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直在平静中度过,华龙继续跟张忠和杨柳川侦破各种大小案件,贾明因为是副队长,只去到处走走转转,不再参与具体的破案工作,涉及技术性的工作都由华龙负责。
洪爷在贾明给华龙他们告状之后,本来想撤贾明的职,但是,看在他曾经给郎大中当过秘书的面子上,加上华龙做了很多工作,洪爷暂时压下了这股火,但是一些重要案件决不让贾明沾边,贾明也自得其乐,每天到处转转,只当游山玩水了,乐在其中。
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整个利民市都在进行“文化大革命”,满街都是大字报。
高敏每天下班回来,都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她以为,县城跟市里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没想到,利民县城里也到处贴满了大字报,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所在的医院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先是院里开会,会上,上级领导发表讲话,首先宣布了一项重要任命,那就是曲光荣当了医院的革委会主任,正式拉开了利民县医院“文化大革命”的序幕。
曲光荣当上院革委会主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揪斗老院长卢大忠。
那一天,医院的院子里站满了医护人员,部分病人也被叫到了医院的院子里,曲光荣站在医院的一个乒乓球台上,对着全医院的人喊话:“医护同志们,你们好!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批斗大会,批判我们医院的白专典型,大家都认识他,他就是卢大忠,他不仅当过国民党的医生,还在解放后极力鼓吹学习业务,使很多医护人员上当受骗,成为走白专道路的爪牙。今天,我们不批判他就不能平息民愤,你们心里有什么话想说,就勇敢地站到这个台上来,有我在,你们都不要害怕,县医院再也不是卢大忠的天下,而是革委会的天下。现在,我宣布:批斗大会现在开始。”
曲光荣的话音刚落,医院的一个女护士冲上了乒乓球台,她站在那里,声泪俱下地控诉了卢大忠。“同志们,就是这个卢大忠,曾经几次要开除我,剥夺我为人民服务的权利。他总是跟我强调,要学好业务,难道就是让我也成为走白专道路的典型吗?”
女护士的话音刚落,曲光荣就带头喊起了口号:“打倒卢大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毛主席万岁!”
两名护士发言后,曲光荣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后,盯住了高敏,问:“高敏医生,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敏的心“咯噔”一下,看起来曲光荣是想利用自己很多年前在医院实习时的那次医疗事故来整治老院长,自己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我、我牙疼。”高敏说着,用手捂住了腮帮子,院子里的人哈哈笑起来。
曲光荣没想到高敏会用这一招,他大声地说:“笑什么笑!没见过牙疼还是没听说过牙疼?”
下面一个住院病人说:“没看过牙疼。”
曲光荣即使当了革委会主任,也不敢对病人怎么样,他只好没好气地说:“今天的批斗会就开到这里。但是,我们这仅仅是开始,以后要随时召开这样的会议,希望大家做好发言的准备,踊跃发言,才能体现对党的忠诚。”
散会了,老院长挂在脖子上的牌子被摘了下来。高敏很同情老院长,看到老院长走进楼门的时候,她立即迎了过去,给老院长倒了一杯开水,递给老院长。
“老院长,您喝口水吧!”高敏说,她觉得此刻自己帮不上老院长什么忙,只有关心老院长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孩子,我不能给你惹麻烦啊!”老院长已经很久没喝水了,嘴上起了一圈水泡。
“没关系的,老院长,我可不怕。”高敏说。
“千万要多加小心啊,那个人不是个厚道人。”老院长提醒着高敏。
“我知道了,老院长。您就放心吧!”高敏从心里感谢老院长。
老院长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当年高敏没结婚的时候,曲光荣就总往高敏身边凑,老院长早就看得很明白。那时,曲光荣还没有得势,现在,曲光荣已经是医院里最大的领导了,医院里的大小事都是曲光荣说了算,所以,老院长最担心的就是曲光荣欺负高敏。
高敏是个要强的女人,在县医院里除了老院长,就是高敏的医术最好了。这些年,高敏已经从一个实习医生成长为科主任,利民县医院只有高敏和老院长是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因为肯于钻研,也是高敏超过别人的优势之一。
老院长猜得没错,曲光荣其实一直也没放弃打高敏的主意。
虽然高敏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还是那么苗条,她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走路的时候,两根辫子在身后跳来跳去,很有节奏感。医院里的很多医生护士都喜欢跟和蔼的高敏相处,那些住院后出院的病人也愿意没事的时候到医院看看为他们治病的高医生,顺便跟她说几句话,聊聊她的两个女儿,看着高敏微笑的样子,病友们很开心,高敏也很知足。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被曲光荣给破坏掉了。
曲光荣垂涎高敏已久,现在老院长已经被打成了走白专道路的专家,没有人再敢出面保护高敏了。曲光荣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院革委会的主任了,主任的谐音就是主人,那么,自己就是县医院的主人了,这些医生、护士都是为自己服务的。当然,他想亲近谁,那是他们的荣幸。他做梦都想跟高敏亲近,这一刻,他的这个愿望已经不可遏制地蹦了出来。
自从生孩子之后,高敏就没值过夜班,老院长为了照顾高敏,确实想了许多办法。可是,曲光荣却想,不让高敏值夜班,自己就没有机会接近高敏,大白天的,医院里到处都是医护人员和患者,自己虽然是革委会主任,但也不能太出格,毕竟,高敏家在利民市住,谁知道她能认识到哪一层的革委会主任呢!
