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龙往回走的时候,街灯已经点亮。远处,是点点星光。一个人走在街上,他的眼角仍然挂着泪花,滴进嘴里一滴,有些发咸,华龙轻声地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迎着灯光,他向城里走去。
进了家属院,华龙一看到从自己家的小屋里透出来的灯光,顿时觉得温暖了。他站在门口,温馨地看着这灯光的时候,想起刚搬来的时候。
那一天,他进了屋子,拉亮电灯的时候,大女儿华剑问:“爸爸,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亮?”
“闺女,这叫电灯。电灯就是这么亮的。”华龙说。
“爸爸,用了这样的电灯,咱们家的煤油灯就不用了,是吗?”华剑歪着头天真地问。
“是啊,孩子,以后我们就用电灯了,煤油灯可以收起来,留作纪念了。”华龙看着高敏说,然后抱起了华剑。
“爸爸,什么是留作纪念?”华剑又问。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华剑?快下来,让你爸歇歇。”高敏看华剑没完没了地提问,有些不耐烦地说。
“没什么,不累。难得跟女儿在一起。”华龙对高敏说完,又告诉华剑:“留作纪念的意思就是把你认为最有意义的一件物品珍藏起来,想它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比如,我们家的照片什么的,都可以留作纪念。”华龙很耐心地对华剑说。
“那我就把爸爸妈妈留作纪念吧?”华剑笑着说。
“这个鬼丫头。”华龙用手在华剑的头上摸了一下,一把抓住华剑的小辫子,故意向上拽了拽。
“爸爸调皮。”华剑伸手拉华龙的手。
虽然屋子很小,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却充满了温馨。
华龙推门进来的时候,家里有客人,是张忠在等他。
“华龙,你可回来了。张忠一直在等你呢!”高敏说。
“张忠,一定有急事吧?”华龙知道张忠的为人,轻易不出来串门。
“嗯,有案子了。”张忠点头没细说,在家属面前不提案子,是他们的纪律。
“高敏,你怎么不让张忠去找我呢?万一我去了别的地方,不是耽误事了吗?”华龙很直率地对高敏说。
“我,我说不准你到底去哪儿了。”高敏欲言又止。她不希望洪爷给他们家粮食的事让局里的人知道。
华龙明白高敏的意思,对张忠说:“走吧,回局里去。”
张忠跟高敏告辞:“嫂子,我们走啦。改天再来看你。华剑华文,跟叔叔再见。”
张忠总是开朗地笑着,华剑和华文都喜欢张忠叔叔。
离城二十里远的王家棚子村,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子虽然小,却因为离城很近,很多城里犯了错误的人都被发配到这里来改造,“四类”分子马甲名就是其中的一个。
马甲名今年六十四岁,身体很虚弱,善良的农民们看到他走路都能被风吹倒的样子,就给他找了个很轻松的活——喂马。每天用铡刀把秸秆切成段,然后拌上少量豆饼,生产队的几匹马居然被马甲名给喂得比他本人还壮实,这让马甲名很欣慰。
因为是“四类”分子,村子里的人虽然同情他,但不敢跟他说太多话,毕竟,上面还要定期来查查他的言行,村民们不得不防。如果话说多了,也会对马甲名不利。这样一来,马甲名也很省心,每天默默地跟这几匹牲口“较劲”。
可就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却死了。
贾明带着华龙和张忠去勘查现场的时候,看到马甲名匍匐在地上,身子是躬着的。华龙把马甲名翻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腹部扎着一把刀。地上都是血,血已经凝固。马甲名的手里还攥着一小块蓝布条。
贾明看到华龙从地上站起来,立即问:“怎么样?”
