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军东路军在杨仕炯的率领之下,突破乌江天堑之后,分三路大军分别由顾少贵、余晚亭、黎名斗率领,或东进、或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境,各地百姓纷纷响应,仅半年时间号军便在乌江南岸地区建立了余庆、旧州、下司、镇远、瓮安、开阳等军民府,以十万之众直逼平越府衙。
号军声威大振喜坏了朱明月。几日前在思南府的一次聚会上,教父刘艺顺向朱王进言,要他考虑称帝立都之事,此事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朱王或许会动怒,因为朱王早在举事初期就立下了缓称王的重警,如今在川黔交界虽然拓宽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与自己宏伟的复明大计却差之甚远。教父之所以要观他称帝立都,目的更在于吸纳更多的有识之士投在号军明下,让天下百姓响应、九州归心。
朱明月对教父建议深思多日,一直举棋不定,考虑再三总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但教父的美意却又不愿相违,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思想之余朱王似乎有些迷糊了……
勿闻王府外有一奇士声称要见朱了。朱明王向来求贤若渴,听说有人想面见他,便以礼相邀。侍从带进来的人其貌不扬,看上去就是一疯癲乞丐,肮脏的头发如一蓬乱草,满脸污秽衣衫滥缕,一双黑浸浸的赤脚已经看不见肤色,手持一根荆条做成的拐杖。只有那一对眼睛滴溜溜在转动,方才意识到是一只活物。朱王一见甚是为奇,朱王从小游走江湖,深知世间奇人常游戏人生,故作镇定之下让侍从看座敬茶。来人也不客气,一只脚盘腿坐在椅子上,将拐杖立于胸前的位置,双手捧起茶碗一口一口慢吞吞啜着茶,显得十分享受的样子。朱王表现出极大耐心,就想看看来人意欲何为……
乞丐喝茶片刻抬头朝王府内一阵张望,从天花板到房内陈设一处不漏掉的睃巡,那眼神十分挑剔,似乎非要找出什么破绽不可,随后乞丐干脆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将王府内的各个房间一一察看。朱王见乞丐异常举动,越是不去惊他,倒是侍从产生出几分厌恶,紧紧跟在乞丐的后面,生怕偷了王府什么东西似的。
乞丐几乎察看了王府的每一间屋子,最后显得很失望的回到客厅坐回原来的位置,也不与朱王打招呼,只说自己肌肠漉漉需要进食。朱王又让侍从弄了些酒菜上来,乞丐理直气壮坐上云桌去,用那双同样黑浸浸的手撕扯着鸡腿,狼吞虎咽的吃开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满满一桌菜淆让他风卷残云般悉数吃下,然后伸伸懒腰抹抹嘴再喝了一口茶漱了口,方才漫吞吞的自言自语起来:
好个王府落偏刀,犹如铁釜架火烧。
它日水滚烫猪肥,亡命何须动屠刀。
乞丐疯疯癲癲说完此话,起身欲走,却让侍从给拦住了,只见乞丐怒目与侍从对视。朱王示意侍从放过他,自己却在玩味刚才乞丐所说的几句话。朱王感觉到一种不祥之预兆,朱王集中生智猛然觉得乞丐是在善意的提醒自己,差人立即出门去追赶乞丐,可乞丐却不见了踪影……
朱王猛然醒来,方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而梦中乞丐所说的四句话却清晰的还记得。朱王连忙让侍从叫来姬登科,与其详谈了刚才梦境和梦中乞丐留下的四句话,要姬登科帮其解读梦的预意。姬登科大叫不好:朱王府一直在偏刀水,偏刀水位于群山之中形如铁釜,“偏刀水”三字的真正含义是快烧开的水,而后两句之预意大祸临头之意,其“猪”更是与王爷姓氏“朱”字的谐音。
朱王经此一说自然也明白其中之含义,猪掉进偏刀水里原本就是灾难的象征,只怕水滚之下想逃离也来不急了。朱王立即焚了香案,摆上贡品叩谢仙人指点迷津,当夜立即召集参军府的几位参军商议王府迁址事宜。最后决定将王府迁往罗卜汝雨台山,好在徐秉臣在修建雨台山大营时已经在顶峰之处为朱王建造了行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而偏刀水王府属德江军情府辖地,朱王府迁走之后,正好可以作为北部黄号军的营地。
曹仲国向朱王献计,称黄号军徐林杰手下有一分头领姓屠名龙彪,若让此人驻扎偏刀水营地那便是万无一失了,顺梦中仙人所指,屠姓之人靡刀嚯嚯之下,锅中之水已到偏刀之际,入侵之人那不是有来无回,朱王听了满口称赞。
号军参军府下达两道号令,一曰王府暂迁雨台山,以雨台山为号军王府所在地,各路头领晋见朱王时需到罗卜汝雨台大营;第二道便是命号军徐林杰属下屠龙彪部迅速挥师南下接管偏刀水营寨,并在锡落坪原长官司旧址设锡落坪军民府,隶属德江军民府管辖。
命令一经下达,王府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迁址行动。徐秉臣接到王府命令之后,一边派人完善朱王府设施,一边派出何二牯牛领率两千将士连夜奔往偏刀水方向,迎接朱王及王府所属将士的到来。何二牯牛领命率白号军将士星夜兼程,只希望早日到达偏刀水,以好替王府搬运各类辎重及贵重什物之类。
