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三杰碧翠走了,剩彭福、彭松二人,心中的失落自不必说,可胸中为小姐报仇的仇恨却是越烧越旺,他们恨得得立即领兵杀进贵阳,可他们的一腔仇恨却无处发泄,林绍年的余党不从面与号军对垒,却处处使阴招,在方圆百里的地界之上,是民是匪到底是难以辩别。义气用事误伤了当地百姓那事可就大了,华明朝廷开朝至今两年有余,靠的就是与百姓打成一片,为百姓利益着想而获得百姓拥戴的,红号军宁肯暂不进城,也要粉碎敌人的阴谋,要想方设法让贵阳百姓认识号军是一支怎样的军队,主动的站在号军这一边来。
刘筱静早年游走江湖,也没少到过贵阳,对于贵阳的内土人情与历史人文也略有知晓,单就号军暂驻的扎佐附近的龙场驿,就是明朝大儒王守臣悟道著说之地。相传当年王守臣因得罪朝廷重臣被谪贬到贵州一个叫作龙场驿的地方,初到此地时,当地土著居民十分排斥于他,一个小小驿丞面对强大的土著自然是不能匹敌,加之四品大员被贬为不入流的驿丞心理的打击之大不言而喻,即便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王守人依然没有自抱自弃,而是独享清幽悉心悟道,置办学堂为供地百姓子女免费教学,渐渐得到当地人的认同,而他自己也在七年时间里悟透了心学学说,为成就他圣贤之名奠定了基础。
刘筱静告之大家这事,不外乎传递两个信息,一是当地民风骠捍大家务必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二是当地土著民族最重情义、最知感恩;先贤王守臣用他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两点。当刘筱静与彭青元提起王守臣其人时,彭青元竟被他的故事所感动,王守臣苦难经历紧终成为一代大儒,被后人尊为圣贤,这的确是一件传奇的经历。而自己如今在为理想而奋斗的过程中,遭遇了一些挫折,暂时处于低谷就泄气沉沦,相比这下是何等的妙小而拙劣。想到这彭青元的病似乎好了一大半,事实上彭青元的病全都是心病所至,痛失爱女、进攻受挫使其疾火攻心。
这日,彭青元一大早起床,显得格外的精神,头天晚上他与夫人商议,他要去王守臣当年悟道的龙场驿拜祭先贤。起初刘筱静还为他的身体担心,从扎佐到龙场驿必竟有四十余里的路程,看到彭青元精神抖擞的模样,刘筱静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走出了心灵的壁垒。于是立即传令让彭松、彭福、秦天雨陪同前往龙场驿阳明洞拜祭先贤。
彭松彭福见老爷精神焕发自然十分开心,不要说让他们陪同前往祭拜先贤,就算是让他们捥肱救主也再所不惜,于是立即随从军士牵马过来,一行十数人便往龙场驿的方向而去。大略过了一个时辰,到龙场驿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本可以在就近的客栈要些酒菜充饥再往阳明洞拜祭,可彭青元哪里肯依,自己虽一介布衣,可对王守臣阳明圣贤的威望知之甚广,执意先拜祭再行充饥之事,一行人自然拗不过主公的意见,也只好顺其意而为之。
阳明洞在古驿的后山,当年的驿站早已经不存在了,或因阳明先生的威名,在通往阳明洞的余中建有寺庙、亭台楼阁之类的建筑。寺庙叫知非寺,规模水大却香火鼎盛,拒说南明中丞钱邦芑曾在此地出家,后被大西旗下孙可望裹挟离开此寺,钱中丞将此寺由之前的潮水寺改为知非寺,似乎是长期居于官宦生涯的钱大人经此一劫终于知道了人世间的是非曲直。亭叫君子亭,年久失修有些破败倒也古朴清雅,从名字就可以知道是后人为纪念阳明先生而修建的,此亭立于龙场驿的最高处,四周顽石裸呈,站在亭台之上可以观望北面的壮丽河山。紧靠君子亭的有龙岗书院和王文公祠,书院显然是当年阳明先生传经布道的地方,虽然看不见藏书却能嗅出书香之气。王文公祠在阳明洞的上方,四合天井不算气派却十分考究,黑柱红墙古朴雅致低调而厚重,似乎正彰显出阳明先生的厚道之本性。