曲光荣找高敏谈话的时候,高敏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她知道,从老院长下台,曲光荣抢班夺权的第一天起,自己就失去了安全感。曲光荣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断了那个想法,在她看来,这小子蛮执着。可是,曲光荣的这个想法是令人不齿的,她是不会满足他的。
坐在曲光荣办公桌的对面,高敏问:“找我有事儿?”
“是啊,找你谈件工作的事儿,你能不能克服一下困难,值夜班呢?”
“值夜班?你是知道的,我家不在利民县住,家里有两个孩子,没有人帮我带孩子,值夜班有困难,希望主任考虑。”
“我也没说你必须值夜班,只是大家都对你不值夜班有意见。我虽然当着革委会主任,可我向情向不了理啊!”曲光荣有些无奈地说。
“我的困难人人都知道。如果你硬要让我值夜班,我也没意见,只是我不能保证每个班都能值。”
“只要你能值夜班,就是给医院带个好头,这也是支持文化大革命嘛!”
“我只知道值班给病人看好病,跟支持不支持谁没关系。如果没事,我走了。”高敏说着,就要往外走。
“高敏,你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曲光荣急忙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伸手拦住了高敏。
“你要干什么?”高敏瞪起眼睛问。
“我不干什么。我只是想近距离地看看你。”曲光荣说话的语调有些颤动。
“有什么可看的?你可是革委会主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高敏说完,就离开了曲光荣的办公室。
高敏因为不想低声下气地求曲光荣,只好值了夜班。
如果华龙晚上在家,高敏还能放心,可是,大部分时间华龙不在家。高敏只好把两个孩子寄放在家属院里的孙巍家,孙巍是个爽朗的女同志,她对孩子很关心,也很细心,每一次看到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孙巍都能给孩子们带来惊喜,不是陪着她们玩,就是给他们买来食品或玩具什么的,两个孩子都喜欢孙巍阿姨。
高敏没想到,她值夜班的第一个晚上,曲光荣就来了。
晚上,病人很少,高敏趁着这个间隙在看医学书。毕业这些年,她一刻也没放松学习,即使在孩子小、家务负担很重的情况下,她自己仍然能利用一切空隙学习,在高敏看来,医学就是需要一辈子付出时间和精力的科学,疑难病症在不断增加,要想解决所有的病症不仅需要临床的实践,还要多接触前沿信息,不了解新动态,盲目地治疗,也不符合科学。
高敏正看到入神处,突然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她猛地放下书,有些惊恐地抬起头,原来曲光荣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高敏知道该来的必定会来,但是她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镇定地问:“曲主任,您有什么事?”
“高敏,你就成全我一回吧!”曲光荣近乎哀求地说。
“成全你什么?我在值班,希望曲主任不要影响我的工作。”高敏严肃地说。
“我影响你工作了吗?现在没有病人,你可以休息了。”曲光荣满脸堆笑。
“值班是医生的职责,如果我不坚守岗位,来了病人找不到医生,我就是失职。如果耽误了病人的治疗,出了问题谁负责?”