此时,徐秉臣的白号军与刘筱静的黄号军已经发展到二十余万人之多,罗卜汝除雨台山、赵家营、伍堡山、火石岗几处大营之外,在罗卜汝的各处山头都有安营扎寨的号军将士,即便是罗卜汝谷地的位置,村村寨寨的百姓都成为了号军的有生力量,号军还在罗卜汝大堡场、双路丫、关山坪等地建起了演武堂,各村各寨也都建起了教场坝等军事设施。徐家铁匠铺增设了十多个铺面,几乎占了双路垭场镇的半截街,铺子里的匠人们不再只从事打铁的营生,他们铸造的除了农具,更多是兵器。白号军肖师傅率领的肖家军掌管着双路垭的铁匠铺,也掌管着罗卜汝地方事务的管理。
罗卜汝双路垭场镇逢场的日子不再冷清,那些来自龙家、松烟、永兴、瓮安等地的商贩将各地的商品驮运到这里,硬是把一个路边场街捣腾的风声水起。一大早,由肖师傅牵头的欢迎大军在双路垭路口列成了长长的队列,等候王府大军的到来,各地赶场的民众听说朱王即将莅临罗卜汝,也疯狂的加入进欢迎的队伍,官道两边的军民队伍排到十里之外。
罗卜汝人和外邦到罗卜汝做生意的人,对于朱王的谟拜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大家就想看看朱王到底何许人也,何以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让数十万人舍命追随。有人说朱王天生就有帝王之相,两手长到妥膝、两耳下垂至肩,长相作派始终是与众不同,压根就是天上星宿下凡。也有说朱王看上去也就一般人,只是长相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气度不凡,文能吟诗作对,武能定国安邦,大清气数将近之时,朱王便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万民的。肖师傅是见过朱王的,可他没必要一一的与大家解释现实中的朱王是何模样,他忙于欢迎队伍秩序的维持,肖营的士兵站在欢迎队伍的前列,负责让官道中间的通道畅通。那些临时聚集起来的民众早已经翘首以待,眼睛一睫也不睫,生怕转眼之间就错过了瞻仰伟人的机会。
欢迎的队伍从辰时开始坚持到午时,依然不见王府的大军过来,人群中开始有了些骚动,那些外邦来做生意的商贩干脆走出队列开始摆摊了,其实他们分明知道即便是在街头之上打理着生意,王府大队人马经过这里也是可看得见的,之所以加入队列之中,也是那丝好奇心理作怪。一些民众见还不见朱王的队伍出现,也开始进入场逛起街来。今日的街面已经没有往日那么拥挤,一来人们大多都集中到官道上欢迎王府军队去了;二来肖师傅让士兵们将街道两边商贩的摊位往后挪了一大截。
大概午时下时刻,双路垭山顶上有人向街上发出信号——朱王的队伍已经过了老干溪,原本松散的人们立即警觉起来,纷纷寻找最佳的位置站立。从老干溪到双路垭三里地里程,王府人马倾刻之间就会出现在眼前。果然,王府大军前队出现黑水沟的跳蹾河上,人群中或挑或扛都负荷着行李之类,或许这正是王府军队姗姗来迟的原因。逐渐前来的队伍中还有马车,马车上驮运着沉重的物资,每往前运动一步车身都出现巅扑的情景,随即便有士兵及时跟上来推车,整个队伍满载而归的情景,仿佛这不是在搬迁,而是王殷实家底的完整展示。
队列之中有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时前时后的奔波着,一看就是在见机行事的指挥着行进的队伍。队伍越来越近了,罗卜汝的人们发现,走在前面的竟然是罗卜的人,他们是前往朱王府替王府搬迁的队伍,那骑着高头大马走前走后的有何二牯牛。如今的何二牯牛不再是之前那番贫困潦倒的模样,一身铠钾在高大魁吾身体的支撑之下,彰显出十足的威武之英气。何二牯牛见到了自家的地盘上,手持一杆长枪在头里领路,不时的抱拳向人群中那些相识的人打招呼,大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排场。
马车上载的什么东西人们看不见,物资外面用一层粗布罩住,再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有人猜测说这是王府金库,全是金腿珠宝之类,你只要从何二牯牛那聚精会神的神情就可以知道其重要的程度。人们在惊叹何二牯牛兄弟弟飞皇腾达,何大牯牛出任遵义军民府副统领的消息早就在罗卜汝传七,于是人们又忆起当初何三爷下葬卜地虎的事来,大家没无感慨的说:何三爷的确是获得了一型好地,让他的两个儿子沾了光。
可列队的人们都冲朱王而来,不是只想看看他何二牯牛的。于是人们又把眼光聚瞧到更远的远处,希望从那源源不断向这边开拔的队伍中能够及时发现那个长相独特的朱王。可队伍过了一批又一批,骑马的将军,乘坐轿子的王府家眷,一波一波的过去,直到最后的收容队伍都经过,人们就是没能看到朱王的到来。于是人群之议论开来,有人怀疑是不是在自己不经意间让朱王过去了。
这时,肖营的士兵开始撤离,并跟随大队人马朝雨台山的方向而去,人们也遗憾地离开官道,重新回到场镇恢复他们本该有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