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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投关西延安府路上来。走了半个多月,来到了渭州①。这里也有一个经略府,史进心想:“莫非师父在这里?”进城一看,走过了六街三市,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史进有些口渴,就走了进去,找一个座位坐了。

茶博士②送上茶来,史进问:“这里的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茶博士说:“这府里教头很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道哪个是王进?”

正说着,见一个大汉,头裹万字头巾,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鸦青丝绦,足穿一双鹰爪黄皮靴,生得面圆耳大,一部络腮胡须,身高八尺,大踏步到茶坊里坐下,茶博士就说:“客官要找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他都认得。”史进忙起身施礼说:“官人,请坐拜茶。”那人见史进高大魁伟,像条好汉,过来跟他施礼。两人坐下。史进说:“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说:“洒家③是经略府提辖④,姓鲁名达。请问阿哥,你姓什么?”史进说:“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是不是在这经略府中?”鲁提辖说:“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的九纹龙史大郎?”史进拱手说:“正是小人。”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要找的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史进说:“正是那人。”鲁达说:“俺也听说过他的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既然是史大郎,俺早就听说过你的好名声,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走出茶坊来,又回头说:“茶钱洒家还你。”茶博士应声说:“提辖但吃不妨,只管去。”

①渭州最早置于北魏,治所在今甘肃陇西县,因地当渭河源头而得名。唐代安史之乱以后属于吐蕃(音bō波,即今西藏)。唐中和四年回归大唐版图,治所移到今甘肃平凉市。按史进从华阴县到延安府去,只要顺着洛河一直往北去就可以,不过四五百里路;渭州在华阴县正西,要沿着渭河上溯到陇西,将近一千里路,沿着渭河上溯再转泾河上溯到平凉,也有八百多里路,而且华阴、渭州、延安是一个三角形的三个角,从华阴到延安是永远也不可能经过渭州的。这里只能说明古代的作家缺乏地理知识,不经考证,信笔写去。这样的错误在《水浒传》中不是一处两处,也无法改正,只能作些说明。

②茶博士当时对茶馆里提壶沏水的堂倌的尊称。

③洒家当时关西陕甘一带人的自称,相当于“咱家”。

④提辖宋代武官名。据《宋史·职官志》,宋代在各州府郡特别是边境地区,大都设有提辖,专管统辖、训练、校阅所属军队,督促拘捕盗贼,也可以由州府官员兼任。是一种并不直接带兵却有指挥、监督权的州府级地方武官,相当于州府官的副职。

两人挽了胳膊,出了茶坊,上街走了三五十步,见一簇人围了一个圈儿站着。史进说:“兄长,咱们过去看看。”分开众人一看,中间有一个人,拿着一条棍棒在使,地上摊着十几个膏药,是个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还是教史进武术的开手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在人丛里叫:“师父,多时不见。”李忠说:“贤弟,怎么到了这里?”鲁提辖说:“既然是史大郎的师父,和俺一起去吃三杯。”李忠说:“等小子卖完了膏药,再和提辖去。”鲁达说:“谁耐烦等你?要去就去。”李忠说:“这是小人的衣饭,无可奈何。提辖请先走,小人随后去找你们。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鲁达焦躁起来,把那些看客一推一跟斗,一边骂:“这厮们快夹着屁眼儿撒开,不走的,洒家可要打了。”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说:“好急性的人。”当即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三个人来到渭州桥下一个有名的潘家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①,在空中飘荡。三人到潘家酒楼上,拣个干净整齐些的阁儿坐下。鲁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

①酒旆长条形的旗子叫做“旆(音pei配)”,酒店挂的酒幌子,就叫“酒旆”,也叫“酒望子”;挑酒旆的竹竿,就叫“望竿”。

酒保认得是鲁提辖,忙问:“提辖官人①,打多少酒?”鲁达说:“先打四角②酒来。”酒保铺下菜蔬、按酒,又问:“官人,吃什么下饭?”鲁达说:“问什么?凡是有的,只管端来,一总算钱还你。聒噪什么③。”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凡是能下口的肉食,只顾端来,摆了一桌子。

三个人喝了几杯酒,说些闲话,正说得来劲儿,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地啼哭。鲁达焦躁起来,把碟儿、盏儿都扔到了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见鲁提辖气愤愤的,忙说:“官人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小人立刻去买来。”鲁达说:“你也应该认得洒家,却叫什么人在隔壁吱吱哇哇地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并不曾少了你酒钱!”酒保说:“官人息怒,小人怎敢叫人啼哭,来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赶酒座儿卖唱的父女两人。不知道官人们在这里吃酒,因为自苦了啼哭。”鲁提辖说:“这可是作怪!你给我把他们叫来。”

