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阴冷的早晨，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屋顶上，到处都散发出潮气，枯黄的树叶铺满一地，提醒人们秋天快过去，冬天就要来了。张浩默默坐在餐桌前，面对明静精心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点，有没有胃口已经不是首要问题了。还要这样继续生活下去吗？要继续多久？也许，这个家是温暖的，或者说曾经是，不过张浩一想起明静跟踪过自己，心就冻得跟冰箱里一个星期前放进去的鸡肉一样。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现在就跟她决裂，无论如何不能。那个女人一回来，张浩就搬到单位去住啦！他已经闻到街头巷尾流言的味道了，这对谁都不公平，特别是对刘嘉。他唯有不出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端起碗来。
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这真是再理想不过的家庭生活。如果放进照片里，一定会让人觉得甜蜜和幸福。但现实呢？张浩躲避的眼神提醒着明静，梦想，永远照不进现实。她强迫自己吃，神情自若的吃。她努力告诉自己，没事，日子长呢，他会理解的。一个温暖的家嘛，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得更好，更到位？
带着一肚子不知道什么味道的各种粮食，张浩走在上班的路上。小镇不大，从他家里走到单位也不过二十分钟，正好可以消化一下胃里的沉甸甸的东西，同时好好考虑该怎么跟刘嘉开口，一想到她是他的犯人，他的胃就直痉挛，太阳穴跳个不停，恨不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才好。
二十分钟的路，走了四十分钟都不止，到了单位门口，看见李矛在那直转悠，眼光一落到他身上就冲了上来：“可来了，张大！”
张浩控制不住地瞪了他一眼，“东西带齐了吗？”
“带了带了！”李矛还是没眼色似的兴奋，张浩气得说不出话来，想想没办法，只好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地挪。
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平静，镇定，眼神如水一样，缓缓流过李矛，落在张浩的脸上。
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又重新开始。
张浩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胃里实在难受。李矛反倒憋不住了，对着刘嘉就是一句：“能说了吗？”
“是我杀的，是我。”刘嘉的声音不大，却把这个房间炸开了花。
“早说呀，省得。。。。”李矛来劲了，一瞬间忘记看张浩的脸色。张浩盯着刘嘉，什么意思？这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头冲进了卫生间。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之后，张浩终于舒坦了，感觉可以了，现在可以自如地思考了。
重新走进审讯室，张浩对李矛的眼光视而不见，直接坐到刘嘉对面：“过程呢？详细说一说。”
刘嘉的眼神从张浩进来后就一直没离开过他，那里面的怜爱甚至连李矛这个愣头青都看出来了，他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对面，有点摸不着北。张浩猛地拍了下桌子：“看什么看，说细节！”
李矛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张浩是冲自己还是冲对面那个女人。不应该是冲自己吧，那么冲她？更是不可能吧，根据自己昨天从七大姑八大姨以及狐朋狗友那儿得来的情报，张大不可能这么凶她吧？
刘嘉笑了一下，“反正人是我杀的，细节不记得了，都那么多年了。”
李矛傻在那儿了，这女人真是狠毒啊！杀了两个大男人，竟然能说得出口，笑得出来，他看看张浩，有点不太相信的意思。
“用刀？用棍？用绳子勒？这总应该记得吧？”张浩很冷静，看上去，是真的进入刑警的状态了。
“我约他们去了公园的湖边，然后想办法推了他们下去。”刘嘉的声音四平八稳的，说的不是杀人，不是杀自己的丈夫和情人，完全不是，就算是李矛打电话叫外卖，语气也比她现在的要重一些。
张浩笑了出来，他的笑声来的太突然，让李矛吓了一跳，冷汗都快下来了。这时的张浩，完全体现了一个真正的刑警对罪犯的藐视：“就凭你？推那两个大男人？先不说秦苏，就宋宁你能对付的了吗？”
刘嘉知道他的潜台词，她沉默下来，再不说一句话了。
张浩的目光也缓和了下来，他跟刘嘉对视了一小会儿，李矛也学乖了，不出一声。审讯室里安静地能听见外面雨打落叶的声音，扑扑，扑扑，沉闷而不停歇。
张浩率先起身，走出了房间，他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就要发火了，这女人真是个麻烦，她就不能少为别人操点心吗？只为了自己想想会死吗？她刚才的话明显就是在掩饰，这点都看不出来张浩就不用坐在现在的位子上了，真是胡扯！就凭她？推两个大男人下水？但她只说了这些，别的事半点不开口，又没有别的嫌疑人，再结合当时的情况下，她一个人犯下这两件事，确也有几分可能。那么，她到底还是为了宋宁带回来的那笔钱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连秦苏也一块杀了？因他看见什么了？因他不愿跟她一起走吗？那么，他们是准备私奔吗那晚？张浩想到这里，便觉心灰意冷起来。
李矛看看被张浩带倒的椅子，心思有些活动了，突然问刘嘉：“你爱过他吗，我是说，秦苏？”
刘嘉看了李矛一眼，立刻闭上了眼睛：“当然。”
李矛的心颤了一下，他不知道打动自己的，是刘嘉那瞬间温柔到出水的声音，还是她眼眸中点点闪动的星光，不过无论如何，他现在倒是有点理解张浩了。
刘嘉再一次回到了小格子里。她知道张浩不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话，但是没办法，目前，她还没想好别的说法。窗外秋风横扫秋雨滴答，令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不过现在，还有谁能抓住她的手，帮她取暖呢？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将两手交叉起来，紧紧握在胸前。是啊，只有自己了，现在，只有自己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