“行,高敏,你厉害。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只是你不知道,我尊重你,但是你也别太把自己看高了。没有老院长护着你,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女人,什么大学生啊,狗屁!”曲光荣骂着,转身走了出去。
高敏看着曲光荣走了出去,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是曲光荣在她面前动粗,她知道,以曲光荣的造反派脾气,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曲光荣走出去之后,高敏将医生办公室的门反锁上,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继续看书,偶尔她能听到不远处的护士办公室里传来的呻吟声,高敏知道,曲光荣在她这里没能得逞,在护士那里却得手了,跟高敏一个班的那名护士,正是在批斗会上痛批老院长的那名护士。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高敏的心情有些烦躁,她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她双手捂着耳朵,看着那本医学书,直到天亮。
早晨,医院里的干事通知全院职工召开大会,高敏不知道曲光荣又要耍什么花招,她想找老院长谈一谈,可是,老院长不仅被撤掉了院长职务,还被取消了行医资格,被贬到总务处打扫卫生间。高敏要找老院长,只能到男卫生间去找,很不方便。高敏没办法,不管曲光荣怎样耍花招,高敏只好硬挺了。
果然不出高敏所料,全院职工大会上,曲光荣说:“今天召开全院大会,是宣布两项任命决定的,经过院革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张红为护士长,免去李兰的护士长职务;任命马锐为科主任,免去高敏的科主任职务。在这里,我还要重申一遍,凡是不支持我工作的人,就是不支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支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反动派,就要被打倒!好,散会。”
曲光荣站在台子上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高敏。
曲光荣的一番话,还是在全院职工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没等曲光荣讲完,下面的医生和护士们已经面面相觑。他们感到突然,甚至有人悄声地说:“张红那个烂货都能当护士长?这医院不是变天了吗?”
“已经变天了,你还没看出来?连高敏都被撤职了。”
“马锐不是出过医疗事故吗?人家家属还在告他呢!”
“告有什么用?现在文化大革命了,人家是造反派,谁敢惹?”
人们小声议论着离开了会场。
高敏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浑身都很放松。同时,一个新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涌了出来。
值了一个夜班,高敏在第二天晚上才回到家。
高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孙巍家接孩子。华剑和华文姐妹两个看到高敏回来了,很高兴。尤其华文,张着两只手想让高敏抱。高敏走过去,抱起华文,问:“小文,你跟姐姐在孙阿姨家乖不乖?”
“我们很乖的。”华剑抢着说,华文也点点头,高敏笑了。
“小孙,总是麻烦你,真有些过意不去了。”高敏诚恳地说。
“没什么,只是你这样工作太辛苦了,该想个办法调回来。”孙巍建议道。
“是啊,我也这么想,今天我跟华龙谈谈,看看能不能求人帮我办一下工作调转。只是现在太严了,轻易不给调转,我有个同事,是跟别人对调的,很多事也不随心。”
“唉,赶上这个年头,没办法。”孙巍有些抱怨地说。
“小孙,你早点休息吧,孩子在你这里也把你给累坏了,我们先回去,小剑、小文,跟孙阿姨再见。”高敏一只手拉着华剑的小手,一只手抱着华文,回到了自己的家。
华龙还没回来,冷清了两天的家显得格外清静。高敏将华文放在床上,动手做饭。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无非是饼子就咸菜,华文的牙还没出奇,给华文要做些软一点儿的饭菜,高敏将玉米面和成了糊糊,放在开水里搅拌,盛出来的时候又在里面倒进了一些酱油,有了咸淡的滋味,华文很喜欢喝。
高敏又将玉米面饼子切成小块,放进碗里,拌上咸菜,盛给华剑,两个孩子对这样的饭菜没有挑剔,看着她们吃得很香的样子,高敏觉得一阵阵辛酸。吃着饭,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华剑看到妈妈流眼泪,立即停下来,问:“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快吃饭吧,小剑。”高敏擦了一下眼泪说。
“妈妈,不哭——”华文虽然已经能说很多话,但是有些词发音还不太清晰,她看到妈妈哭,也很着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高敏。
就在这个时候,华龙回来了。
“你们怎么了?”华龙一进来,就发现两个孩子有些异常。
“没怎么,你还没吃饭吧?去洗手,吃饼子。”高敏说着,趁着华龙不注意,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妈妈哭了。”华剑告诉华龙。
“真的吗?为什么哭呢?”华龙看了看高敏,高敏的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
“真没哭,你快吃饭吧!”华龙的一番询问,反而让高敏的喉咙哽咽起来。
“小敏,你有事瞒着我,是吗?”华龙焦虑地问。
“真的没有。快吃饭。”高敏催促着华龙说。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华龙严肃地问高敏。
“没有,我只是觉得让人家孙巍帮忙照看孩子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久了不太好。不如帮我找找人,给我调个工作吧!只要离家近点,什么样的工作我都不挑剔。”高敏说。
“要调工作也是到医院去啊,你是医生,也不能随便就改行啊!”
“改行也没问题,只要能照顾孩子照顾家,都没有问题的。”
“小敏,真是委屈你了。我找洪爷想想办法吧!”