酒保去叫,不多时,两个人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手里拿串拍板,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手里拿着三弦。看那妇人,虽然没有十分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那妇人拭着眼泪,上前来深深地道了三个万福④。那老儿也都请了安。鲁达问:“你们两个是哪里人?为什么啼哭?”那妇人说:“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⑥是东京人氏。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不想他们搬到南京去了。母亲又在客店里染病身故,我父女二人,就流落在这里。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见奴家有几分姿色,就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没想到写了三千贯的文书,却是虚钱 实契,一个钱没见到,就要了奴家身体。

①官人“大官人”的简称,是对富贵或有权势者的尊称,不一定就是做官的人。

②角酒的容器、量器名。古代用牛角之类做酒的量器,因此一只牛角所能容纳的酒,就叫“一角酒”。到了宋代,虽然已经不再用牛角做量器,可是习惯上仍这样说。

③聒(音guā郭)噪当时的方言,指话多烦人,相当于“啰嗦”。

④万福当时女子行礼,双手搭在胸前,微微屈膝弯腰,口中说“小女子万福”、“小妇人万福”、“侄女儿万福”等等。这种礼节,就叫“万福”。

⑤奴家当时年轻女子的自称,简称“奴”或“阿奴”,可重叠为“小阿奴奴”。

他家大娘子好生厉害,早晚打骂,不到三个月,就把奴家赶了出来,还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价三千贯钱。他有钱有势,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得。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哪儿有钱来还他?无可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只好到这里酒楼上来赶座子。每天得几个钱,大半还他,留下几个父女俩盘缠①。这两天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又要受他羞辱。父女俩想起这苦楚来,无处可诉,因此啼哭。不想触犯了官人,望高抬贵手,恕罪则个②。”

鲁提辖又问:“你姓什么?在哪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哪里住?”老头儿回答:“老汉姓金,排行第二③;孩儿小名翠莲;郑大官人就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就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住。”鲁达听了,“呸”了一声说:“俺只道④哪个郑大官人,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⑤泼才⑥,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样欺负人!”回头看着李忠、史进说:“你们两个且在这里坐会儿,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就来。”史进、李忠抱住了相劝:“哥哥息怒,明天再说。”两人三番五次才把他劝住了。鲁达又说:“老儿,你来!洒家给你些盘缠,让你明天就回东京去,行么?”父女两个说:“要是能够回乡去,就是重生父母。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可是着落他要钱的呀。”鲁提辖说:“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从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史进说:“洒家今天不曾多带些出来,你有银子,借点儿给俺,洒家明天就还你。”史进说:“值什么,要哥哥还?”从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鲁达看着李忠说:“你也借点儿出来给洒家。”李忠从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鲁提辖看了嫌少,就说:“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鲁达只把十五两银子给了金老儿,吩咐:“你们父女俩拿去做盘缠,先收拾行李。俺明天一清早来,发付你们两个起身,看哪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儿和女儿拜谢去了。

①盘缠指日常吃喝花费的钱,也指出门的旅费。

②则个当时方言中的语助词,相当于“吧”。

③古代下层社会有许多人没名字,只按排行称呼。例如赵大、钱二、张三、李四。

④只道当时方言,有“只以为”、“还以为”的意思。

⑤腌臜当时方言,音āza或ānzan,后一字读轻声,是肮脏(āngzang)一词尾辅音脱落所形成。

⑥泼才当时方言,是“泼皮”和“奴才”两词的结合,指以撒泼讹诈为业的地痞流氓。

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主人家,酒钱洒家明天送来还你。”主人家连声答应:“不妨不妨,提辖只管去,只怕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金老儿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就去城外雇定了一辆车子。回来收拾了行李,算清了房钱、柴米钱,就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五更,父女两个起来,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见鲁提辖大踏步走进店里来,高声叫喊:“店小二,哪里是金老儿的歇处?”小二哥就喊:“金公,提辖找你。”金老儿开了房门说:“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说:“坐什么?你要走就快走,等什么?”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谢了提辖,正要出门,店小二拦住问:“金公,哪里去?”鲁达问:“他少你房钱?”小二说:“房钱昨夜都算清了。只是还欠郑大官人的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鲁提辖说:“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店小二哪里肯放?鲁达大怒,揸(音zhā渣)开五指只一掌,打得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加一拳,打下当门两个牙齿。小二爬了起来,一道烟儿走到店里去躲了。金老儿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客店,出城去找昨天雇下的车子了。

