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送弓长上车后,点点和初初也就一起回了学校,初初道:好啊,竟然还蒙我说是你哥哥,原来是非比寻常的关系。点点害羞道:哪里啊?没有啊,就是初中同学,他比我们大一些,所以我们都喊他是哥,没别的啦。初初道:还狡辩,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不去看别的同学妹妹啊?就来看你?赶紧给我买个甜筒封口,不然的话——点点没法道:好啦好啦,甜筒可以给你买,但是真没那回事,别瞎想也别瞎说。初初道:你都瞎做了还不许别人瞎说。就到了小店门口,点点道:阿姨,要两个甜筒。初初急道:要三个,最贵的那种,我吃两个。出了门,腾不出手来牵点点的初初道:弓长人还不错,可是我还是觉得早了点,你不怕以后上大学了要分开了什么的吗?点点低头走路不理她,初初又道:哎,别不说话啊,早恋是早了点,但也没什么啦,哎哎,等一下,昨天学对仗,我突然想到一个联你帮我对一下。点点道:什么联?初初笑道:吃早点的点点早恋了。点点愕然笑道:什么啊?我先对横批好不?初初道:也好,你说。点点道:一派胡言。
第二天一早又有雨下,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别样好听,弓长被雨声惊醒在雨声中睡去然后又醒来,如是了好几回都不想起床,一直赖到十点多了才被他奶奶喊着出来了,因为下午还得回学校,该起来收拾收拾吃个饭就出发了,虽然他空手回的家,妈妈还是冒雨出去给他买了许多吃食带到学校,还专门买了把新伞,呵护备至。饭后雨依然不见小,奶奶妈妈送到门口,爸爸披了雨衣送他到村口路边等了车才回去,一到家,奶奶就问:上车了呢?有座位的吧?听说有了才放下心来,道:哎,一个孩子在外边也很难的,吃饭洗衣都没人照顾,书又难念。她儿子吃她孙子醋道:妈,他都不不小了,你别老嘴里手里都都惯着他,都跟我一般高了,该该能自理了,我小时候都没见你对对我这么好过。奶奶笑道:你那时候不一样,你多皮,家里东西都被你偷吃光了,我还怕你饿死?你出去不打人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还怕你受欺负?我孙子随他妈妈,况且,人这东西是隔代亲的。大炼被老妈在老婆面前揭了老底,不好意思道:照照你说,我得找我爷爷爷去了?奶奶白他一眼道:去吧,去了能把你爷爷气回来。弓长妈好奇道:他小时候那样调皮啊?奶奶道:还用说,跟土豹子似的,一话不合就能和人家打起来,而且总能打赢,天天带小孩来告状的一大堆,他爹在外边做事,只能他爷爷挨家挨户赔不是,操心操到闭眼那天,每天都赔的口干舌燥的,回来能喝三壶茶,有段时间一家人都没时间干别的事了,他就惹事,他爷爷就赔礼,我就给他爷爷烧水沏茶,忙的没闲过。大炼道:净瞎说,老婆别别听妈瞎扯,我要真那样,儿子能这样乖乖吗?奶奶紧接着道:所以说弓长随他娘嘛,刚好今天下雨也出不去了,我把你小时候的账都给你们翻一翻。吓得大炼赶紧穿上刚刚脱下的雨衣,走门口了回头道:我找小德子去,输棋也比输输人好。
弓长坐车了不到十分钟,车门打开,上来一个同学,名字独辟蹊径,叫格子,两人招呼过后,畅谈一路。格子是邻村人,他老爸是全村唯一的兽医,自家祖辈上传下来的行当,乡村里以前的规矩,手艺人都是自家传自家的,木匠的孙子还是木匠,屠夫的爷爷就是屠夫,当然时间久了,事情也不是那么确定,太监的儿子也当太监,总有点说不过去,好在他家还是这样传的,全村的鸡鸭猪牛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去找他,早些年经济封闭,村里人家就养十几只鸡下蛋做菜养一头猪过年待客,都很宝贝,有异样了立刻上他那去,所以他也颇受尊敬,总被人念着他的好,这个说:我家今天出了二十只小鸡,不是方兽医可孵不出来。那个道:多亏方兽医你过来了,要不然这猪就死掉了,你要我说什么才能感谢你呢,你真比它亲爹还亲哪。可是这些年经济百花齐放,有的人家什么都不养了,有的人家规模成片地养,死几只几头也不算什么,猪又没医疗保险,划不来,所以导致他的生意越来越坏,天天看着街对面刘屠户家人来人往的羡慕不已,难免寻思自己这让猪活的过的还不如让猪死的,什么世道,一气之下传了不知多少年的门风就断在他手里了,不教他儿子了,好在他儿子本来就满不在乎,只是气坏了他一辈子兢兢业业的老爹,整天摇头长叹:不生儿子是断后,不传手艺也一样啊,可怜的猪啊,以后有个蓝耳病高热病的可怎么办啊?谁来照顾你啊?惹得过路人听了还以为是这老头就快死了,在跟他即将守寡的老伴依依不舍。