王文公祠的正厅有阳明先生的朔像,先生端坐于厅堂之上,一脸的平和与慈祥。彭青元到了正厅,立即净手焚香跪百万的先生朔像前,头、手、脚深深的扣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之上,虔诚得如同最忠实的教徒,刘筱静及陪同的彭松、彭福也跟随老爷的样跪于厅堂之间,直到彭统领起身大家才随即立身双手合十向先身作揖行礼。
随行的马夫、侍卫之人没有进入祠堂,肃立于祠堂外的两门两边,以保证统领及红号军将领的安全。当然,马夫、侍从不入祠堂之中也害怕打扰先生,是对阳明先生最大的尊重。
来到阳明洞的时候,彭青元对阳明先生的膜拜已经到了极至的程度,只见他躬身进入洞中,用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的摩挲着那些前人留下的对阳明先生纪念或赞誉的时刻,情绪在穿越时空的眷意中尽情的喧泄,轻手轻脚地在洞中移步,仿佛先生的灵魂依然留存洞内,生怕打扰了先生的清修。
洞中的镌刻较多,字的大小不等,草、行、楷皆有,洞壁为钟乳凝结而成,十分坚硬,前人留下的墨迹自然清晰,其中安国亨的诗句最能引起共鸣:“忆昔有贤哲,鲁来探翠微;幽然洞还旧,可怜人累非。树昏寒鸟集,云湿雨龙归;想像空山里,残碑生绿衣。”刘筱静静静的品味着前人的诗句,眼泪汩汩流淌,泪水模糊了视线,为先生当年艰难的环境而感动,也为自己的夫君此时的危情所伤感。
何陋轩在阳明洞十数步的地方,相传是先生以德服人以教施人,当地受众自发为先生搭建的新居,也是先生来龙场驿真正拥有的居所,其名源于“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之意,据载当时竹林掩影甚是清幽,如今不见竹林却有古木参天。其景之幽,其情之醇,其名之雅,怎一个陋字了得。真心是可以换来真情的,先生从不怪罪初到此境之时当地土著居民对他的百般侵扰与欺凌,依然以儒家思想影响和引领的当地的民众,何陋轩虽然算不上多好的房舍,可表达的却是这一方百姓对先生的敬仰与歉意……
人许多是需要用喧泄来调整情绪的,彭青元从龙场驿回来如同换了一个人,如果当年的阳明先生经历一番痛苦的煎熬之后了终悟出了心学之道一样,彭统领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的洗礼之后,到底大彻大悟了,打加入号军以来,自己带领的红号军南征北战,不知多少热血男儿血染沙场,为何只有骨肉亲情才让自己如此动容呢,谁都是父母所生,每一个兵士的后面都有牵挂的亲情,众多的将士为实现反清复明大业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同样牵扯着自己作为主帅的心疼,而自己虽然追随大成圣上多年,心胸还停留在小我的境界中。阳明光生如果当年也只计较小我失大我,他肯定不能成为圣贤,钱中丞如果不经历被裹挟的劫难,他永远不知被人指使的滋味。
想到这些,彭统领总算释怀了。
彭统领对当地民众的那丝怨气顿时消失,而愿以极大的诚意去博得民众的认同。为此,红号军与当地民众之间的对峙首先从心理上渐渐放缓,为达到实现与当民众的充分融合,彭青元让红号军彭松组织起一支侦察分队,大家都换成当地百姓的服饰,深入到百姓之中,了解百姓对官府的态度及对号军的认知。