高敏没跟华龙提曲光荣找她的事,更没提她被曲光荣给撤职的事,她知道华龙每天都很辛苦,跟他说这些也没有用,反而会增加他的压力。很多事只能压在心里,都说出来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烦恼,如果是那样,真是得不偿失了。
华龙第二天就跟洪爷谈了高敏的事,洪爷很爽快地答应了华龙。“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只是卫生系统我认识的人有限,平时打交道也不多,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哪怕是找老乡、找战友,我都会帮助你的。”
听了洪爷的一番话,华龙心里很高兴。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始料不及。
既然利民县都成立了革委会,利民市更要先行一步。利民市成立了革委会后,利民市的各级机关也相继成立了革委会。虽然是“文化大革命”,最后却上升到了武斗的层面。
虽然都是造反派,却进行了革命阵营的划分,利民市的造反派被分成了“八三一”和“大联合”两派,各派都整顿队伍,全副武装,在利民街头,“八三一”队伍扛着枪,喊着口号:“打倒大联合!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毛主席万岁!”“八三一”队伍刚刚走过去,“大联合”的队伍就走了过来,他们的口号是:“打倒八三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派走着的过程中,互相发现了对方,于是,在城里交战,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飞起来的子弹打坏了居民的窗户。于是,就有老百姓到公安局来报案,可是,公安局里却一个人也找不到。
原来,贾明在“文化大革命”到来时,摇身一变,成为造反派的头头,他公然对着洪爷叫喊:“都管你叫洪爷,你他妈是谁的爷爷?你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今天我就要打掉你这个资产阶级的老爷!”
“贾明,你敢?看我不毙了你!”洪爷生气地拔出了枪。
“现在是文化大革命了,不是你作威作福的时候了!你以为你还是局长?这里马上就要军管了。兄弟们,上!”贾明对着造反派们喊着。
起初造反派们看着洪爷还是很害怕的,但是,当他们已经看出贾明是打着文化大革命的旗号在打击洪爷的时候,他们都看准了火候,贾明这一派是会压倒洪爷的,于是,他们蜂拥而上,洪爷毕竟不能滥杀无辜,当他的枪被缴下来后,洪爷就被这些造反派绑了起来。
华龙和张忠从乡下查案回到局里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时局会发生这么快的变化。公安局的大喇叭已经被摘了下来,文件散落了一地,局里连看收发室的人都不见踪影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忠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华龙。
“糟了,一定是我们这里也发生了武斗。”华龙猜测着,因为之前他们已经听说市里有些部门都发生了武斗,流血事件不断发生。
“要是那样,我们就没办法上班了。”张忠推测着。
“现在的关键是弄清楚谁带头武斗?洪爷在哪儿?”华龙思考着。
“那还用说?除了贾明不会有别人,如果是我们内部的人搞武斗的话。”
“你说得没错,除了贾明也许不会有别人。”华龙肯定地说。
“我们去问问吧!”张忠提醒道。
“走!”华龙说着,就跟张忠往外走。
离公安局不远有一处小吃部,华龙他们每次加班很晚的时候,洪爷都会带他们到小吃部吃点菜包子、喝点粥什么的,算是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
在小吃部里吃饭,能够观察到公安局附近的情况,洪爷不止一次地开玩笑说:“如果有敌特侦察公安局的动向,坐在这里一边喝粥,一边侦察再适合不过了,所以,不管到什么时候,哪怕是一处最细微的地方,都有可能拿来做出点文章来。”
华龙和张忠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小吃部,也不由自主地朝着这里走来。
小吃部今天跟往常不同,门紧紧地关着。张忠上去敲门,敲了半天,小吃部店主师傅才把脑袋伸出来,“原来是小张啊,今天不开门,不好意思,你们去别处吃吧!”
“师傅,我们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向你打听个事儿的。”张忠说。
“来,进来说。”师傅把两个人让进小吃部,立即关上了门。
“师傅,怎么这么神秘啊?”华龙问。
“这年头不多加小心不行啊!”师傅很无奈地说。
“是啊,多注意安全没错。”华龙笑着说。
师傅上下打量了华龙和张忠一眼,说:“你们是问洪爷的事吧?”
“是啊,师傅,我们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最近几天我们下乡了,回来见到局里这个样子,洪爷也不见了,您能告诉我们您都看到了什么吗?”
“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儿,洪爷被贾明带着的一帮人给押走了,局里的其他人都跑了。”师傅心有余悸地说。
“师傅,谢谢你!”华龙了解到了洪爷的线索,心情有些激动地握住了师傅的手。
“你们快去找洪爷吧,他们往火车站方向走了,估计是要带他走吧!”师傅也帮着分析道。
“对,师傅说得没错。我们赶快去火车站。”华龙对张忠说。
华龙和张忠辞别了小吃部的店主师傅,朝着车站的方向跑去。
利民县医院大门口,卢大忠背着自己的行李往出走,迎面碰上了来上班的高敏。
高敏问:“老院长,您这是去哪儿?”