华龙说:“从现场情况看,可以断定,是有人用这把刀杀了他。”
“这把刀也没插到心脏部位,怎么就能死掉呢?”贾明不解。
“如果及时抢救,不至于死亡,关键是他受伤后,没人发现他,你看,这地上还有他爬行的痕迹,估计是他想求助,但是爬了一会儿就昏了过去,这样一来,因为流血过多,他就死掉了。”华龙分析着。
贾明又问张忠:“你说呢?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想法跟华龙是一致的。”张忠肯定地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开始工作吧!”贾明看了看杨柳川,他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了,他们这些人中,只有华龙进过警校专门学过现场勘查和刑事技术,他再问杨柳川,他同样也是支持华龙的。
四个人住在了生产队的队部里,队长让各家轮流派饭,贾明他们自己出费用。
三天过去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起初,贾明也跟着华龙的侦破思路走,华龙认为,这个案子可以从三个方面入手。第一,查出扎在死者马甲名肚子上的那把刀,如果这把刀是犯罪分子留下的,那么,只要查出刀的主人,破案就有希望;第二,查清死者马甲名手里攥着的那块蓝布,这块蓝布一定是凶手衣服上的,否则,马甲名不会死死地攥着,如果查出来蓝布的来历,案子就豁亮了;第三,按照地上的鞋印查犯罪分子,可是很遗憾,一场春雨,虽然雨不大,却将犯罪分子的足迹给掩盖住,鞋印很模糊。
从这三个方面开始入手的时候,他们没想到,很明显的案件线索却一个个中断了。第一,扎在死者马甲名肚子上的那把刀不是别人的,正是马甲名自己的,在调查的时候,有村民提供情况说,马甲名刚来的时候就带着这把刀,最关键的是这把刀上的手印不是别人的,正是马甲名自己留下的;第二,马甲名手里攥着的那块蓝布,村里几乎每个成年人都有那种颜色和面料的衣服,如果查起来,村里人人都有嫌疑;第三,鞋印虽然被华龙提取下来了,但是看不清的鞋印,既不能显示出犯罪分子的身高、年龄,也不能显示出犯罪分子的任何体貌特征。
这样,又过了三天,案件还是没有进展。
贾明着急了,他对华龙说:“你说这么个案子,其实挺简单,我们四个人在村里耗了一个礼拜了,一点眉目也没有,有必要继续耗下去吗?”
“破案就是有难度的,不是我们耗不耗的问题。坏人作案,我们破案,这里有个斗智斗勇的过程,为什么破案了我们都会很兴奋呢?就是因为在破案的过程中,我们感受到了艰苦,所以最后的结果是确定犯罪分子并抓住犯罪分子,为民除害,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是,我们现在在为谁除害?为四类分子除害?他本身就是个害虫。为了一个‘四类’分子,我们四个人守在这个村子里,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们扔下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就为了一个‘四类’分子,我们值得吗?”贾明说得很激动。
“不管他是不是‘四类分子’,至少,他也是条生命,我们就是为了保卫人民的生命和财产才当警察的吧?现在,人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我们自己损失一点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我觉得也是值得的。这个案子对我们来说,确实有些难度,而且遇害的人不是村里的贫下中农,可是,我们不能因为他不是贫下中农,因为案件有难度,就退缩啊?”华龙也很激动。
“行了,华龙,咱们俩别在这里辩论,这样吧,这个‘四类’分子死了就死了,上边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的家里又没有什么亲人,我看咱们干脆上报‘四类’分子自杀结案吧!”贾明不耐烦地说。
“那怎么能行呢?”张忠说道。
“是啊,这样有点太草率了。”杨柳川也觉得这样不妥。
“那你们到底想怎样?”贾明生气地问。
“我建议还是继续寻找线索侦破案件,这样,才能对死者有个交代。”华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对,还是继续侦破案件吧,这样下结论,是太草率了。我也不赞成。”张忠说。
“这么说,你们都不同意我结案的想法了?”贾明再次问。
“不同意。”华龙和张忠、杨柳川三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好,既然你们不同意,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今天就回城里,你们几个随意吧!”
贾明走了,华龙和张忠、杨柳川留下来继续侦破案件。
已经是春天了,田野里的小草发出了嫩芽。村子里的大人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去地里挖野菜,一个大嫂看到华龙从田埂上走过,热情地问:“华警官,你还穿着棉衣,不热啊?”说着,善意地哈哈大笑。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回家换吗?您去挖野菜啊!”华龙笑着说。
“是啊是啊,野菜刚发出嫩芽的时候,特别好吃。你们吃不,我挖完了给你们送点去。”大嫂说。
“行啊,谢谢大嫂。”华龙很客气地说。
“什么谢不谢的,你们舍家撇业地到我们村里来破案,吃点野菜算个啥呀!”大嫂边说边舞动着手里的挖菜刀。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华龙说着,跟大嫂告辞。
踩着春天田野里的一点绿意,华龙确实觉得棉衣穿在身上有些难受。
“应该让张忠或者杨柳川回去一趟,拿些换洗的衣服来。”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生产队走。
刚进生产队的院子,华龙就看到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
“这两个小伙子,可真勤快!”华龙赞叹着,就要往屋子走。
高敏端着洗衣盆出来,差点跟要进来的华龙撞上。
“小敏,怎么是你啊?”华龙惊讶。
“怎么不能是我啊?别小敏小敏的,让张忠和杨柳川听见不好。”
“叫小敏有什么不行的?我叫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呢!”华龙笑。
“以后必须要改,孩子也大了,你总是这么叫,我也感到不自在呢!”
