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杰接到邱学宽的求救,立即命英武溪黄号军甘从伦部连夜赶往德江。英武溪到德江只有二十华里,甘从伦率部连夜出发,午夜时分便抵达了。甘从伦是英武溪黄号军的千总,也算得上英武溪黄号军中一员猛将,做事干练严谨。甘从伦率领五千精兵火速驰援德江,邱学宽的底气更加足了。
甘从伦一到德江连夜拜会邱统领,并与德江府衙的城防营头领碰头商议御敌之策,根据邱学宽统领的计划,来了一个外松内紧的精心部署。甘从伦的号军大多是英武溪当地的农民,沾上英武溪与德江毗邻的优势,对德江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邱学宽让甘从伦的黄号军全换上百姓服装,扮作德江周边乡民进城赶集,故作松散蹲守在德江街头的各个要道口,只有城防营的兵士才一如既往的干着守城巡查的事务。
钱其亮率领的玛皇岭钱家军原本就没有统一的着装,而他们的装束与德江当地土著居民差异较大,德江土著人大多穿着苗族、土家族的服饰,而玛皇岭的人马虽进入贵州数百年,可与当地土著素无往来,一直沿袭着江陵汉人的服饰。如此扎眼的服饰,即便是三三两两的进城,钱家军的一举一动也全都在号军的掌握之中。
德江巡防营的头领是随邱学宽到德上任时赵丙芝推荐给他的,此人是号军遵义学府时的高才生,姓林名崇武,名字虽叫崇武文才也十分了得,在学府时颇得赵丙芝赏识,追随邱学宽之后,邱统领更是当作心腹信赖。林崇武与甘从伦二人一见如故,都被对方的英武之气所吸引腥腥相惜。在德江保卫战中,二人更是配合默契,举案齐眉。为方便行事,林崇武脱掉头领服装,穿着与普通巡防兵士一样朴素。森崇武带领巡防营的士兵在城中巡视,每次路过甘从伦等蹲守的地方,甘从伦都会用事先约定的方式传递他们所侦察的情况给林崇武。
钱其亮率领的钱家军三千人马渐渐从各个城门进入了德江县城,按照事先约定林崇武的属下刻意将玛皇岭被扣押的人押往北门方向的菜市口,押解的华明兵士前有鸣锣开道,中有囚车桎梏,后有百名精兵蜂蛹而随,可谓声势浩大。囚车中的人头上都裹了一只麻布头套,除能够看见他们拼命挣扎之外根本就看不清面目,只有从他们一身青布裤褂方可分辩出他们确系玛皇岭的钱家军的人。
看到如此情景,正愁找不到关押人质的钱其亮一干人马眼睛一亮,立即尾随蜂蛹的人群朝押解人犯的方向挤过去,钱其亮心中暗喜,以为自己此举出其不意,必将大获全胜。英武溪的号军在甘从伦的指挥下,几乎是以二盯一的标准紧紧咬住玛皇岭的人。
德江军政府成立以来,如此大张旗鼓问斩囚犯还属首例,沿街居民好奇而惊惧那是必然的。钱其亮暗中觉得德江的民众对于斩杀人犯的关注度远远超越他们这些准备劫法场的人。当钱其亮第一眼看到华明德江府衙的巡防士兵押解犯人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被押解的就是自己玛皇岭人,直到他看到囚车之中人数正是自己玛皇岭消失的役卒数量,他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好在他只看到了百十号衙门卫队跟随囚车,这让钱其亮暗中称喜。
钱其亮劫法场的决定就是在那个时候做出来的,他想自己三千兵士全都潜入了城中,敌在明自己在暗。而根据他的手下侦察得知,德江城防营各个城门守备部队累加起来也就一千余人,而押解囚车的更是微乎其微,只有自己人马齐聚法场周围,对法场实行包围之势,解决守护法场的那一百来兵士自然不是问题。钱其亮料定,一旦有人劫法场,现场必定大乱,自己的三千人马乘机救了人质乘乱逃遁就不在话下了。
可钱其亮哪里知道,螳螂捕蝉主、黄雀在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号军的掌握之中,那潮水般涌往菜市口的人流中,不仅包含了甘从伦的人马,巡防营除迷惑钱家军之外的人马也都化整为零,扮答百姓汇聚其中。