车到学校门口停下,格子抢着付了钱,反正资费不多,可是弓长仍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像话?要你出钱,我自己给就好了。格子道:没事啦,几块钱,省得人家找,我最讨厌零钱了。弓长不喜欢欠人家情,只好道:那晚上请你吃饭,不然真过意不去。格子喜道:这回报率也太高了,好,下星期坐车我还给你付钱。两人一起去到宿舍,已有几个同学早先回来了,天南海北的闲扯,书包杂物扔得满床都是,大家招呼过后,依然聚众聊天,因为不是很熟的缘故,都是夸大其辞地描述自己的过往经历,或者对未来三年的宏伟规划,一个个器宇轩昂得仿佛当年的周公瑾,恨不能谈笑间其他人都灰飞烟灭,弓长只当自己是草民一个,不去附和那些虚无缥缈,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又把吃食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对格子道:我先去教室了,一会回来一起吃晚饭。格子道:等。弓长就拿了老牵他爸的侦探小说出了宿舍院门,过了骨瘦如柴的食堂,过了杂草丛生的操场,来了跟他年级一样升了一层的三楼的教室,屋里只有四个女生在,其中一个是他初中隔壁班的同学,叫木木,见了他道:哎,弓长回来了?看什么书呢?弓长把封皮亮给她看,一面道:你们都没有回家呢?还是上午就回来了?众人参差不齐地回答过,木木道:还看侦探呢?还没被老师没收完?你同学说你初中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能不能侦探出我些什么?弓长摇头道:没有,侦探是要钻到对方心里去才能一探究竟的,你那里太挤了,我进不去。木木骂他道:挤你个头,你只要进点点的心就好了,还别人的,小心她过来收拾你。那三个女生听了这话,齐掉头过来道:点点是谁?吓得弓长立马跑出门去,又回了宿舍。不一会住一屋的十个人都齐了,大家就全民参与政治协商起了宿舍的一些需要大家共同遵守的规定,先是提案换一下床铺,因为高矮胖瘦不同,但没通过,接着说了卫生责任编排,也没定稿,然后参议了就寝纪律,仍有异议,最后商讨起了舍长人选,依然流产,格子看看表只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晚自习时间了,就道:先吃饭吧。众人一致表决道:好。
出了学校门十几米远的路边就有一家小饭店,挂牌师生之家,自开门营业以来,从没见师生一起出入过,学生见有老师在就不敢进去,老师见有学生在就不屑进去,老板权衡了好多年,哪边都不敢得罪,那招牌就一直那样不切实际地挂着,夏天狂风暴雨都刮它不下来。弓长几个进去,老板笑逐颜开,急忙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拿菜单道:念书辛苦,多吃点好的,才能记得牢。格子道:哪些菜是好菜?能不能推荐一下。老板指菜单道:贵的就是。众人道:啊?那还是不要记那么牢的好。随便点了七八样家常菜,老板提供一条龙服务,从迎宾到跑堂到后厨都自己包了,炒菜比切菜还快,不一会就依次端来,农家风味,味适量足,弓长几个互不相让,大口吞咽。别无他客,老板就在旁边一个劲地问知他们是哪级哪班有哪些老师,一边挨个点评,一顿饭吃完,老师们的来龙去脉就已经深入人心了,他们之前担心着的要用多久才能对各个老师有个差不多的了解,一下子云开雾散了,其中还有许多花边消息,尤添色彩,老板是把老师都当做他的菜了,是谁都放锅里煎炒蒸煮一番,个别色香入味,大部分都给炖糊了,他们要是亲自听见,肯定要群起抗议的。盘子里最后一粒碎肉都被抹干净了,洁白光亮得跟盛菜前全无两样,大家起身出门,老板赶紧问是谁结账,众人因来前是格子提的议,都指向他,格子又转向弓长道:你说请吃晚饭的。弓长笑笑,把钱付了,想以后还是跑步来上学的好。
转眼俩月过去,一切的新鲜感都要丧失殆尽了,校内校外的现今过往的都被刚进来时的好奇心发掘得尸骨无存,又开始了如初中一样的单调重复,唯一差别是回家回的没有以前勤快,因为要去看点点。这天又到周末,弓长正在路边等车,一辆摩托从背后过来停了下来,车主摘下头盔,原来是隔壁班年轻的数学老师,姓胡,弓长就道:胡老师好。胡老师道:你在这做什么?弓长道:等车,你不是不认识路吧?我对这也不熟。胡老师道:我老看你在这等车,你到哪里?弓长报了地方,说是去看过去的老同学,人道:你以后要愿意的话坐我车得了,我每周末刚好也去那里。弓长道:你去那干嘛呢?家在那还是怎么的?胡老师笑道:看未来的老婆。弓长也笑,差点脱口而出其实我也一样。胡老师跟他女朋友王老师是高中同学,大学又在了同一所学校,去年师范毕业又同回了这里教书,不同的是王老师去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胡老师只来了这破旮旯,两情相悦又两地分居,那就只能勤快往来了,不然会两相淡忘的,所以胡老师也就每周这样往返,乐此不疲,一面争取调动,一面这样维系爱情,学校里许多天天住一起日日闹别扭的老师夫妻们见了羡慕,都巴不得对方赶紧调走,看看距离能不能挽救一下单调繁琐的婚姻。弓长上了胡老师的车,一骑绝尘而去,心想这俩苦命的男人,这社会主义幸福的道路上,这样男卑女尊。