“不就是一个称呼吗?你看看你,这也有规定啊!”华龙不以为然。
“就是不行……”高敏刚说出几个字,她突然看到张忠和杨柳川走了进来。
“哈哈,嫂子啥时候来的?帮我们洗衣服啦?这多不好意思啊!”张忠说。
“是啊,嫂子,你来了就先歇一会儿吧!我们自己能洗。”杨柳川也说。
“没事,就是搓几把的事儿。你看看你们几个,都把衣服穿成什么样了?来,都进屋,把棉袄棉裤全换下来吧!再捂几天都长痱子了。”高敏说着,把洗衣盆放在了地上,让三个人进屋。
屋里的炕上,放着一个大布包,高敏进来,打开布包,拿出了里面的衣服。“华龙,这是你的;张忠,这是你的;这个,小杨,给你。”她很麻利地把包里面的衣服给三个人分了。
最后,高敏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纸包,三个人已经被高敏给他们送衣服的行为深深地感动着,此时,不知道高敏拿出的这个小包里到底是什么,他们关切地看着这个小包,只见高敏把小包的纸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摞折起来的大煎饼。
张忠抢过高敏手里的纸包,笑着问:“嫂子,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杨柳川又抢过张忠手里的煎饼包,笑嘻嘻地重复:“嫂子,你怎么知道我也爱吃这个?”
看着张忠和杨柳川有些天真的样子,华龙故意上前抢过煎饼包,说:“你们不知道,你嫂子知道我最爱吃这个。”说着,撕下一张煎饼就要往嘴里送。
张忠和杨柳川不等华龙把煎饼送进嘴里,一把就给抢了下来,三个人幽默的表演,把高敏逗得大笑起来。“别抢,很多呢!”
高敏把剩下的衣服都晾上,看看天色不早,她催促着三个人赶快换衣服。三个人换下来的棉衣棉裤,放在布包里,很重。华龙说:“别拿回去了,等我们破案了再一起带回去吧!”
“不行,还是我带回去,赶快拆洗干净吧!再不洗,上面都长盐了。”
“可是太沉了,你能拿动吗?”华龙担心高敏。
“就当锻炼身体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在这里破案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高敏说着,背着打好的大包就要走。
张忠和杨柳川坚持着送高敏,高敏看得出,不让他们送也不行,只好随着他们去了。三个人把高敏送到路边通车的地方,看着高敏背着大包吃力地上了车子,才转身往回走。
“华龙大哥,你说我们要是不把案子给破了,都对不起嫂子对我们的这片心意了。”张忠说。
“哪有那么复杂啊,不过,我们还真是要抓紧时间破案了。明天我们分头去调查,多掌握点线索,有利于我们侦破案件。”
“好,听你的。我们尽力。”杨柳川也附和道。
又走访了一个星期,华龙有了意料不到的收获。
那天,他来到挖野菜的大嫂家进行新一轮的走访,这次,华龙是带着那块蓝布条来的。
“大嫂,你能帮我看看,像这样的布条一般是做上衣的多,还是做裤子的多?”
“按照这种布的薄厚程度来看,还是做上衣的比较多。”大嫂用手摸了摸布条。
“那您帮我分析一下,是男的穿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多还是女的多?”
“是男的多。女的一般都喜欢弄个小碎花什么的,就是没有花,也喜欢颜色稍微鲜亮一点的,要说女人做这样布料衣服的,一般都是老太太。”
“嗯,谢谢大嫂啊!”华龙由衷地说。
“谢啥?大兄弟,你说我这是帮你破案不?”大嫂神秘地问。
“是啊,大嫂。你可真聪明。”华龙笑着说。
“你放心,大嫂嘴严。我帮你留意村里哪个男人有这样布料的衣裳。”大嫂说。
“那可太谢谢大嫂了。”华龙除了感谢还有感动。
“说远了。你快忙吧!早点破案,你们也能早点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对了,今天晚上,邻村放电影,你们几个也去看看吧!”
