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说:“这个法子虽然好,但咱们也要随机应变。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让人识破了,救不了咱爹,咱三个人也得跟着爹一块儿坐牢,你们怕不怕?”“怕它个鸟!”天星总是快人快语。“大姐,说句实话,我怕……”天月是有点胆小怕事。天好说:“老三,我不怨你,爹也不会怨你,你不要去了,就在家里!”天月趴在桌上哭了,她哭着说:“我是怕,可我一定要去,咱的命都是爹娘给的,大不了把命还给咱爹咱娘,我去……”天好心痛地把天月搂在怀里,热泪禁不住就掉下来,砸在天月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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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仨度日如年,终于等到了接见日。这天,她们仨来到阴森恐怖的监狱,进了监狱,三个人跟着老狱警在走廊里慢慢地走着。天月紧张得把装着饼的包袱掉在地上,天好赶紧捡起包袱。狱警转过身,盯着地上的包袱,似有所思。在会见室里,老狱警抽着烟袋锅,默默地看着那个包袱。仨女儿见了爹,一个个哭天抹泪的。
宋承祖颇有气概地说:“不要哭哭啼啼的,这哪像我的女儿!”“爹,我们不哭。”天星说着嗓子里发出哽咽声。“爹,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呀。”天月的声音更是充满哭腔。宋承祖说:“我,你们就放心吧,交给你们一件任务。”“爹,你说吧,我们一定完成。”天好全是一付大姐姐的派头。
宋承祖加重语气说:“记住了,你们一定要把他找到,他在哪里你们问问他就知道了。”说着指自己的左臂,“找到他赶紧离开沈阳,回山东,东北不是你们久留之地。”
天星心直口快的倒糊涂了:“问他?他是谁?”聪明细心的天月踢了她一脚。天星这才明白了:“爹,你就放心,他是因为我丢的,就是死我也要找回他来。”
“天好,回了山东你就和他赶紧把婚事办了吧!”宋承祖也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时候。天好摇着头,语意坚决地:“不,我们等着爹出来再说。”宋承祖说:“看来我是出不了这个监狱了,家里需要个男人。”
天好拿出包袱里的大饼递给爹:“爹,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给你烙了张大饼,你好好吃,你牙口不好,别咯了牙。”语着递着眼色。宋承祖一愣,旋即明白了:“你们这些孩子,面粉这么金贵,我一个要死的人了,吃了也白费。好吧,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说着就伸手接大饼。
老狱警忽地站起来:“慢着!”他拿过大饼说,“得检查检查。我在这监狱里呆了四十年,什么事都见过,当年就是有人在饼里藏了脚镣手铐的钥匙,把犯人放跑了。”天好十分坦然:“那你就检查吧!”老狱警一点儿一点儿地掰着大饼,宋承祖、天星、天月都紧张地望着大饼,老狱警又一点儿一点儿把大饼搓成粉末,可是饼里什么也没有!几个人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好险啊!天星和天月呆呆地望着天好,奇怪大饼里的锯条哪里去了?老警察两手抖起包袱,把已成粉末的饼放到宋承祖面前。宋承祖把饼的粉末一兜,粉末扑到老警察的脸上。
姐妹三人出了监狱,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刚才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天星和天月在天好左右追问着:“姐,你会变戏法啊?锯条呢?”天好笑了笑:“我是在饼里藏了锯条,不过临出门的时候我又给抽出来了。“我得试探一下,还得考考你俩的胆量,你俩要是吓得让人看出来,下回我就不带你俩去,懂吗?”
“大姐真行,我算服了你!”天月拉着大姐的手摇呀摇地说。天星问:“那下回咱还送不送饼?”天好说:“送!这叫兵不厌诈。”“大姐,看来咱爹知道虎子的下落,可他说的是谁呢?他指着自己胳膊是什么意思呢?”天星想起爹刚才话,仍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就向天好讨教。天月说:“你长的木头脑子啊?咱爹指的是哪只胳膊?”“左胳膊呀。”天星仍不明白,她不是个细心的人。天月说:“你想想,知道的人有没有个和左有关系的?”“你是说左云浦?”天星终于有点明白了。天好说:“没错,他肯定知道虎子的下落。”
三姐妹回到罗士圈子的窝棚中,裘春海跟脚也到了。仨女孩子七嘴八舌地把到监狱中的经过告诉了裘春海,数天月说得详细生动。裘春海警惕地望着门外说:“你们还得抓紧把东西送进去。我现在找了老东北军六个老枪手,都能百步穿杨,但是你爹在我们枪响之后,必须自己斩开绳索,要不一切都来不及。好了,我走了,再联系!”说着他闪身出了门,快快地走了。
没过几天,三姐妹又到监狱来看爹了。天好拎着和上次一样的包袱,姐仨跟着老警察进会见室。这一次天好有了经验,她没等那老警察开口,就主动把小包袱交给警察检查。老警察打开天好的包袱说:“嘿,今天送了两张饼,还是肉丁馅的。宋营长,你这仨闺女可没白养,孝顺,不过,我还得检查检查,这也是例行公事啊!”