从此弓长就借了胡老师的光,每每顺路过那边去了,只是人家会在那边过夜,他不能,所以回来时还得一个人,王老师偶尔垂体下情,也来这边看过两回胡老师,都喜得胡老师别无他物表示受宠若惊,只能以身相许,可是点点晕车,从没来过,好在弓长毫不介意,依然幸福前往,每次周末了想着明天就可以看到点点了都会无比向往,每次到了她的学校等着她过来的时候都会兴奋异常,每次望着她款款走来的身影都会快乐得无以复加,待到每次半天一天过去要离开的时候又会失落得一塌糊涂,相见时难别亦难,又是一周的等待,万恶的上帝,当初为什么不在两天之内把世界造好呢?可是看到两位老师恩爱甜蜜的样子,想着他们也是从高中同学一路走过来这么多年后依然将那份纯真的恋情保存得完好如初,不禁欣慰入心,觉得自己跟点点也会这样的,就什么消极的心思都没有了,所以不论在哪方面,弓长都对两位老师心存感激,什么叫做师为人范,他们算是身体力行了。当然胡老师是好人一个,两口子吵架不睦的一面从不为外人道,像有一次骑车到半路没油了,而最近的加油站又在几里开外,他找不到顺路车帮忙,只好一路推行,要知道他骑的可是重型摩托,路况还不好,推到后来不光车没油了,人也差点没气,所以到家后心情不舒服,跟王老师拌了几句,王老师自认委屈,于是晚上炒的菜全都清汤寡水得无法下咽,胡老师问怎么了,她赌气道:也没油了。还有一次是王老师过这边来看他,刚好教育局一干事到学校来有事,就坐了他的顺路车,不想被胡老师知道,大发雷霆,觉得她将有限的生命中那样漫长的两个小时那样近距离地跟另一个半老男人在一起,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卷了袖子要去找人家打架,她觉得他人越长大心眼越小,一气之下不但好几天不理他,还放出风来说就顺了他的话就去跟人家好算了,喜得那干事以为自己命犯桃花,都着手准备要跟他第二任妻子离婚了,不料胡老师一束鲜花道歉过去,他的第三次婚姻就此胎死腹中,成就了本地教育界首屈一指的茶余会后保留话题。弓长当时不知道这些,一心以他们为标杆,要自己和点点也一样,为她调奶茶伴侣,然后有孩子了为孩子调奶粉伴侣,一直相守到老成爷爷奶奶了,还做神仙伴侣。
虽然出初中进高中的成绩在哪边比较都不是怎样好,但刚过来时弓长还是下过一番决心的,想着自己要在这里好好用功,对得起老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大好时光都还在其次,关键是不能和点点的距离拉的太大,距离大了,麻烦就大了,所以每周的除了想点点之外,其他时间真的大多是花在书上了,书自己知道的,因为比别人的皱,不想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竟然在班上排到了十名之外,本来就人数不多的不怎样的班,这一下子打击巨大,害弓长迷糊了好几天,想自己是该耻而后勇还是就这样算了?也许这看着残风败柳的地方真藏龙卧虎,自己再加了努力能上得去么?不知道。老师是不会单独来鼓励像他这样没一个地方出众的人的,家里的话一直都是那样,都免疫了,同学之间更不用讲,都是恨前面的人好笑后边的人坏,只得到点点那里去寻些安慰,道:这次考试,不太好。点点道:不好到什么程度?弓长低头道:不好到不好意思讲,你先说你的。点点道:也不好,还没进前三。弓长看她样子,倒安慰道:第四已经很不错了,不必太要强,我前十都没有呢。点点仍兀自道:一班的学生太厉害了,前三名都是他们班上的。弓长张嘴道:啊哈?没的说了,不讲了,再讲下去我要去过斑马线让车撞死了。点点笑道:有那么严重吗?就差成那个样子?弓长道:如果放到你们班上,老师念成绩的话,倒着念我会出场早点。点点道:那么没自信,下次考好就是了,一次两次的说明不了什么,以后好好努力就是了。弓长道:努力是会努力,可是如果努力不出结果怎么办?还有,如果人家比你更努力呢?那还不是一样?点点道:你为什么不比人家更努力呢?我可先跟你讲啊,如果高考你敢考不上,可别怪我到时不理你啊。弓长心虚道:大专算不?点点白他一眼道:技校都算。弓长再道:考两年算不?点点再道:三年都算。弓长吓得不敢做声,想这高考怎么跟法海一样呢,尽坏人家姻缘。点点见他怯懦的样子,倒心疼道:好了,别多想了,没说要跟你怎么样,就是让你有点压力,不要再跟以前一样就是了。弓长低声道:这压力可不是一点,比十个省略号的点都多。点点笑道:那是你自己加的,我可没给那么多,好了,不看他们打球了,喊初初过来一起吃饭去吧。弓长道:去哪吃?点点道:还那一家吧,看新来的厨师手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