“好,我会叫上同伴一起去的。大嫂,那我先回去了。”华龙感动地说着,离开了大嫂的家。
王家棚子村与锅营子村相邻,锅营子村的人喜欢热闹,不找电影队的时候,他们就扭秧歌,电影队来了,他们就提前通知邻村王家棚子的村民们都来看电影,这样,两个村子的村民在一起,既热闹,又有气氛,放映队的人看到人多,放电影都觉得劲头足。
天还没黑,华龙和张忠、杨柳川穿着便装,早早来到了锅营子村前的空地上。
村子里的人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拿着小板凳来占地方了。
华龙他们三人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他们三个人不仅是来看电影的,更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些跟案件有关的线索,尤其是跟蓝色布条有关的线索。
三个人坐在地上,一边看着前面走过的人,一边低声地说话。他们希望能有些新的发现。如果真没有发现,看一场电影放松一下,能缓解最近这半个月的紧张神经,也没有什么不好。
放映员已经挂好了银幕,只等天一黑,就可以放电影了。
华龙正跟杨柳川说话,张忠拽了华龙的袖子一下,华龙机警地朝前边看去,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上身是蓝色的布衣,下身是黑色的裤子,最吸引华龙的是,蓝色的上衣前襟有一处是后缝上去的,华龙为这个重大的发现而兴奋。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是这般的不费功夫!
在男子走过他们面前,华龙锐利的眼睛将那个新补上去的补丁大小和他手里曾经每天拿着端详的那块布料的大小判断成一致的时候,他不禁站了起来,而这个男人看到突然站起来的华龙,立即惊慌起来,以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抬腿就跑。华龙对张忠和杨柳川说:“追!”
三个人拨开来看电影的人群,朝着那人跑去的方向就追了过去。那个人跑得越快,后面追他的三个人越是判定这个男人有问题。当他们经过一番搏斗将他抓住的时候,没等华龙他们说话,他就哀求着说:“放了我吧,马甲名是我杀的,可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没有能耐养活他们啊!”
“你没能耐养活老婆孩子,可也不能杀人啊!”张忠说。
“这么说,马甲名还真是你杀的,你说说,为什么要杀马甲名?”华龙问。
“这个,这个……”一看到让他交代为什么要杀马甲名,这个人又开始吞吐起来。
“快说!”杨柳川瞪着大眼睛说,此刻,帅气的杨柳川也一脸怒火了。
“我说,我是想偷生产队的马,想把它卖了挣点钱,给家里买点粮食,可是还没偷走,就让马甲名发现了。”说着,他低下了头。
“所以,你就用刀杀了马甲名?”张忠问。
“那刀不是我的,我拉走牲口的时候,他从屋里冲了出来,还带了一把刀出来。我看他拿着刀就奔我来了,我也害怕了,我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不让刀伤到我,他拼命要往我身上扎,我就将他的手腕扣住,朝里按,结果,他没有我的劲大,我用力也太猛,他自己就把刀子插进了肚子里,等他倒下,我才傻了眼,牲口也顾不上牵走,就逃回家了。”
“你衣服上的补丁是怎么回事?”华龙问。
“我也不清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衣服上缺了一条布,我老婆找到一块,给缝上了。”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抓到你的吗?”华龙又问。
那人迷惑地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你衣服上缺了这块布,我们才找到你的。”
听华龙这样一说,这个人十分沮丧地蹲在了地上。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王家棚子村四类分子被杀一案,终于真相大白。
华龙他们跟生产队的队长说明了情况,马甲名这个“四类”分子是为了保护集体的财产死去的,应该给予表彰。
华龙他们三个人终于要回去了,村里的老百姓知道他们破了案,抓住了杀人犯,都来给他们送行。村边的土路上,都是村子里的人。
华龙和张忠、杨柳川押着杀人犯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喊声:“华龙,等一下。”
三人回头看,原来是挖野菜的大嫂,在后面追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篮子。
“大嫂,有事?”华龙看着跑到近前的大嫂问。
“我急忙去挖了点野菜,你们几个带回城里吃吧!”大嫂说。
“大嫂,下次来再拿吧!你看我们在执行任务,不能拎着菜筐吧!”华龙歉意地说。
“也是,那就下次来,我再给你们多挖点。”大嫂看着三人押着杀人犯,不再坚持,跟华龙他们告辞后,往村子里走。
华龙望着大嫂的背影,对张忠和杨柳川说:“多好的老百姓啊!”
