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朋友说起自己爱美的小女儿，总是哭笑不得。5岁的小家伙天性爱美，被朋友撞见偷偷在家模仿她的样子试她的高跟鞋，还偷偷地用她的化妆品对着镜子打扮，一不小心还把她高价买来的花瓣状腮红打碎。
我们还以为她会为此而生气，结果比起被打碎的腮红，朋友倒是更担心成人用的化妆品中所含的铅或其他化学物质会对女儿有伤害。于是朋友告诉小家伙：爱美的姑娘非常棒。但是大人用的东西里有不适合小孩用的成分，会影响你以后长漂亮哦。
爱美的小家伙听了，马上缩回手，再也不肯碰朋友的化妆品。朋友心中不忍，买了一双适合儿童穿的小跟鞋，还让女儿穿上这双小跟鞋去学少儿拉丁舞，尽情发挥这双鞋子的魅力。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见到一个母亲这么尊重和呵护一个成长中的女儿爱美的天性，我顿时百感交集。
不久之后，遇到曾经找我帮忙复习英语的女高中生。见到她的时候，发现一向梳着马尾露着额头的她剪了一个最近流行的空气刘海，恰到好处地修饰了脸形，披下头发，人一下子都变得洋气灵巧。乍一看竟然有几分韩国美少女金所炫的气质。
这次遇到她发现她又把刘海梳了上去，扎起马尾穿着肥大的校服，在人流中显得无精打采、毫无生气。我问她，怎么不留刘海了，那个刘海很合适你的。
她很是丧气地说，她刚剪刘海的几天也发现自己变得漂亮和自信了，还专门买了夹刘海的卷发棒。结果被她妈妈发现后大声呵斥，认为她不好好学习，把精力都放在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不务正业。
我不解，问她：青春期小姑娘的爱美之心怎么就成了“不务正业”了？
她跟我说：我妈妈说了，朴素美、自然美才是真的美。她说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地抿了抿自己涂着鲜艳唇彩的嘴唇，很是尴尬。
2.
我的学生是典型的八零后，而这位学生的母亲则是一位六零后，她们是当今中国女性主流人群里两代人的代表。“知乎”上有个问题蛮有趣的：为什么很多中国女孩子不化妆？对这个问题，我觉得改成：“为什么很多中国女人不爱装扮自己”更有意义。
无数次在各大机场的匆匆人流中穿行，看着身边的各色人等，我总是能毫无悬念地猜对同样长着亚洲脸的中年女性的国籍。比起肤色白皙透亮、肤质细嫩水润、妆容得体的日韩中年女性，大部分中国的中年女性是发黑的蜡黄色肌肤，趁着与肤色不相配的发色，不施粉黛大大咧咧地在机场免税店里狂购物。她们为了炫耀自己的一次出国，宁可为亲朋好友们带塞满行李箱的伴手礼，也不一定舍得为自己买上一瓶高质量的粉底液。
曾经的物质匮乏是阻碍中国中老年女性审美发展的重要因素。
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的中年女性本能上不认可化妆。除去化妆水平和化妆品质量的限制，在我印象里她们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给舞台上表演的孩子抹上白粉，再涂上红脸蛋和红嘴唇，步入中年或老年后参加广场舞比赛知道要比平时打扮得隆重一些。这说明在她们朴素的审美意识里，是认可化妆是一种美好的表达，是一种社交礼仪的，也认可化妆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但是在此之外的大部分时段她们是懒于化妆，甚至反感或排斥化妆的。与其说她们排斥化妆，倒不如说她们真正排斥的是一种审美的乐趣，化妆只是这种审美乐趣的最浅层。最典型的就是她们当中有很多人把日常的审美乐趣（尤其是化妆）上升成一种“审美上的耻辱”和“道德上的偏见”，比如那位女高中生的母亲。
说实话，我可以理解稍微年长一点的人认为“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毕竟很多人都是从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过来的，观念里带着抹不去的时代烙印：电影里那些艳丽妖娆、充满诱惑的都是反动派女特务，心狠手辣、误国误民的都是苏妲己。那些勤劳勇敢、善良端庄的，要么是拿着镰刀斧头顶起半边天的女汉子，要么是任劳任怨洒向人间都是爱的贤妻良母。
在这种观念里，好像美就等同于罪恶，爱美的女人都天生自带原罪。但是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这种观念并不是主流，比如替父从军归来的花木兰，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不也是“对镜贴花黄，当户理红装”吗？
所以，很多时候我不能理解那些持有“化妆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观念的女士们，她们从未真正感受到遵从自我本心的健康审美所带来的身心愉悦，也没能体会到追求美丽的过程中带来的自我完善，甚至连化妆品带来的占有满足感都不曾知晓，却能正气凛然地驳斥辩解说：好女人是不屑靠化妆来打扮自己去讨好别人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有内涵！
3.
不说这份“内涵”的轻重，先听听杨澜的一句话：没人有义务透过你普通的外表发现你优秀的内在。遗憾的是，不管你认同与否，这都是个“看脸的世界”。每天在梳妆台前看着漂亮可人的自己，你最先讨好的其实是你自己。
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和审美的回归，在现代社会化妆不仅是一种礼仪，而且比起其他方式，化妆是女性追求“美丽”见效快速、性价比最高的投入，因为“一支口红”就可以立刻改变你的气色和状态。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示给世界，世界也同样回馈给你尊重与体面。其实从我身边的两个例子便可以知晓，不同的家庭教育和家庭氛围，造就了成长中的女孩子对“女性美”的认识、认同和认可，影响她一生的审美能力和审美趣味。
一个认同“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的家庭，对女孩爱美的天性是包容甚至鼓励的。只要正确引导，从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女孩会有正常的审美追求。有了健康的审美，那么她对“美的追求”不能理解为仅仅是“肤浅的化妆”，更是日复一日的自我坚持和年复一年的自我克制。“追求美丽”的过程带给她的不仅仅是资源和尊重，还有由内而外的自信和升华。
而不认同“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甚至对此打压的家庭，会扭曲女孩对“美丽”的认知。动辄将“爱美”与“不务正业”放置在一起，本质上是将“爱美”的天性扭曲成一种“罪恶”的观点，使得女孩子的“爱美”天性背负上莫名的自责和内疚，甚至连生理的自然发育都让女孩有着丢脸的羞赧。以压制自我本性为代价换来无谓的自我否定和审美停滞，成为新一代有着“审美上的耻辱”和“道德上的偏见”的受害人。
反正我是不知道现在依旧鼓吹“自然美”和“朴素美”的提倡者对不施粉黛的素颜有着怎样的自信，毕竟女明星们美成那样都要扑个粉底才肯出门练瑜伽。审美的提升是一个不断积累、不断提升的过程，一个能正确引导女儿审美观念的家庭，是不应该让她们的青春在此留有遗憾的。
我们不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