菜市口前面的一块空地,早已经戒备森严,数名身着红衣的标彪形大汉手执通体透亮的大朴刀立于高台之上。林崇武扮作监斩官稳稳坐于高台前方监斩席上,两边一队兵士虎虎生威映衬出场景的庄严。几名戴了头套的人犯让兵士们从囚车上解锁押往空地跪伏在那一只只大大的木桩前,巡捕房的捕头当场宣读了钱某匪等人偷入德江府衙属地打家劫舍图谋害命的罪行。钱其亮听到捕头宣读的罪状,心里迅速火冒三丈,对于德江府衙对玛皇岭人的巫谄十分气恼。
情绪失控的钱其亮还没等监斩大人验名正身,突然一忽哨响起,一群黑衣黑褂之人迅速冲上高台,就要将人犯强行带离场地。维护刑场秩序的巡防营士兵及围观的群众见众多黑衣人串上高台,立即闪电般躲闪开去,场上只剩下林崇武和身边的几员卫士。
钱其亮正欲利用人群大乱之机带人犯离开,熟料自己的人马怎么也冲不出从围,那些同样围观的百姓将刑场团团围住,并快速亮出手中各类兵器,钱其亮方知自己中计,只想将垓心的林崇武及几位卫士身份的人作为人质,无奈林崇武并非他们以为的邱学宽只是一介书生,武功十分了得,几位卫士更是个个身怀绝技,不仅没有成为他们的人质,相反与外围的号军对钱其家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钱家军带上人犯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出重围,三千人马早已是伤亡惨重。钱其亮身陷绝境,眼看自己所率人马死伤过半,于是准备放手一搏。他让人将人犯绳索解开,分发兵器让他们加入突围队伍,而就在解开头套的那瞬间,钱其亮一下愣神了,这些戴了头套的人犯,立即演变成自己的敌人,轮起武器朝钱家军一阵猛砍,钱其亮还没回过神来一柄剑刺中了他的心脏……
原本,菜市口的刑场只是一个假象,让邱学宽与两位头领的计谋,以这种非常的形势诱敌深入,让钱其亮所率的钱家军尽现原形,最后给他们来一个一锅脍。那几位顶替玛皇岭的人犯,是从英武溪号军和城防营的队伍中精挑出来的,他们成为了压倒钱家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钱家军为他们解绳脱套的那一瞬间,他们出其不意来了一个反击。
钱其亮身亡,钱家军大乱,外围的号军乘势攻了进去,摧枯拉朽风郑残云,钱家军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侥幸活命的也成了号军的俘虏。
赶集的民众被这突入其来的形势给慎住了,直到号军押着被俘的钱家军回返府衙大牢,大家方才得知一场来自玛皇岭的攻击在邱统领等人的部暑和指挥下,不显山不露水就处理于无形之中。
民众中有人从商家买来鞭炮,在府衙的大门前放响,随后许多商家与民众跟着效仿,一时间德江府衙前的空地上,鞭炮之声不绝于耳,百姓都为华明朝廷粉碎了钱家军的进攻而祝贺。
话说玛皇岭钱其云打派出五弟钱其亮往德江之后,便如坐针毯心里极不平静,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坐镇德江的邱学宽不过一介书生,说他手无缚鸡之一点也不夸张。而钱其亮是钱氏五兄弟中堪称文武全才之人,可以说是钱其云最为看重的人。让钱其亮云对付一个文弱书生原本也只想让他在江湖多行走,积聚些经验,也成就些业绩。
钱其云五兄弟系同父异母所生,钱其亮是其小妈所生,论年龄钱其亮只与钱其云的儿女辈相当,何况钱其亮之母是钱其亮出生之后才被钱父接入玛皇岭的,大房、二房的太太或其他兄弟对其颇有微词。可钱其云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情有独钟,总认为他的一切作派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加之钱父临终之时,怕钱其亮母子二人得不到家人的包容,特意该辈排行老大的钱其云叫到跟前,要他提携和保护好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
