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猜忌他啊?”虽然知道早晚会有安化门之变的,但玉婷却不熟悉那段历史。
“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许配给飞儿吗?”威士廉目光悠远,“就是因为早就看出他非池中之物,有经天纬地之大才。他四岁时,就有相士谓其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矣’,我想我没看错,只可惜他身为皇上和窦皇后的二子,总是有身份的掣肘,不能一展雄才。这孩子做事稳妥、行事谨慎,我本是非常放心的,可惜他战功显赫,现在就连皇上也提防他三分,这可不是好事。”
“我说他怎么有闲功夫,陪我来看舅舅呢。”玉婷皱起淡而秀气的眉,“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忙,没有时间理我。”要是那样就好了啊,她的逃跑大计也实施得顺利些。
威士廉点头道,“太子党及一众老臣对飞儿的军功和人脉相当忌惮,飞儿不愿父子骨肉相残,所以只好避嫌,不管朝中事,近来一味流连市井生活了。”
“他有什么军功啊?居然让身后皇帝的父亲不但不骄傲,反而害怕他?”
“低声。”威士廉往左右看看,其实这花厅中就他和玉婷两个,“玉婷啊,你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你年纪还小时,就已经懂得有些话不能问也不能说,颇为隐忍,我虽然爱你现在的活泼性子,但你要谨慎啊。”
“这不是在舅舅家吗?舅舅也不是外人,我有什么不敢说的。”玉婷嘴头甜甜,拉住威士廉的袍袖,“我小声点就是了,算做我和舅舅之间的秘密。”
她嬉皮笑脸,又带些小女儿撒娇之态,使威士廉疼爱之情大起,不禁脸露笑容,拍拍她的手。天下间的父母长辈都是这样,对听话能干的孩子固然很爱,但对撒娇耍赖,总喜欢腻乎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却更纵容疼爱些。
唉,人心哪!可皇上之于飞儿和三熊,不就是如此吗?
玉婷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甜蜜而贴心,且不做作,在现代时,家中长辈对她的疼爱就多于其他表兄弟姐妹,这时候更是轻易得到了威士廉的好感,只觉得这外甥女性格虽然转变巨大,却格外讨人喜欢,倒胜于那个拘谨守礼,好读书又懂事的佛玲儿了。
“也难怪你,从十三岁就被关在观中十年,世上的事都不知道。”威士廉叹道,“好吧,我就来给你粗略讲讲,你那了不起的相公都立下了什么赫赫军功。”
“好啊好啊,不过我先给舅舅倒一杯水,免得讲到一半时口干。”她殷勤的倒水,可是毛手毛脚之下,一杯水倒洒了大半。
高士廉也不怒,觉着面前的孩子虽然不是他心中娴静文雅的模样了,但也挺不错的,只不知道她变成这样,还能做雄飞的好妻子、好帮手吗?
“你嫁给飞儿时,他才十五岁,英气虽露,却不像现在般名震天下。他的功绩,大多是十六岁之后所建,可惜你未能亲眼目睹。”威士廉开讲,“康帝大业11年,康帝北巡,突厥始毕可汗率骑数十万袭击舆驾,被困雁门,于是召集天下兵马勤王。飞儿募兵前往,隶属将军云定兴。当时云将军兵少将寡,不能与突厥正面为敌,飞儿为其定下惑敌之计,在围困之地几十里外多弄些旌旗,敲打战鼓,突厥以为援兵到来,自动收兵退走了。那一年,飞儿才十六岁。康帝大业13年,当今圣上携飞儿镇守太原,时高阳人魏刀儿造反,皇上亲自平叛,不想被困阵中,是飞儿轻骑突围而入,救出皇上,那时他才18岁。之后皇上起兵反康,世民帮皇上募兵,与太子一起助皇上打下江山,虽然太子也有军功,但在皇上数度犹豫不决及危难之时,都是飞儿力保力劝,其中详细种种,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在皇上称帝前一年的十二月,兰州薛举造反,自称天子,引兵攻扶风,是飞儿为元帅,大破之。转年,也就是云峰元年,皇上称帝即位,封雄奎为太子,飞儿为云王。云峰二年,刘武周凭借突厥之力,占据雄云”龙兴之地“云都,朝廷恐惧,欲弃之,飞儿力主不可。11月,飞儿帅军出征,屯兵柏壁,云峰三年4月,飞儿击败刘武周大将宋金刚于柏壁。宋金刚败走介州,飞儿追之,一日一夜驰二百里,士兵缺粮,飞儿两日不食,宋金刚部将林迟敬德等投降,现在成为了飞儿的心腹爱将。而刘武周投奔突厥,并州降。七月,飞儿讨王世明,还是飞儿于北邙败之。云峰四年2月,窦建德引军10万救王世明,5月,飞儿于虎牢大破之,擒窦建德。王世明投降。皇上以谓飞儿功高,古官号不足以称,乃加号为‘天策上将’。12月,窦建德部将刘黑闼起兵,云峰五年正月,飞儿率军出征刘黑闼,大败之,斩首万余,刘黑闼投奔突厥。6月,再次起兵。7月,飞儿破徐圆朗,杜伏威迫于飞儿兵势,降云了。”
威士廉开始时语气还平顺,说到后来激动起来,玉婷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她,不是,是欧阳氏,嫁的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啊。她从来都是个英雄主义者,可在现代从没见过一个有这样气概的人。真羡慕欧阳氏,她有这样的老公,为什么又会失踪呢?就算是死了,鬼魂也要来看看他呀。
“你看,玉婷,飞儿从十六岁起,没有一年安于享乐,没有一年不在打仗,没有一年未立下卓越战功,皇上的皇位暂稳,云朝局势初定,飞儿立下了汗马功劳。”威士廉说道,看来颇为痛心,“太子雄奎固然也打过胜仗,兄弟二人也曾全力击败过大敌,可他怎么能得上飞儿的功绩?皇上立建成为太子倒罢了,谁让祖上有制‘长幼有序’呢?可是飞儿功高震主,外人猜忌已经让人痛心,自家兄弟父子也提防戒备他,不是太让人寒心吗?”
“这事要搁我可忍不住。”玉婷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却仍然听得有点气,“天下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关系天苍生的事还要论资排辈啊,太不公平了。”她本来就有侠气,因为雄飞待她温和有礼,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得没法再斜。
哪有这样的,原来雄仪云喜欢过河拆桥啊。有雄飞这样英勇无畏又足智多谋的儿子,他应该感觉很骄傲很幸福才对,为什么还要猜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