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轰隆隆……轰隆隆……”这夏夜的雷电持续不断盘旋在长安城的上空,偶尔闪过的闪电把长安城的各处街道照的和天亮了一样,这泼天大雨,也像无休无止的一样,“哗啦啦……哗啦啦……”的不停地下,不给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长安身处内陆,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雨夜,路面上的积水都快有人的膝盖高了,长安城里的百姓都纷纷带着自己的家当,连夜转移到地势高的城外祠庙去避难。也许今晚对很多人来说,这注定将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地牢内。
梁昭若手脚都被捆住,留在手腕上的青黑也表明了作为人质的日子并不好过。李诚在她的吃食中下了软骨散,使她毫无还手之力。她受困于此,声音也早已经喊哑了,但是她还未放弃,只要有一丝声响从牢门外传进,她定会大声喊道:“李诚,你混蛋,有本事就放我出去,我们决一死战!”
尽管她知道这样的反抗无济于事,但是她还是想让他知道她梁昭若作为将门之女的血性和不屈。
这时,地牢的门被轻轻打开,来人没有露脸,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徘徊,梁昭若直起身子,浑身上下开始紧绷起来,小心观察着接下来的动静。
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和一闪而过的闪电,映照出来人的脸——是玉案!
只见玉案神色紧张,蹑手蹑脚的,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惊动了什么机关,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走下楼梯,终于来到了梁昭若的面前。
玉案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抬起梁昭若的手,赶忙把梁昭若手上的绳索给割开了。
看着玉案越发瘦削的身影,梁昭若心想:本就娇小的身子,怎么变得更瘦了?
绳子终于割开了,梁昭若却没立刻活动筋骨,而是一脸心疼地将玉案额前的碎发拨回耳后,忍着眼泪,沙哑的嗓子带着哭腔对玉案说道:“玉案,你瘦了!”
玉案听了,把头放的更低了,咬紧下唇,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用手指偷偷印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强颜欢笑道:“没事的,小姐,只要能救出你,奴婢吃再多哭也值当!”
看到玉案为了她受尽委屈,却面带笑颜的样子。梁昭若心里止不住的悲痛,一把把玉案抱在了怀里,哭着说:“不管怎样,我们总都还在一起!我们很快就能一起出去了!”
“嗯!”耳边传来玉案的肯定,脸颊划过一滴情泪,“啪嗒”落在了梁昭若的肩上。久违的拥抱像是在诉说着许久不见的想念,即使无言,两人依旧是年少时对方最信任的存在。
寒暄过后,玉案便向梁昭若报告外面的情况:“朝堂如今都乱套了,现下老侯爷戊守边境还未归来,皇城内也已都是突厥兵的天下,不过小姐放心,将军很快就回来了,李诚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嗯!”梁昭若点头表示同意,但是,心里却虚的很,我们真的可以对付得了李诚吗?
“狼子野心,其罪当诛?”这时,从地牢的门口传来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倒想让你们都来看看,我这狼子的野心究竟能不能实现。”
梁昭若和玉案一齐抬头,惊恐地看着来人——李诚。
看见李诚,梁昭若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这人于突厥卧薪尝胆十数年,化名秦诚,却屡次先设计她于险境,救她于水火之中,只怪她识人不淑,以为终觅良人,却落得家国天下如今君不君,臣不臣的模样。每每想到此事,梁昭若心里就像是刀割一样,悔不当初。
只见李诚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从楼梯里走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吩咐道:“来人,那这个婢女从梁大小姐身边拉开!”
顷刻间,便有一群黑衣侍卫乌泱泱的从地牢门口涌进来,想要分开她们两个,玉案挣扎着起身想要摆脱他们,奋力一拼从侍卫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梁昭若身边的侍卫见状,急忙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进玉案心口,梁昭若还没来得及呼出声“小心!”,玉案就直挺挺地,瞪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不!”刺耳的回声绕着地牢内循环往复地传进梁昭若的耳朵,她张大了嘴巴,却哭不出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了下来。
“不要……呜呜……”梁昭若爬到玉案身边,拼命地用手捂住玉案心口,可是涌动的鲜血像泉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梁昭若边捂边哭:“玉案,你别睡……呜呜……”
突然,梁昭若抬头想到了什么,立时放下了玉案,爬着到了李诚脚边,扯着他的衣角留下一道血印,她苦苦哀求道:
“求求你……有没有大夫?快救她……快救她……呜呜呜……”
李诚冷眼瞧着,俯下身子对她说:“只是一个奴婢,何苦这么撕心裂肺?”梁昭若立时心如死灰,瘫坐在地,冷哼一声,眼神猩红的盯着他,反问道:“你觉得她只是一个奴婢?”
可是,李诚并不打算继续回答她,毫无情绪的看着她,“吩咐下去,带军医过来瞧瞧。”
可是军医来的太晚了,玉案又伤的太重,即使是扁鹊在世也回天乏力。军医为玉案把完脉,回头对梁昭若行了一礼,说:
“这位姑娘伤势过重,就算我对这位姑娘施针,也不过是回光返照,梁小姐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梁昭若听了,冲到玉案眼前,怀抱着玉案。玉案虚弱地睁开眼睛,回握住梁昭若的手,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小姐,我没能救你出去,对不起……”
“不……不……你没有,你得陪着我,你一定要陪着我!”梁昭若紧握着玉案的手,可是她的手好冷,怎么捂也捂不热,梁昭若自顾自的说着她们的少女时代,说了好久好久,一低头,才发现玉案早就合上了眼,再也没醒过来。
尽管她知道玉案身子已经开始变冷,可是她却好像并不知道玉案去了一样,转头冲着李诚大喊:“生火,快去生火!”但是,梁昭若却忘了三伏天,怎么会有活人需要生火呢?
直到最后,梁昭若才发现她几乎快要看不出玉案衣服上的颜色了。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大半的衣物都已被鲜血浸湿,可这红黑混合出来的颜色远比衣物本身的黑色更要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