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五分钟，沈前明喊了声：“动手！”学员们乒乒乓乓把鼠洞全部刨开，只见一大堆老鼠就像吃了冬眠灵，又像喝了大曲酒，一个个脑壳搭起，眼睛翻起，嘴巴闭起。学员们都争着动手，只顾往箩筐里头丢。旁边站着看热闹的群众在帮着数数，说是总共一百还出了头。
老鼠一逮完，但见那鼠窝的周围，有几个像掩体那样的小洞，洞内有小孩的绒帽、老头的棉帽，帽边是一堆堆还未睁眼睛的小老鼠。沈前明说：“这就是老鼠的‘产房’。老鼠的繁殖力是很惊人的。它每二十一天就产一窝，每窝七至九只。一对老鼠一年能繁殖一万五千只后代。”
“哟喂，我的妈呀！这东西要不收拾住，那还了得啊？”
“是呀。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以灭鼠防病的优异成绩，迎接四个现代化早日到来。”
同学们一边听沈前明讲解，一边把小老鼠往畚箕里甩。突然，有个学员叫道：“怪事，怎么还有钱哪！”大家一看，在一顶小绒帽内，有五张崭新的拾元票子，做了小老鼠的床单。李保管见此情况，高兴地大声喊道：“对，对，那桩案子又破啦！王主任，你的钱找到喽！”
王主任惊奇地问道：“沈专家，老鼠怎么要偷钱啊？”
沈前明解释道：“老鼠在下崽崽时，要偷最光最平的纸来垫窝，新票纸正合适。以后可要小心。当然，主要的还是要把老鼠消灭干净。”
话分两头。暂不说沈前明带领学员怎样去挖开地下仓库取花生，先说那院坝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观看“战利品”的热闹情景。
“喂，亲家！今天硬是长了不少见识，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不相信会有逮老鼠的专家，今天硬是服喽！”
“当然，当然，就凭这一箩筐老鼠也配得上当专家嘛。哪个抓到过这么多老鼠哟？”
热心幺爸把八字胡一抹：“哼，这几只老鼠算啥子？自从‘除四害’以来到现在，你们晓得沈专家逮了多少老鼠？”
“多少呀？”
热心幺爸把小指头弯起来一比：“这么多！”
“七万呀！”
“七万？你大方点，再转个手！”
“那是多少？”
“七十万！”
“哟喂！我的天官儿，这七十万只老鼠要多大一堆啊？”
热心幺爸又把他那八字胡儿一抹：“你说啥子，岂只是好大一堆？这笔账我叫我那上中学的幺娃子算过，每只老鼠就算它四两，七十万只就是二十八万斤。二十八万斤就是一百四十吨。要是用我们公社的一三零汽车来装，要一百四十辆才能装完。还有，要是把七十万只老鼠拿来排成单行，从成都南门外的武侯祠开始，脑壳顶着尾巴一个一个摆起来，经过双流县，新津县，名山县，翻过金鸡关，到雅安大桥，再倒转来，又回到新津县，围着城墙转三圈，还能剩一个尾巴甩到三江渡的船上当桅杆！就凭这个，沈专家两次去北京，见过毛主席，和周总理还握过手，跟朱总司令摆过龙门阵。自那以后，沈专家干得更出色，又新发明了几种逮老鼠的绝妙方法，还摸清楚了老鼠的种类、生活习惯，有些啥子病，身上有啥细菌……哦，比如黄胸鼠嘛，就是住在房檐上，专门晚上出来活动的那种老鼠，它身上就有一种病菌叫虼螨，这种老鼠要是从你床上跑过，虼螨掉下一些，你身上要是有伤口，它就要钻这个空子，你就会得一种叫‘出血热’的暴病，这种病开始是发烧、头痛、腰痛，三天后腰杆上出现红色斑点，如果不及时抢救，五天之内就有生命危险。”
热心幺爸见大家听入了迷，干脆换了一袋烟，给大家摆起龙门阵来了：“要说沈专家在老鼠身上下了二十多年的工夫，他对老鼠的了解就像了解他手上的指纹一样。嘿，不是吹，连老鼠的婚姻情况他都是弄清楚了的。老鼠不同鸡鸭，像鸽子，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而且严格得很呢。如果哪个找错了对象，胆敢胡闹乱来，其他的老鼠就要冲上前去，团团围住，把它按在地上，不管是舅子，还是老表，立即咬死！”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热心幺爸用手一摆：“笑啥子？这可是乌龟碰石头——硬碰硬的！沈专家现在正研究老鼠的绝育问题。”
“热心幺爸，啥子叫绝育问题？”
“就是要老鼠断子绝孙的问题！”
“热心幺爸，我看你也算得上是个专家喽？”
“嘿嘿，夸奖，夸奖。我这都是从沈专家那里听来的，他每次来我们公社办训练班，我都要去旁听。”
这里，热心幺爸还在滔滔不绝地作义务宣传，那边办公室内却抬出了一箩黄酥酥的花生，一共五箩，拿秤一过，正正好好二百一十八斤。李保管硬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正想再次去感谢沈专家，突然听到隔壁办公室的出纳大声叫道：“沈专家，沈专家！我们办公室发现一个老鼠洞！”