“我被下放改造,到农村去,你怎么又来上班了?”老院长慈爱地看着高敏问。
“不上班不行啊,曲光荣现在说了算,他处处找茬整治我呢!我不能有把柄落到他手里啊!”高敏忧虑地说。
“高敏啊,我一直想对你说,就是没有机会,这里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不在这里,我能去哪儿呢?城里的医院也不好进啊!”高敏为难地说。
“孩子,曲光荣对你不怀好意,迟早要吃他的亏。如果他不能得逞,他会往死里治你的。这些造反派,就是流氓。”老院长愤愤地说。
“老院长,我记着您的话呢。我会保护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老院长转身就走。
高敏眼含热泪,喊了声:“老院长,您多保重!”她目送着老院长卢大中离开了县医院。
因为医院闹武斗,连病人都觉得没有安全感,医院里比往常清静了许多。高敏穿着白大褂,在走廊里走着,不知是哪里飘来的一片叶子落在了走廊里,高敏看着枯黄的叶子,心里一阵悲凉。
曲光荣挤走了老院长,心里很得意。其实,他早就应该揪斗高敏的,只是自己想占高敏的便宜,一直没占到,他还想给自己留一线希望,所以,在最后的一点希望没有破灭之前,他不会轻易动高敏。
当高敏在那个夜晚知道了曲光荣和护士张红之间发生的那件事后,高敏对曲光荣的警惕稍加放松,她认为,曲光荣现在的心思都在张红身上,却没想到,曲光荣既想占着锅里的,又想占着盆里的,鱼和熊掌他是想兼得的。
今天遇到老院长,老院长临走还在劝她离开这里,高敏才又一次地提高了警惕。又轮到她和张红值夜班了,曲光荣也许还会来,自己应该怎么应对呢?
虽然高敏从心里厌恶张红这样的女人,但是她在言行上绝不能让自己流露出来。因为值班的夜晚,如果没有张红和曲光荣的暧昧,吃亏的就是她自己了。
高敏跟往常一样正在医生办公室里看书,曲光荣如她猜测的一样,又来了。当高敏发现窗外有个身影闪过的时候,她已经猜出来是曲光荣。于是,高敏直接去了护士办公室。
曲光荣到医生办公室看高敏不在,径直来到了护士办公室。看到高敏和张红在一起说话,问高敏:“怎么不坚守岗位?”
“坐着的时间长了,有点困,出来放松一下。”高敏说着,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休息一会,不行,你就去医生宿舍睡一会儿吧!”曲光荣关切地说。
“那可不行,医生离开岗位是要受到批评的,院里的规章制度我可不能违背。”高敏原则地说。
“是我让你去休息的,谁敢说你,这个医院我说了算。”曲光荣霸道地说。
“曲主任,您对我的关心我心领了。我不能丢下张护士长一个人自己跑去睡大觉,那可不是我做人的准则。”
“行,你觉悟高。小张,你跟我来一下。”曲光荣见劝说高敏没有效果,只好叫了张红跟他走了。
张红最近没少让曲光荣占便宜,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大,出了护士办公室,张红很不满地问曲光荣:“你什么意思啊?你让高敏去休息是假,想跟她亲近才是真的吧?”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想把她引开,我们两个好好亲热一下吗?”
“你少蒙我,人家高敏不上你的当,你才找我的吧!就我一个人是傻子,总被你骗。”张红抱怨着。
“谁骗你了?你不是当上护士长了吗?全院那些女护士,就你行啊,不是我护着你,卢大中早把你开除了。”曲光荣开始挖苦张红。
张红不做声了,默默地跟着曲光荣去了他的宿舍。
医生办公室里,高敏合上书,开始清理自己的物品。除了几本书和两件衣物外,这里也没有自己什么东西了。她把没用的东西都放进了垃圾箱,然后,将值班日记重新抄写了一遍,把病房里病人的情况详细地记载下来。然后,她又拿出信纸,写了一封辞职信。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高敏带着困意,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
张红回来的时候,高敏竟浑然不觉。张红没到医生办公室,而是直接回到了护士办公室,疲惫地躺在了值班床上,睡了起来。
下午要下班的时候,高敏走进了曲光荣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到曲光荣的办公室,里外两间,是原来卢大中的办公室,卢大中被贬后,曲光荣从后勤办公室搬到了这里,他搬进来后,将里间进行了粉刷,增添了一张床,能享受到的方法,曲光荣都想到了。
看到高敏走进来,曲光荣很高兴。他以为高敏已经回心转意了,是来求他的。于是,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对高敏说:“小高啊,你来找我有事吧?”
