幽叹气。
“哎,罢了……”
她她她,她同意了?
他仰起头,心底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带着羞涩和惊讶的表情瞥了潘伊怜一眼。
却见眼前娇俏的小女人,正在用一种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他,直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然后沉重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进屋的眼神后,径直往屋内走去。
他他他,惹娘子不高兴了?到底是该进,还是不该进呢?
武大郎踌躇不定地站在原地,却听见了那道幽幽的,带着一丝软柔却平静的有些诡异的声音从屋里面传了出来。
“大郎,念你曾为我找来了大夫相看,你也算是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有些事情,倘若仍是隐瞒着你,倒教我心里有愧,心神不安了。”
那声音软软地叹了下,接着道:
“你且进来,我与你慢慢理会”
潘越侧身坐在一条板凳上,她神色怆然地扫了站在身后,手脚不知该放哪的武大郎。她正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大郎,你却仍是不知自己,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吗?!”
啪嗒,啪嗒。
武大郎胳膊肘里夹带的被褥,夜壶掉到了地上。
潘越紧紧闭上了眼睛,但那长长的眼睫毛却不停地抖动着,
暗中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了想要爆笑的冲动。
某某某,你要大难临头了!
这句话的威力她早就想试试了。
每次见到三国演义里面前来充当说客的谋士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有哪个倒霉主公要被套路了。
只见那谋士一脸悲伤,或者一脸严肃地捋着胡须,抛出一句:
“主公,你要大难临头了!”
若是看对方心存疑虑,坚持不信,便再抛出一句:
“哎,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然后就是一番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有理有据,但实际通通都是狗屁的道理。
对方要是智商不够用,就会不知不觉地被带到沟里去了,开始有所动摇:“啊……君之一席话虽然闻所未闻,但似乎也不无道理……”
这个时候谋士再趁机添一把火,再比比一通。
最终主公就会出现诸如“啊!听兄一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先生救我!”之类的反应了。
每每让她看到三国演绎里的吕布被坑的替人数钱,他自己却还在感慨万千地吟上一句“啊!听仁兄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的表情,她就笑的喷饭。
武大郎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良久,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俺,俺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实情,也从不惹是生非,娘子……娘子何故吓俺”
潘越无不遗憾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大郎你是个敦厚老实的汉子,我虽是与你相识不久,但这一点我却是从未看错。要是谁敢说大郎你是个专做歹事的无耻之徒,我第一个冲出来跟他拼命”
武大郎拼命点头,隐隐有些激动。
“还是,还是娘子最了解俺!”
顿了顿,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为,为啥俺会,会……大难临头?”
潘越给了他一个悲伤的眼神。
“大郎你却是被歹人蒙在了鼓里。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