鲁达还怕店小二赶去拦截,掇了条凳子,在门口坐了有两个来时辰,约莫金老儿去远了,方才起身,径向状元桥走来。

郑屠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挂着三五片猪肉。郑屠正在柜台内坐着,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鲁达走到面前,叫声:“郑屠!”郑屠见是鲁提辖,慌忙走出柜台来唱喏,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鲁达坐下,说:“奉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①,切做臊子②,不要见半点儿肥的在上头。”郑屠说:“使得,你们快选那好的切上十斤。”鲁提辖说:“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你自己给我切。”郑屠诺诺连声:“说得是,说得是。小人亲自切,亲自切。”忙去肉案上拣十斤好瘦肉,细细地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用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儿的事,见鲁提辖坐在肉案旁边,不敢过来,只得远远地站着,在房檐下张望。

郑屠整整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问:“提辖,叫人送去?”鲁达说:“送什么?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一点儿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郑屠说:“刚才那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做什么用?”鲁达瞪眼说:“相公钧旨,吩咐洒家,谁敢问他?”郑屠说:“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就是了。”又选了十斤肥肉,也细细地切做臊子,用荷叶包了。这二十斤臊子,整整切了一早晨。

那店小二哪里敢过来?连那些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郑屠说:“着人给提辖拿了,送到府里去?”鲁达说:“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一点儿肉在上面。”郑屠笑着说:“提辖不是特地来消遣我吧?”鲁达听了,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里,瞪眼看着郑屠说:“洒家就是特地来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扔了过去,恰似下了一阵肉雨。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火焰腾腾地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了过来。

①精肉方言,瘦肉。

②臊子方言,肉末。

鲁提辖早拔步站在当街上。众邻舍和十来个伙计,哪个敢上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站住了脚,那店小二也惊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就来揪鲁达,被鲁提辖就势按住了左手,往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上前一步,踏住他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来,看着郑屠说:“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①,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屠户,也敢叫‘镇关西’!你怎么强骗了金翠莲?”扑地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恰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都流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嘴里直叫:“打得好!”鲁达大骂:“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眉梢只一拳,打得眼角裂开,眼珠迸出,也好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绛的,都滚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上前来劝?郑屠受不过,只好讨饶。鲁达怒喝:“咄!你是个破落户,要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许饶了你;你如今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一拳,太阳穴上打个正着,却像是做了一个全堂的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一看,见郑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动弹不得了。鲁提辖假意说:“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却见他脸色渐渐地变了,鲁达寻思:“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为他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就指着郑屠尸体说:“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儿算账。”一头骂,一头大踏步走了。街坊邻舍和郑屠的伙计,谁敢上前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弃了旧衣服粗重,提了一条齐眉棒,出南门一道烟儿走了。

郑屠家中众人,救了半天,哪儿还救得活?只得到州衙告状。知州升厅,接了状子一看,因为鲁达是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捕捉,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知州回禀:“府中提辖鲁达,无故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经略听说,吃了一惊,寻思:“这鲁达武艺虽好,只是性格粗鲁,如今做出人命案子,俺如何护得短?只能让他抓捕推问。”这才回答府尹:“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因为俺这里没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他犯了人命案子,你不妨拿他依法取问。如果供招明白,拟定了罪,也要让我父亲知道。怕日后父亲那边要这个人,俺却不好交代。”知州说:“下官问明了情由,合当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

①关西五路廉访使这里指老种经略相公。查《宋史·职官志》,宋代没有廉访使的官职。元代的廉访使是文官,相当于监察御史。这里估计是“安抚使”之误。

知州辞了经略相公,出门上轿,回到州衙,升厅坐下。就传值日王捕头捉拿犯人鲁达。

王捕头领了公文,带了二十来个做公的人,到鲁提辖下处来。房主人说:“鲁提辖刚才背了个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不敢问他。”王捕头听了,打开他房门一看,只有些旧衣裳和被褥在里面。王捕头就带了从人,四下里去寻找,州南走到州北,哪里找去?