彭松的侦察分队从扎佐出发,扮着打柴的樵夫进入南明、乌当城区,只见城区的行人十分稀少,根本没有一点省城的热闹景象,沿街那些店铺也只有一半的开着门,生意也显得十分清淡。一下子七八个樵夫挑着柴进城,倒把南明河畔的半边街充填得有了几分生色。几位客栈掌柜模样的人走过来寻他们柴禾的价格,他也根本不知道行情,也只随便说了个价,掌柜的没有还价便直接付了银子让大家挑着跟了上去。彭松没能与大家一起去,他与另外的樵夫依然蹲守在河畔,只见一帮人刚随掌柜先走,其他的樵夫便议论开了。
一位有些瘦弱而精明的樵夫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啥玩意,八辈没见过钱似的,辛辛苦苦从山上挑来,十个铜板便卖了,恐怕还不够草鞋钱哟。
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着:就是,这行情都让他们给搞乱了,这日子还乍过哟。
大家愤愤不贫的说着话,看得出都有着一腔怨气。彭松也迎和着:这还抵不过我们小镇上呢,我倒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听说在省城可以卖个好价钱,哪曾想鸡叫半夜就出发,原来还抵不过在镇上卖了和算。
彭松旁边的一位本份忠厚的大叔说:小伙子,你是从哪里来的,近年来啥行情都不好,能混口饭吃也不错了。
彭松:我是从扎佐来的,一大早就出发了。
大叔听说彭松是从扎佐过来的,满脸的疑惑:扎佐不是让红毛鬼给抢占了吗,你是乍出来的?
彭松:什么红毛鬼?我们可从没听说扎佐有什么红毛鬼呀。
大叔:说是叫什么号军,每到一处烧杀虏抢无恶不作,十分凶狠,去年把林府台都给杀害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彭松:哦,你是说号军哟,这我倒是熟悉的,他们可不是什么红毛鬼,对人好着呢,我们在扎佐打柴就是卖给他们的,他们人多用度也大,价钱也公道,所以我们都愿意和他们做生意,只是最近听说他们要离开扎佐,所以才挑了柴进入省城,以想为后面寻条活路呀。
听彭松说起号军如何如何好,其他的樵夫也跟着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关于号军的事。从与大家的交谈中,彭松获得子量的信息,官府虽然没了府台,现在由一个叫做邹西城的暂时处理府衙事务,由于害怕号军打进城来,邹西城及省衙的那些慕僚们平时都不敢在衙门里,而是选在甲秀楼那边的一处低矮房屋碰头议事。邹西城是林绍年的亲信,掌管着城防营,只是林绍年讨伐雨台山时,抽调了城防营一半以上的兵力,留下的也只几千人。邹西城这人阴险着呢,听说号军兵临城下,他知道自己那区区三两千人根本不是号军对手,于是他便将所有城防营的兵勇全都化整为零,各自在山上打游击去了,城中其实无兵把守,让人感觉无政府状态。
彭松总算明白了,邹西城的阴招的确让号军十分被动,尤其是他在百姓中散布的诸如号军是红毛鬼的谣言,可谓狠毒。如此一来,彭松就明白红号军所到之处总是有百姓躲避的原因了,而在这些所谓的百姓中,难不成就有邹西城城防营的眼线,经这些人一盅惑,原本就没有主见的百姓显然就更加痛恨号军了。
其余几个跟随掌柜一同去的号军获得的消息几乎没有差异,只是那掌柜神神密密的样子,让人觉出他并非一客栈掌柜那么简单,后来号军的人看到收了柴禾便朝甲秀楼的方向去了,跟去的人因不敢太靠近,转个几个小巷也就覍了踪影。当时大家也没当回来,回到扎佐大家把情况汇总起来方才明白,他肯定是邹西城的人,抑或负责后勤总务之事,平时出没于闹市之,获得的消息便会及时的告诉与他的主子。
彭青元听了彭松他偿的汇报,心里更加趟亮了。一个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之后,红号军便开始了精心部署的“猎豹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