天好笑了笑,十分爽快地说:“那是啊,请看仔细点,不过,别弄的俺爹没法吃。”老警察用手枪管指着饼,问天好:“这两张饼你爹也吃不了啊。”天好大大方方地说:“对,这两张饼有一张,我特意给你吃,好照顾照顾我爹。”老警察望着天好:“那就谢谢了,哪一张给你爹?”天好毫无表情地:“都是一样的饼,一样的馅,你随便。”老警察点点头,用枪管一点一点挑开饼馅检查。
宋承祖望着天好,天好笑了笑。老警察检查完饼,把破肚露馅的饼送到宋承祖面前。宋承祖接了过来。老警察又拿起另一张饼,仔细地看着,并用手仔细地捏了捏:“这张不检查也罢,检查完了怎么吃啊?谢谢啊。”
老警察吃起肉饼来。他吃了几口,突然眼直了,他慢慢地抬起枪,对着天好。宋承祖大惊:“你想干什么?”“爹,没事。”天好不慌不忙地说。老警察突然狞笑起来,他从嘴里慢慢往外掏东西,竟然掏出了一块小石头。老警察把小石头放在手心里,注意看着,用心琢磨着。宋承祖趁老警察瞅石头的工夫,悄悄地用手指冲天好做了个圆圈儿状,他这个动作三个女儿都注意到了。过了一会儿,老警察说:“你们这几个闺女干的什么活?烙肉饼能把石子儿烙进去?”
三姐妹出了监狱,快快往家走,姐仨都不说话,到了家中,早已弊不住了的天星才问:“姐,你往肉丁馅里塞块石子儿干什么?”天好笑道:“我就是想试探试探他们的警惕性。还是咱爹说的那句老古语,兵不厌诈,总有他们大意的时候。”
紧接着,三姐妹讨论着爹给她们做的手势,三个人都做着这个手势,琢磨着。“对了,是不是要一枚大铜钱啊?”天月忽然恍然大悟地拍手道。胡闹,咱爹要大铜钱干什么?天星又是不明白。天好也十分不解地:“监狱里也不能让送大铜钱啊。”天月说:“咱爹肯定是要一枚大铜钱,他自有他的用处,咱爹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什么事都见过,他要一枚铜钱,肯定有大用处,听爹的吧!”“老三说的有道理,可这枚大铜钱怎么送给咱爹呢?”天好又开始动脑筋,想点子了。
日本宪兵队的酒井大佐一身戒装,大摇大摆地走进伪警察署金子顺的办公室,金子顺忙起身对酒井毕恭毕敬地行日本军礼。酒井傲慢地坐下说:“金桑,祝贺你,终于抓到了宋承祖。”金子顺谦虚地问:“正要请示您,宋承祖怎么处理?”酒井右手往下一劈:“枪毙,反满抗日分子,罪恶极大的统统枪毙!”“遵命!”金子顺双手紧贴裤腿边缝,双脚跟并拢,头一低答道。
酒井问:“金桑,我托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金子顺哈巴狗一样讨好说:“您是说左云浦手里的字帖?这个老滑头,一直不肯透露口风,我看不要和他客气,我派手下的弟兄给你抢来就是了。”
酒井装模作样地摇头:“不不不,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可以套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以和他做个公平交易嘛。”金子顺问:“怎么交易?”酒井笑道:“你会有办法的。”金子顺莫名其妙:“我有办法?我有什么办法?”酒井笑眯眯地说:“你好好想一想,今晚就枪毙宋承祖!”
三姐妹又来到监狱看爹,当然还是送吃的饼,天好还是拎着同样的包袱。在会见室里,天好还是先把包袱交给老警察检查。老警察打开包袱说:“嘿,这下子可好,烙了一摞饼!”天好说:“多送点儿,以后我们就不能经常来了。”话音刚落,金子顺走进来。他当然得来看看,今晚要枪毙宋承祖,千万别出岔子。金子顺默默地看着老警察把一张张饼掰碎。天星拿过一张饼,飞快地扔给父亲。宋承祖接过饼,大口地吞咽着。
金子顺一惊,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喊了一声:“有诈!”几个警察一起摁住宋承祖,金子顺拼命地捶打着宋承祖的后背。慌乱中,天好把一枚大铜钱塞到宋承祖的袜子里。宋承祖哇地一声,把什么东西吐在了地上。老警察低头看了看,捡起一个红枣。金子顺奇怪地叫一声:“红枣?”