“对,找你有事。这是我的辞职信,从明天起,我就不是利民县医院的职工了。”高敏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要辞职?”曲光荣有些惊讶地问。
“什么原因你还不清楚吗?”高敏反问。
“我清楚?我清楚什么?高敏,今天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曲光荣追问着。
“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走了,曲主任,我女儿还等着我回家呢!”
高敏说着,走出了曲光荣的办公室。
曲光荣冲出了办公室,想追上高敏,可是哪里还有高敏的踪影,她已经拿着自己的东西直奔公共汽车站了。
曲光荣本来不想善罢甘休的,他要在全院揪斗高敏的想法一直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没能实行,高敏一辞职,他的想法立即落空了,他怎么能甘心呢!
就在他要纠集一群人去追高敏的时候,还是张红拦住了他。
“姓曲的,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你非要吃着锅里的,还霸着盆里的吗?”张红因为嫉妒高敏,心里一直不平衡,现在高敏辞职了,她正高兴着!一看曲光荣还要追回高敏,她的心里很着急。
“你懂什么?我这是政治斗争的需要。”曲光荣还在唱高调。
“人家都辞职不干了,你还要揪斗人家,人家丈夫是公安局的,还不知道人家是哪一派的,你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别说我没提醒你!”张红说。
曲光荣其实正是惧怕华龙,所以才一直没敢跟高敏动粗,如果真是闹出什么事来,华龙是不会放过他的。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但是,对于垂涎了很久的高敏,就这样让她跑了,他心里觉得窝囊,张红说得对,造反派什么都不怕,再说公安局的造反派枪多,势力大,自己还不能惹这些人。
高敏在值班的这一个夜晚里,其实想了很多。
她本意是不想辞职的,辞职了自己以后就是无业游民了。没有了工作,就没有社会地位,家里更是少了一份工资。可是,眼前的情况她也没办法,到处都在闹武斗,今天砸一家,明天砸一家,很多单位都不能正常办公了,还怎么调工作呢?老院长已经被下放农村了,而且运动刚开始,自己就被曲光荣给撤职了,不知道以后曲光荣还有哪些办法对付自己呢!高敏既不能像张红那样做,也不能等着被人宰割,如果真像老院长一样去农村劳动,两个孩子怎么办?
思来想去,只有辞职这条路行得通。先回去带孩子,等将来孩子大了自己再出去找工作都不迟。一想到这里,高敏的心里就踏实了,辞职也就无所谓了。
华龙和张忠按照小吃部师傅提供的线索去追洪爷,当他们追到火车站的时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他们看到洪爷正被带上站台的台阶。
张忠说:“大哥,你看,洪爷在前边。”
“我看见了,追!”华龙喊着,迈开步子,就往站台上跑。
华龙跑得速度很快,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是学校的运动员,在竞走项目上,还获得过国家级运动员称号,在这个危急的时刻,华龙的速度比以往更快。
华龙追到站台上,眼看洪爷就要被送上火车了,就在这生死的一瞬间,华龙和张忠赶到火车门边。贾明已经发现了华龙和张忠,他大声地喊着:“看住洪天尚,别让他跑了!”
车站人很多,没有人听清他喊什么。很多参加大串联的学生,不用买票就可以上车到全国各地参观,车厢内外都是穿着绿军装、带着红袖标的学生。华龙和张忠趁着造反派不注意,从车门处拥挤的人群中将洪爷拽了下来,然后趁乱拽着洪爷撒腿就跑。
贾明已经上了车,无奈他只能站在车厢门口喊叫,根本下不来,红卫兵小将们要去大串联,都在往车上涌,没有人给他腾地方让他下车,贾明眼睁睁地看着洪爷跟华龙和张忠跑了。
华龙和张忠跑了一段,见造反派没追上来,他们将捆着洪爷的绳子打开,扔在了地上又拽着洪爷顺着铁路就跑进了林子里。直到这时,三个人才坐下来歇一会儿。
洪爷感激地问:“你们两个不是下乡查案子了吗?怎么回来了?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车站的?”
“我们查完了案子,就回来跟您汇报案情,可是,局里已经被造反派给砸烂了,我们找了小吃部的师傅,他告诉我们贾明带着您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我们俩就跑来了。”华龙说,张忠在一边点头。
“今天多亏了你们两个,否则,贾明不一定把我带到哪里打死了呢!”