华龙和杨柳川三人回到公安局的时候,洪爷正发脾气呢!
“这个华龙,怎么这么倔?不行,哪天我去王家棚子看看,到底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洪爷说。
华龙进来的时候,洪爷的气还没消,洪爷用眼睛瞪着华龙问:“你怎么回来了?”
“案子破了我就回来了。”华龙平静地说。
“案子破了?明明是自杀,你非要破案,你怎么破案?”洪爷问。
华龙一听,知道洪爷话里有话,一定是贾明跟洪爷说了什么,否则,洪爷不会说自杀这样的结论,不管自杀还是他杀,现在案子破了,这才最有说服力呢!华龙不愿意去辩解什么,他只想用事实说话。于是,他答道:“案子确实是他杀,我们已经侦破了案件,现在杀人犯被我们三个给带了回来。”
“你说的是真的?这个贾明,差点坏了大事。”洪爷意识到自己听信了贾明的话,后悔不已。
“是真的,我们今天就要审讯犯罪分子,请您参加。”华龙说。
“好,我一定参加。”洪爷很爽快地答应着,他的脸上立即由阴转晴,阳光灿烂起来。
下午,洪爷找到华龙、张忠和杨柳川,说:“正好你们三个人都在,今天晚上到我家去喝酒。谁也不准缺席。”
“改天吧,我们还要整理审讯笔录呢!”华龙说。
“不行,很久没看到你们几个了,今天算是老大哥的一点心意。”洪爷坚持说。
三个人拗不过洪爷,整理完询问笔录,跟着洪爷去了家里。洪嫂给炒了几个小菜,洪爷拿出了自己一直没舍得打开的两瓶好酒,四个人喝了起来。
洪爷酒后吐真言,对华龙说:“华龙啊,大哥要跟你检讨一件事,都怪我,听信了贾明这个王八蛋的话,还批评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嫉恨大哥啊!”
“不会的。”华龙说,轻轻地喝了一口酒。
“我们在那里坚持了一个星期,他让我们以‘四类’分子自杀结案,我们没同意,他就走了,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就破案了。”杨柳川补充道。
“什么?他已经回来一个星期了?”洪爷惊讶地问。
“是啊,怎么了?”华龙问。
“他是昨天才来跟我汇报的,说是你们不听他指挥,那这之前他去哪里了?”这下轮到洪爷惊讶了。
“不清楚啊,他当时确实回来了。”张忠替华龙回答。
“这个贾明,竟然欺骗组织,看我怎么收拾他!”洪爷很生气地说。
“您千万不要这样,也许他回来生病了什么的,您消消气。”华龙劝着洪爷。
“唉,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刑警队,这小子当了几年秘书,学坏了。”洪爷叹息着,后悔自己当初的安排。
“不谈他了,我们喝酒。来,大家一起敬洪爷一杯,然后让洪爷收杯,我们也早点回去,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华龙端着酒杯说。
“好,我也不多留你们了,离开家这么多天,老婆孩子一定想你们了,早点回去吧!”洪爷端起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三个人从洪爷家里出来的时候,经过夜晚春风的吹拂,立即清醒了许多。张忠对华龙说:“看起来贾明这小子坏着呢!我们不能不防着点。”
“是啊,这家伙竟然给我们干活的告黑状,太可恶了。”杨柳川补充道。
“也许他是一时糊涂,我们不要太在意了。”华龙宽厚地说。
“什么一时糊涂啊,去局长那里给我们告黑状,这叫一时糊涂?华龙大哥,你是做人太厚道了,这样是不行的,连贾明都敢欺负我们,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张明、王明什么的也来欺负我们呢!”张忠越说越气愤。
“好了,我到家了,你们赶紧回吧,注意安全。”华龙嘱咐道。
家属院就在眼前,一想到贤惠的高敏,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华龙的心里就高兴,他与两位朝夕相处了半个月的战友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华龙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进屋,就听到高敏批评孩子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淘气啊?一点也不让妈妈省心。”
“我们没淘气,我们在挖土玩。”屋子传来华文的声音,很好听,奶声奶气的。
华龙听着就想笑。他没有立即走进去,他想听听她们母女辩论的声音。
“还说没淘气,有你们这么挖土的吗?人家孩子挖土都去外面挖,挖土堆的土,可你们挖哪儿去了?挖咱自家地下的土,有这么干的吗?”高敏生气地说。
“妈,别说妹妹了。我也有错,以后我带妹妹去外面挖土去。”华剑的声音。
“我还没说你呢,都要上学了,还这么不懂事,以后让老师管你。”
“老师也管挖土这事吗?”华剑一本正经地问高敏。
“不知道。”高敏没好气地说。
华龙一看高敏真生气了,急忙走进屋子里。
“爸爸!妈,爸爸回来了。”华文眼尖,对着门喊道。
“又胡说八道,你爸在外面破案呢!”高敏瞪了一眼华文。
华文顺势跑过来,扑倒了华龙的怀里,“爸爸,我妈她不相信我。”
华龙一把抱起了华文,“哈哈,好闺女,你妈不相信你,爸爸相信你。”
高敏听到华龙说话的声音,回头看见华龙,惊讶地说:“你还真的回来了?案子破了吗?”
