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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金翅雀飞起(5)

凌晨两点半左右,蒂娜仍睁大双眼,在一个不忠不义且说谎的丈夫身旁,她不知该如何入睡。她起身,深信已变成痛楚的悲伤是永远不会让她休息了,她踮着脚尖走到暗房。自从她在小洗手间设置暗房,获得乔尔迪诚挚的掌声和阿尔瑙的沉默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锁在暗房内。她开始觉得自己是家中的陌生人。她紧张不安,以强烈颤抖的双手开始工作,脑子里坚决地认为,既然睡不着,就干脆投入工作。

她把底片夹出来晾干时,发现甚至用长镜头也没能拍到。所有的照片都看得到乔尔迪,他前额宽阔,曾是高贵的人、曾是她的爱人,正走出旅馆,看着前方,搂着女人的腰或肩,在对她说些什么。而女人藏在风雪外套的风帽里,是一片无法辨识的昏暗黑影,没有任何特征,没有透露出任何线索。隐藏在黑暗中的女人。当时她应该使用闪光灯的,但这么一来,他们就会发现她,会发现雪铁龙2CV,会发现她不得不窥探的羞辱,而乔尔迪会快速地走近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蒂娜,真的,会议比预定时间提早结束……你看,我们正在喝几杯小酒,你认识她吗?要我跟你介绍吗?

“他向来都听你的。”玛依特这只伪善的猫重复道。

所以说,那就是别人的感受了。为什么大家都错得如此离谱?为什么只有日瓦戈医生永远正确?

乔安娜掉了一本书。她捡起来,像要擦拭干净般地以手掌掠过书本,然后看着蒂娜:“听说你帮托雷纳那间老旧小学拍了照片?”

“对。我还没空冲洗,但是学校已经不存在了。”

“好离谱。”

“没错。时光飞逝,咻的一声。”

“你可以给我们一张照片吗?展览用的。”

“当然。我们可以比较拆除前后的差异。”

要是照片中,隐藏在黑暗的女人是乔安娜呢?这位女秘书严肃、谨言慎行,但是随时待命准备上床干一场。当然可能是她。我的天呀!我会疯掉,因为我的想法真是龌龊、因为我吃醋、因为我气愤,我觉得被羞辱了,我像一块被玷污的破抹布,我无法合眼熟睡,也无法停止想着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高贵又忠诚的乔尔迪以这种方式背叛我。不是,不是乔安娜:是多拉或卡梅。或许是皮拉尔。或是阿格尼丝,她真是个……算了,我不知道。是卡梅,整天像男人一样说黄色笑话。不是,是多拉,那么年轻……不过,多拉太矮了。我怎会知道……

“蒂娜,你是要告诉我香港在哪里,还是不理我呢?”

“唯有试着努力生存。”她回答。孩子们彼此相望,满脸疑惑,暗暗偷笑,突然变得害羞。她从非常遥远的地方看着孩子们。“起风了。[14]没错。”她补上一句。

“蒂娜不打算告诉我了。”

4

上海特快列车庄严地驶离车站。火车头的轮轴开始卖力地移动,拖曳着火车头和两节豪华车厢的沉重车身也摇晃摆动着。

同时,埃利森达夫人取下身上的十字架项链,放入象牙盒里,接着打开后门。基克鬼鬼祟祟地走入小柴房。此时,熟悉家里所有喘息声的比比安娜,以悲伤的眼神为自己泡一杯甘菊花茶,心里想着,可怜的女孩。

基克注意到自己的喉咙打了结,因为埃利森达穿着他相当喜欢的那件黑色长衫。他注意到喉咙打结,是因为只要当他开始展现出半点浪漫,她便以冷漠的命令语气阻断,然后说,别费心,也别异想天开,你来这里是为了上我,除此无它。所以,上我,我是为了这件事才付钱给你的。这些话语如芒刺般,令他受伤。但她真的付了很多钱。非常多。然后,埃利森达褪去长衫,张开双腿,将某些情爱秘诀献给她那黝黑脸孔的运动员情人,好似相当急切,好似缠绵的两人得完成某种沉重的仪式,而这是天晓得什么神秘原因强加的。从来,在那些罪孽的夜晚,基克未能激发她露出一丝微笑。从来没有。相反地,他总能让她激情地嘶吼,使他深信自己是最矫捷的情人。基克无法辨识出嘶吼里隐藏的狂怒;若他懂的话,他得摘下太阳镜。他一点也不知道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那是如何发生的,更不知道埃利森达夫人从逃往布尔戈斯(Burgos)的那天起,不下百次地渴求人生可以重来。当时,比比安娜拒绝让她拿着一只满载复仇的皮箱独自旅行,因而执意陪伴。

“好了吗?”

“还没。今天不……”

“唉!”