“这个贾明,真是混蛋!这书都白念了。”华龙生气地说,他为自己有贾明这样的同学而感到耻辱。
“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想想眼前吧!你们两个跟我受到连累了,贾明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要想个办法躲过这一阵,估计不能总是这样武斗的,这阵风过去了,或许会好些的。”洪爷说。
等贾明从火车上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因为不熟悉林子里的情况,贾明没敢带着人再追洪爷和华龙他们。
洪爷带着感激的心情,开心地看着华龙和张忠,“从现在起,我们三个就要过上野人的生活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只能靠着这片林子吃饭了。林子里有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洪爷,我们没意见,只要您能安全,我们比什么都高兴,吃什么的无所谓,不饿着就行。”张忠见洪爷安全,开心地说。
“不对,不仅不能饿着,我们还要吃得好。你们就瞧好吧!”洪爷摩拳擦掌地说。
洪爷当年在山上打过游击,漫山遍野的树林子他都钻过,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那样的日子又要重新过一回,洪爷不免兴奋起来。“你们两个听我的,我们先去折一些树枝来,搭个小窝棚,夜晚天凉,我们要在棚子里过夜,这样才能不挨冻。”
华龙和张忠分头行动,两个人折了几捆树枝,洪爷教他们搭窝棚的方法,几个人用了不长时间,就搭好了一个简易窝棚,三个人坐在里面还很宽敞。
“好了,窝棚搭好了,解决了挨冻的问题,我们就要解决挨饿的问题了。四处转转,看看林子里都有什么,帮我找一些石头来。”洪爷对华龙说。
华龙和张忠开始在林子里转悠,找到了许多石头,都交给了洪爷。洪爷将那些石头放在衣兜里,然后对华龙他们说:“你们先在窝棚里歇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可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把您给抢回来的,万一要是再让人给抢走了呢?您走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华龙说。
“放心吧,到了这里就是咱们的地盘了,造反派不敢来。你们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洪爷说着,走了出去。
华龙和张忠心怀忐忑地在窝棚里休息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在附近转,寻找着洪爷。张忠问华龙:“洪爷能找回来吗?”
“放心吧,洪爷打过游击,对林子里的方向摸得准。我们在这附近找他。”华龙安慰张忠。
在焦急的等待中,华龙和张忠看到,洪爷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洪爷,您真打到兔子了,太厉害了!”张忠兴奋地说。
“你们跟着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挨饿吧!快去弄柴火,咱们烤着吃。”
“不会暴露目标吧?”华龙担心地说。
“造反派不敢来这里,再说,这里的树林子很高,也很茂密,烟火不会超出树林的,除非开飞机,否则他看不到我们的。”洪爷笑着说。
“确实是这样。”华龙也放松地笑了起来。
“洪爷,您先休息一会儿,好了我们叫您。”华龙说。
他带着张忠找到了一块坡地,将沙窝子里的树叶子都掏了出去,腾出了一大块空地,然后找到一些树枝。幸亏洪爷抽烟,兜里有火柴,他们才点燃了那些树枝,将野兔子放在火上面烤了起来。
随着一阵噼啪声,野兔子被烤出了油,香味立即飘了过来。
张忠说:“华龙大哥,洪爷真有两下子,兜里揣着石头就能打来野兔子,我算是服了他了。”
“你可别小看洪爷这两下子,他可不简单呢!当年他带着队伍打游击,连日本人都怕他,我听我爹说起过,当时有个叫洪天尚的游击队长,日本人悬赏很多大洋买他的人头呢!”华龙告诉张忠。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那你说今天如果洪爷反抗,贾明根本就抓不到他了?”
“估计洪爷不想造成流血事件,否则,凭洪爷的枪法,打死几个造反派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洪爷不想让那些走错路的人无辜地为贾明送死。”
“原来是这样。”张忠恍然大悟地说。
洪爷走了过来,听到两个人的谈话,问:“说我什么呢?”
“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您有些冤枉。”张忠说。
“被人冤枉的事多了,就是看我们能不能正确地对待,其实贾明也是被人利用的对象,这些人利用贾明他们的虚荣心理,挑起了武斗,结果受伤害的还是这些群众,历史会有评说的,相信会有清算他们的那一天。”
三个人吃着野兔子肉,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暮色中,洪爷给华龙他们讲述着战争年代的那些事,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完全入迷。
高敏辞职后,每天不用去上班,专心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外面闹武斗,她也很少出去了。只是担心华龙,不知道华龙现在怎么样了?难道在农村查案还没结束?