其父临终将钱其亮托付给钱其云自然有他的道理,小妈钱余氏到底年纪尚轻,原本就是在思南县城里从事艺伎的,钱父死后免不了难奈寂寥另有他图。于是,钱其云一边如自己亲身母亲一样供奉钱余氏,一边对自己这位小弟格外关照。打幼就让官田寨中的老夫子在钱家设馆执教钱府少爷、小姐,同时还让寨中武艺高强之人教习其亮及同龄之人武学基础。钱其云还将钱氏祖传的武功绝学悉数传授与他,让小小年纪的钱其亮虽父亲仙逝这却从不缺乏父爱般的关怀。
尽管钱其云相信钱其亮此行必将马到功成,钱其云早就想将钱其亮辅为副都统,以好将来一天取替自己对钱家军的控制,却又怕其余几个弟弟不同意,此次让他去德江劫牢救出玛皇岭被关押之人,就是给机会让他煅炼自己。
按钱其云的计算,钱其亮可以在两个时晨之内完成劫狱救人一事,加上往返的行程在傍黑之前一定可以赶回玛皇岭,按钱其亮的行事风格,没准还会提前回返。可时间都到了掌灯时分,钱其云依然没有钱其亮的任何消息,心里涌起一丝不安。那该死的眼皮不停的跳动,钱其云内心开始恐慌起来,难道是在劫狱过程中遇到了阻碍?
在钱其云心里,即便就钱其亮劫狱遭遇挫折也无大碍,玛皇岭被德江府衙扣押的钱氏人等并非钱其云谪系血亲之人,至少也在五福之外的旁系,他之所以要派钱其亮前往拯救,一来是需要以一种姿态来安抚玛皇岭之众,二来钱其云也想给点颜色给华明朝廷看看,玛皇岭钱氏不是那等怯懦之人。
钱其云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依然没有等到钱其亮凯旋归来的消息,心里彻底慌了。他可是一夜也没有合眼,其间钱余氏过来询问过钱其亮是否回来,钱其云表现得十分坦然,称其亮不会有舍事,要姨娘不必担心。
可钱其云在向小妈说出这悉话的时候,尽管语气很坚定,内心却十分没底气。他担心要是其亮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自己的这位小妈交待。小妈在钱父去世之后,并没如钱父所担心的那样离开钱府,而是恪守妇道,教子念经苦度余生,钱其亮就是她的全部精神寄托。
钱其云心里涌起一种后怕,都到第二天中午了还没有钱其亮的半点消息。钱其云心里已经有遭遇不测的猜想,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立即派人飞马前往德江打探,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钱其亮的下落。
派出的人在天黑之前返回来了,钱其云站在玛皇岭中营的中军帐的位置等候着,看到往德江方向的官道之上一骑飞速而至,慌忙奔往玛皇岭山寨门口。只见来人朝自己飞奔而来,远远的跳下马背,哭声悽惋:钱爷,五爷和他带出去的部队全都遇难了……
来人带着哭腔的嘶喊震慑了寨门的全部守卫,也沉重的敲击着钱其云的心。倾刻之间,只见钱其云呆若木鸡,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守门的哨兵连忙将钱其云扶起安放在寨门守备室的椅子之上……
待钱其云慢慢缓过神来,前往打探的人方才从头到尾向他讲述了钱其亮在德江遭遇号军计谋最后全军覆没有过程。
那人说:据当地的百姓讲,五爷带领的军队在号军围困之中临危不乱,多次组织力量突围都未成功。最后是扮作玛皇山被押人犯的人在五爷替其摘头套的进候,乘其没有防备一剑刺中了他的心脏……
钱其云听了来人的话,垂首顿足不肯原谅自己,称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钱其云甚至讫求父亲的在天之灵,宽恕自己的失职。
可钱其云的心里却一直在担心着如何向自己的小妈说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