那是基克第一次触礁。通常,他是一部完全符合期待的机器。

上海特快列车愉悦地前进,越过农田,穿过一座桥。这座桥是英国工程中的一件艺术品,坐落于一条丰沛河流的上方。快车驶入孕育着奥秘的隧道,发出闷哑又极细微的胜利汽笛声。

“不知道怎么了……”基克说,感到很难为情。

夫人以不寻常的温柔触碰他的那话儿,熟练地让它振作起来,让年轻人成功射精。基克心怀感激,回赠她另一次高潮,她再度嘶吼,再度想起她那无缘的爱人,然后她奋力嘶吼,但并非因为愉悦,而是因为愤怒。比比安娜在自己的房里,膝上放着甘菊花茶,在胸口画十字,想着,可怜的女孩,这么美、这么富有、这么伤悲、这么思念着他。舍弃自己的苦涩以容纳女孩悲伤的女人,是真的了解埃利森达·比拉布鲁夫人内心的焦灼。

上海特快列车与埃利森达夫人如猫般的嘶吼声一致,以过快的速度转弯。那是靠近窗户的弯道。火车滑出轨道,撞上覆盖着雪花的杉树而朝一旁倒下,其中一棵树如牙签般抛向空中。两节豪华车厢可怜地横躺在铁轨上,其中一个轮子依然转动着,但车厢已动弹不得了。马塞尔没有采取任何挽救措施。他的确看到最钟爱的火车滑出轨道;但是他眼里噙着泪水自慰着,因为他无法了解,让他想起屋顶上一只母猫的一连串嘶吼声是怎么回事。如果埃利森达夫人知道,建筑的奇迹会让她在房里发出的嘶吼声清晰地传抵阁楼,那么把阁楼变成小男孩的领地之前、摆设火车模型和一切相关设备之前、放置一架德国留声机之前、把阁楼变成摆放滑雪器具和雪靴的空间之前、摆放为其他孩子来访留宿而备的上下铺之前,她一定会考虑得更周详。

“不会有任何人从寄宿学校来访,镇上的人也不需要留下来过夜。”

“你真的不要上下铺?”

“查维·布雷斯就住在对面,你觉得他会留下来过夜吗?”

她翻修阁楼是为了弥补马塞尔预料之外的丧父之痛。

“妈,我不想上学。”

“这件事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

“上学像狗屎。我想要住在这里。”

“嘴巴放干净点。那所学校会让你得到比任何地方都好的教育。”

“我可以念托雷纳的学校呀!”

“免——谈。够了。以后你回家时,顶楼都是你的。”

基克快速地穿衣,过于草率的告别总是让他感到不舒服。她陪他走到后门,然后,像往常独处时一样,她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拿着象牙盒,开始哭泣,觉得像是羞辱。贝南西亚修女那些让她记忆犹新的古老告诫,宛如一段遥远的、讽刺的回忆。修女总是对她们说,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是贞节,埃利森达·比拉布鲁小姐,算数满分、文法满分、地理满分、拉丁文满分、贞节零分,贝南西亚修女,这一切都得归咎于不幸。

“孩子,一般而言,女人没有这么强烈的性欲。”

“我认为我应该可以不需要性爱,神父。”

“那么,现在我真的不懂你了,孩子。”告解神父有点被弄糊涂了,不再说话。有轨电车从柳里亚街往上攀爬,发出嘈杂的声音,在漆黑的告解室里,两人缄默了好一会儿。

“我不知道。是一种需求……我想要证明……算了。”

“孩子,说出来。”

“不,没什么,没什么。”

“孩子,为什么你不再婚呢?”

“不。我永远不会再婚。我经历过一段伟大的爱情,也发过誓永不再婚。”

“那么,你为什么跟男人在一起?”

“因为愤怒。”

另一辆有轨电车经过。告解神父将手伸到自己已经变得粗糙的双颊上。他无言以对。好一阵子后,他说:“我不懂你的想法,孩子。”

“我也希望这一切是以别的方式发生的。”

“嗯……”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思后,他说:“你思索过天主教顺从的美德吗?”

“神父,您能赦免我吗?”

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回到卧房前,抚摸柜子上的照片,仿佛在迅速重温所有的仇恨与情爱一般。她关掉客厅的灯。一道微弱冰冷的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渗入。

比比安娜自从住进女主人的灵魂深处,就拥有猜测其思维的能力。她喝下最后一口悲伤的甘菊花茶,也熄灭了自己的灯。

“孩子,看到了吗?小镇的墓园总是让我想起大合照——大家认识彼此,却都安静无声,永远地一个挨着一个,每个人只看着自己的梦想。他们怀抱着仇恨,仇恨却迷失在这一大片的寂静里。不过,你别相信事实就是如此,尽管他曾是你所敬重的老师,要是单凭我个人对他的评价,我是绝对不会帮他刻这块墓碑的。我不喜欢刻下对杀人犯的记忆。不过,有时候我们还是得做些不喜欢的事,就像这块墓碑,‘为上帝和西班牙捐躯’,但他在我们脑海里永远是罪行的同谋者。有没有对准中间的位置?”

“对准了。”

“看到吗?这儿我得钉上一根铆钉。”

“每个角落一根。”

“很好,孩子。很快我就可以教会你了。这个老师不配这种礼遇,不过,我不会将工作随便交差了事。这样呢?”

“可以的。爸,让我来抛光。”

“这个邪恶的老师,你造成的伤害远比巴伦蒂先生更大,他坏归坏,却毫不遮掩。小乔莫,你不用记得他,他不配。可别对任何人说起刚刚我告诉你的话,以防万一呀!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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