华龙和张忠跟着洪爷在林子里流浪的第三天,华龙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一个老大娘,挎着一个篮子,一边张望着一边朝他们这边走。
华龙警惕地叫醒了洪爷和张忠。
张忠揉着眼睛问:“什么情况?”
“有人朝这边来了。你跟洪爷躲一下。”华龙命令张忠。
“不行,你跟洪爷躲一下,我去看看。”张忠说。
“谁都别争,我去看看。”洪爷走出来说。
“洪爷,您还是赶紧藏起来吧,万一让人发现了就不好办了。”
“你们放心吧!”洪爷安慰着他们。
挎篮子的大娘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洪爷、华龙和张忠躲在窝棚后面,观察着动静。
这位大娘走近了,他们看到,大娘往窝棚里看了看,然后坐在了棚子前面不走了,还从篮子里拿出吃的,放在了窝棚边上,然后小声地喊道:“华龙,你在哪里?快出来。”
“这不是高敏的声音吗?”洪爷轻声说。
“是啊,确实是高敏的声音,难道她化装了?”华龙心里生出疑问。
“我过去看看。”华龙说着,走了出去。
“华龙,你还好吗?”华龙刚一露面,高敏就朝着华龙扑了过去。
“小敏,真的是你呀?”华龙看着高敏挽起了头发,穿着一件带大襟的夹袄。
“不是我还能有谁啊?”高敏嗔怪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华龙急切地问。
“先吃点东西我再告诉你。”高敏说着,拿出了那些吃的,原来是煎饼、大葱和大酱。
华龙一看,立即朝着窝棚后面喊:“洪爷、张忠,你们快出来,真是高敏来了。”
洪爷和张忠窝棚从后面走出来,洪爷握住高敏的手说:“小高,给你添麻烦了。”
“嫂子,太谢谢你了!”张忠感激高敏给他们带来了吃的。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怎么知道的?贾明没难为你吧?”华龙问。
“快吃,来,把大葱和大酱卷到煎饼里。”高敏一边帮他们卷大葱一边说。
“贾明没难为我,其实我还要感谢贾明呢!是他们两口子吵架,让我听见了,我才知道你们跑到林子里来了,但是我出来的时候,担心有人跟踪,于是,我就化了装,这样就不会带来麻烦了。”高敏说。
原来,昨天晚上高敏去院子里的公共厕所,走到贾明家窗前的时候,贾明跟王兰子正在吵架。王兰子说:“你个小炮子崩的,整天武斗,也不管家,哪天武斗被人整死了,你就老实了。”
“你再骂我小炮子崩的,我他妈毙了你。”贾明恶狠狠地说。
“少在我面前逞威风,有本事你冲着洪爷跟华龙使啊,你那么有能耐,怎么还让老洪和华龙从你眼皮子底下跑到林子里呢?有能耐你去林子里抓他们啊!”王兰子喊道。
“老娘们少掺和我的事。我不想抓他们吗?那片林子里有野兽,万一我的人进去了遇上野兽就完蛋了。就让他们在那里待着,不死也得扒层皮!”
高敏听到这些话,心里却暗暗高兴。
贾明虽然走过一次这片林子,但是他不了解林子里动物的习性,他当然害怕,高敏在林子里住过几年,每天穿梭在林子中,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趁着孩子还没醒的时候,早早就从家里出来了,她还带了外衣,等出了林子,进到城里的时候,她就把外衣换下来,头发也放下来,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小高,你不应该当医生,应该当侦察员。”洪爷笑着咬了一口煎饼说。
三个靠吃野兔子和野菜为生的男人,这会儿能吃到香喷喷的大煎饼,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一边吃着煎饼卷大葱,一边感激地看着高敏。
“小敏,你说说外面的情况?”
“现在外面武斗已经不那么激烈了,‘八三一’和‘大联合’也不怎么打了。看样子好像武斗快要平息了,估计再过一两天,你们出来就会没事了。现在很多被揪斗的人都被送乡下去了。”高敏说。
“我们再挺一段时间就出去,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啊!”华龙嘱咐高敏。
“你放心吧!我回去后会把你们的消息通知给洪嫂和张忠父亲的。”
“小高,谢谢你了!”洪爷感激地说。
“别客气,洪爷。患难见真情,您不是也经常帮助我们吗!”高敏也动情地说。
高敏要回去了,三个男人站在窝棚前,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
可是,谁也没想到,高敏回去的时候,后面却有一个人一直跟踪着高敏回到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