沈前明领着学员过去一看，洞口在出纳的办公桌底下，离墙壁有三尺远，沈前明问道：“背后这间房子是谁家的？”
“背后是张大婶的猪圈房。”
“这就难了，猪圈房就不能像刚才那样用挖洞的方法了。”
“那怎么办呢？”
“有办法，我把它喊出来逮。”
“喊出来逮？”出纳和在场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有点不相信。
你本事再大，总不能跟老鼠说话吧？
只有热心幺爸心头有数，他在那位小伙子的肩膀上一拍：“嗨，我说，好戏在后头嘛，这是沈专家最拿手的一招，叫做‘鼠音灭鼠’法。今天，硬是芝麻掉在针眼里——遇得合适！该你享眼福。”
这边沈前明把手表一看，快到六点：“嗯，时间也正合适。请大家退出办公室，在外面也不要大声说话。”
众人退出办公室，远远地站着，往室内望。沈前明走到鼠洞旁边，侧身蹲下，然后，低下头来对着鼠洞叫道：“咕咕咕，咕咕咕！”
且说那洞内的老鼠，被刚才隔壁挖洞的响声吓得缩成一团，还只当是发生了地震。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不敢出洞。突然有一只小老鼠欢喜地叫道：“没得事喽，隔壁的大哥都来喊我们出去开晚饭喽！”说着就往外跑。
老公鼠一口把小老鼠的尾巴咬住：“你跟老子回来哟！你不要命啦？有事没事，先等我出去看一下。照老规矩，听到我的喊声，让你们妈先出来。”
老公鼠说完，转身轻轻走到洞口，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头来，从右至左警惕地看了一遍：“嘿，真是没得事！”接着，便伸出前半身，一跃跳出洞口。
就在这一瞬间，沈前明嘴唇一动，学着猫叫的声音：“喵呀……呜！”
那老鼠一听，好像触电一样，立即趴下，浑身发抖。沈前明不慌不忙，伸出手去，叉开两个铁钳般的手指，一下卡住老鼠的耳门骨，像捏鸡蛋壳一样“咔嚓”一声，那老鼠两眼暴出，鼻孔流血，就呜乎哀哉！这叫做：蛇怕打七寸，鼠怕捏耳门。老鼠的耳门骨又薄又脆，一捏就破，不会整老鼠的，逮到半天都整不死；会整的，一捏就完蛋。
沈前明一扬手臂，把死老鼠丢出门外，接着，他又探身朝着洞口：“咕咕咕，咕咕咕！”叫声一停，母老鼠便大胆地跑了出来，刚出洞口，就听到：“喵呀……呜！”这一声，吓得那母老鼠瘫在地上，三魂掉了两魂，还有一魂飘飘然，恍恍然，也就不知所以然。
沈前明两个指头“咔嚓”一捏，顺手丢出门外。再探身朝着洞口，紧闭嘴唇，发出一串“吱吱吱”的母老鼠叫声。那些小老鼠硬是那么听话，马上又跳出一只来，沈前明又是一声学猫叫，捉住了。就这样，还没到一顿饭的工夫，沈前明就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丢了三十多只老鼠出来。
那位小伙子在热心幺爸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好倒是绝好，这种本事只怕学不会！”
热心幺爸把手一挥：“不难，不难，功夫不负有心人。再说，现在先进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这种‘鼠音灭鼠’法可以机械化。”
“幺爸，你才说得好听，这怎么机械化法？”
“嗨，我说出来保管你相信。上个月，河北省秦皇岛船舶监理所来了三个同志向沈专家取经，因为轮船上的老鼠破坏性特别严重，又不好对付。他们打听到沈专家的‘鼠音灭鼠’法，就背了一个录音机来，不到半点钟，就把录音拿走了。沈专家前几天收到了他们写来的感谢信，说是录音很见效，硬是把老鼠喊出来捉住了。你说，这难道不是机械化？”
这时，一辆摩托车在供销社门口停住，上面跳下一个人，进门就喊：“沈专家，沈专家！”
沈前明正好提完最后一只老鼠，闻声走出门来，一看是蓬安县委的通讯员小李：“有啥子要紧事吗，小李子？”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来了两个记者，要采访你关于攻克老鼠绝育难关的体会。另外，省里来通知，要你作好准备，去北京参加全国科学大会。”
这时，院坝头沸腾了，笑声，欢呼声，祝贺声，加上雷鸣般的掌声，响成一片！
这真是：
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莫看捉老鼠，也能出状元。
（赤叶、孔凡禹、康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