王捕头又拘了两家邻舍,连同房主人一起到州衙厅上回话:“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只得拘来房主人和左右邻舍。”知州录了证词,把人放了;急忙带了仵作①,着落本地里正,检验之后,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一面叠成文案,一面差人杖限②缉捕凶身。鲁达在逃,行了个海捕③急递的文书,出赏钱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龄、籍贯、相貌,到处张挂,各路追捕。

【简评4】本回是《水浒》名篇,写鲁达粗犷正直、嫉恶如仇的性格,呼之欲出;写三拳打死镇关西,语言十分精炼精彩。

鲁达是《水浒传》的主要人物,个性非常鲜明,是一百单八将中最讲义气的人。他的“义气”藏在心中,不挂在嘴上。对比宋江满嘴仁义道德,却尽干不仁不义的事,给人一种极强烈的反差、鲜明的对比。

①仵作衙门里专门验尸、验伤的吏役。

②杖限官府限期责令下属完成某项工作,逾期没有完成,就要打屁股。

附录:《另眼看水浒(二十篇)》之一

《北京青年报》网站Ynet的“古史漫谈”论坛上,2003年11月10日和18日先后上传了两篇作者为MP4先生的文章,标题为:《另眼看水浒》(说是共二十篇,其实只有十九篇),内容新颖,有独到的见解。MP4先生此文发表时我的《水浒(少年版)》已经出版多日,有些我所赞同的观点无法参酌引入我写的评论当中了,因此特地分篇附录在本书相关的文字后面,供读者参考。由于作者的文章不是写给青少年看的,因此转引的时候,文字略有删节。后文继续转引,不再说明作者和出处。

“拳打镇关西”是《水浒》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篇,之所以脍炙人口,在下认为并非因为精彩(虽说从文字角度看确实精彩),而是因为痛快。这痛快背后暗含的是弱势群体的一种意愿。

这故事细细想来有个疑问,鲁达为什么不通过比较正当一点儿的渠道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让金家父女去衙门申诉,又或者亲自上门讨个公道?毕竟这个“镇关西”郑屠户无非一个发了点儿财的卖肉个体户,按鲁达自己的话讲,不过是“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的“腌臜泼才”而已,见了鲁达也得诚惶诚恐,陪个笑脸,更谈不上什么权势了。

如果鲁达真的那么做了,其结果可以预料,就是郑屠户退还那原本想要赖掉的“典身钱三千贯”,或许还得多加一点儿,再陪个不是,深刻检讨几句,事情就算是完全摆平了。这样的结果理论上讲应该是皆大欢喜,是最符合理性的。可如果真的这样解决,不仅不会让人感到痛快,还会有一些失落。其原因很简单,就是“恶”没有受到惩罚。

由此引申出的一个严肃的命题:个人有无惩恶的权力?照理,惩恶是社会的事,或者换个说法,是衙门的事,个人强出头乃是违法。不过,当社会无力或无暇保障部分人的利益的时候,个人是否有权为自身或他人利益作出激烈的抗争?

如果说有,是不是在纵容一种借助正义之名的“多数人的暴政”?如果说没有,是不是又在纵容一部分人对另一部人的利益掠夺和侵犯?

再换个角度,把身份颠倒一下,假如鲁达是个卖肉为生的屠户,镇关西是个有点儿权势的提辖,那么鲁达岂不是连上述的理性解决的可能性都丧失了?大概就只能带着金家父女到处上访申诉反映情况,可惜这个案例不关人命,很可能即使付出了极大的成本和精力,也未必能解决问题。

“拳打镇关西”之所以让人大呼“过瘾”,虽不排除人們心中的暴力倾向,更体现了一种正义伸张。你可以认为这种伸张是另类的,反社会的,可又得承认对弱势群体而言,这是让“恶”昭彰于世并受到惩罚的最好途径。如果一个社会长期让其中一部分人处于被掠夺被压迫的情形之下,拳就成了政治利益的代言者,成为必要的选择,这是弱者的人权,剥夺这种权利其实是对掠夺和压迫的默许。毕竟公正也罢,政治权利也罢,都是无法期盼其会从天而降,自行到来的,很多时候要靠“拳打”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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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诸多小说都喜贤妻配良将,而此篇却不以为然。”一个疯癫道士笑道,“我遇到很多女子都如《红楼梦》中的闺阁佳人一般,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却很少有人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写出来。”在这世间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能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又有多少人还信“希望”这一词。在这个时代,追求平等似乎是一种笑谈,君王在上何来生而平等一说?但总有人会这么做,或者说总要有人这么做。
  • 蜀宫应制

    蜀宫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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