老警察问天好:“这是什么意思?”天好说:“这是我们山东人的讲究。”金子顺问:“什么讲究?”天好说:“早早团圆。”金子顺点点头:“哦,是这样,早早团圆,是挺讲究!”
三个女儿走了,宋承祖又被押回监舍。铁门“咣当”一声关上,宋承祖坐在草堆上,他知道今晚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宋承祖从袜子里摸出那枚大铜钱,他看着那枚大铜钱,的眼睛湿润了,心想,这仨宝贝女儿,真聪明,真能干!
宋承祖站起来,把铜钱放到铁凳子腿下,然后坐到椅子上,不停地晃动着铁凳子。铁凳子腿不停地碾压着大铜钱,宋承祖不停地颠着铁凳子,铁凳子腿把铜钱压扁,呛出锋利的长刺。
老警察跑到监舍门外喊:“你要干什么?”宋承祖说:“我吃饼吃的太多了,快要涨死了!不活动肚子痛。”“你使劲地晃吧,可别涨死,你要涨死了,我可没饭吃了!”老警察说着,离开监舍门。
宋承祖更加地疯狂地在铁凳子上颠着,等到老警察走远了,他才从铁凳子腿下拿起铜钱。铜钱已被压得扁扁的,锋利无比。他忙把这东西藏在鞋子里。
黑夜里,裘春海来到三姐妹家,急急地对她们说:“我这些天花三十块大洋买通一个狱警,他说对你爹今晚动手。铜钱送到了?”天好说:“送到了。你要救救我爹呀!”
裘春海悲怆地说:“能不救吗?我来告诉你就是要去救你爹,可能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天好说罢,对妹妹使了个眼色,俩妹妹知趣地到院子里去了。
“救你爹要冒杀头的危险,就是把你爹救出来,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和你们见面,我们得猫起来,避避风风头,要不然咱们都很危险,你们住在这儿,别挪动地方,到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裘春海一腔真情地说着。天好依偎在裘春海的肩膀上:“春海哥,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我这辈子没看错你。你大胆地去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给你守一辈子寡,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裘春海抓紧天好的手:“别胡说!我走了。”听了天好的这掏心窝子的一席话,他十分感动。天好依依不舍:“春海哥,你千万要小心啊!”裘春海一步三回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金子顺带伪警察到关宋承祖的囚室来了。他一身警官服穿戴整齐,真是黄鼠狼去赶集,过来过去一张皮。金子顺狞笑着:“宋承祖,你的好日子到了,走吧,领你出去透透风。”
宋承祖仰天长叹:“唉,想不到我宋承祖拼命打日本鬼子,却死在中国人的手里,窝囊啊!好吧。”说着,带一身浩然正气大步走出囚室,在一群伪警察的押持下走出监狱,上了一辆卡车。卡车开到荒郊野外停下来,宋承祖被俩粗壮的伪警察架下卡车,被推搡着来到一个大坑前。
宋承祖厉声训斥金子顺:“姓金的,我奉劝你一句,你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跟着日本人残害中国人没有好下场!”
金子顺说:“哼哼,你死到临头还嘴硬,大帅怎么样?和日本人拧着干,有好下场了吗?少帅又怎么样?不是也一枪没放,跑到关内去了?中国是你自己的?你逞什么能?”
宋承祖大义凛然地说:“中国是全体中国人的,你们跟着日本人为虎作伥,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还有一点人性吗?中国人的脸面被你们丢尽了!我劝你们早日回头,调转枪口打日本人!”
宋承祖的话似乎打劫了一些伪警察,有几个直往后缩。金子顺气急败坏地喊:“不要听他的宣传,马上行刑!”
这时候,裘春海和六个老枪手在草丛里正把枪对准行刑人。
宋承祖大声喊着:“金子顺,还有你们这些软蛋,你们要是手不发抖就开枪吧,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会化作厉鬼取你们的狗命!”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特别响亮。
金子顺喊道:“赶快开枪!”行刑人颤抖着举起了枪。枪声响了,不是一声而是六声。宋承祖没有倒下,行刑人却栽倒在地。金子顺也中了一枪,嗳哟一声摔倒了,伪警察们大乱。宋承祖趁机取出那枚锋利的铜钱,斩断绳索,钻进夜幕中。
天刚麻麻亮,天好姐妹们就忙着推磨、生炉子,做着摊煎饼的准备。天星和天月的煎饼摊子生意还算不错。
天好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咱爹怎么样了,天星,你腿快,到监狱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话音未落,受了伤的金子顺率领伪警察包围了大院。伪警察们闯进屋里,搜查着,打破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