“破了,否则还真回不来呢!”华龙说。
“案子破了就好,时间有点太长了,孩子们都想你了。”高敏说。
“难道你没想我?”华龙问。
“妈妈早就想了。”华剑说。
“小孩子,多嘴。”高敏嗔怪华剑,脸红了。
“我没多嘴,爸爸,我妈总说,你爸也该回来了,可是爸爸你还是没回来,今天爸爸一回来,我妈都不相信了。”华剑告诉华龙。
“看看,孩子都说真话了吧?来,华剑,好孩子,让爸爸亲一个。”华龙说着,就去亲华剑。
“爸爸,我也要你亲。”华文奶着声音说。
“好好,都亲啊!”华龙笑。
“啊,爸爸的胡子太扎了!”华文躲着。
高敏这才注意到,华龙的胡子已经很长,两个女儿直躲着他。
“行了,一回来就没正形,快去洗脸吧,我把地面平整一下。”
“还是我来吧,这不是你干的活。”华龙说。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什么活不干哪!快去忙你的吧!”高敏埋怨着。
“好好,我争不过你。”华龙要到外屋去洗脸。
还没等华龙走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的华剑进来了,手里端着洗脸盆,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爸爸,你洗脸。”
华龙伸出手去要接洗脸盆,华剑往前递脸盆,一下没递好,半洗脸盆的水都洒在了地上。高敏生气地喊道:“华剑,你要干什么?还嫌屋子里不乱吗?”
华剑吓得站在地上大哭起来。
华龙急忙拉住了华剑的手,“女儿,没事,不哭啊!”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这两个淘气包。”高敏生气地说。
就在这时,华文喊道:“爸,水都漏下去了。”
高敏一听华文又在喊,瞪了华文一眼说:“你也跟着凑热闹。”
华龙说:“小敏,别喊了,听听孩子说什么”
高敏瞪了华龙一眼,说:“就你惯孩子!”随手拿过铁锹,还要平整屋地。
华龙顺着刚才华文边说边指着的地方一看,他很惊讶:“水真的漏下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高敏说着,将洗脸盆放到了一边,地上出现了一个小洞。
华龙拿过铁锹,轻轻地在地上敲了几下,地上发出了空空的声音,“里面好像是空的。”华龙说。
“里面会不会有暗道啊?”高敏有些害怕地说。
“不会吧!这里原来是个仓库,只装一些物品,不会有地道的。”华龙担心高敏真的害怕。
“那你说这个洞是怎么回事呢?要不,咱们挖挖,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更好了,要是有什么情况,咱们赶快告诉洪爷去。”高敏建议道。
“好,我挖挖看。”华龙拿过了铁锹,就开始在屋地上挖起来。
高敏和两个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华龙的铁锹,她们不知道,在华龙的铁锹下面会挖出什么东西来。
华龙挖到大约半尺深的时候,土就挖不出来了。铁锹碰在上面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华龙停下铁锹,仔细一看,原来地下是一只盒子。
他伸手拿出这只盒子,用手抹掉上面的土,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只雕花的木盒子,盒子大约有一尺长,高半尺,外面有一把小锁头。
盒子拿出来的时候,一家几口都瞪大了眼睛。原来屋子的地下真的藏有东西啊!可是这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不会是炸弹吧?”高敏问。
“怎么会呢?如果是那样,我们可太危险了。”
“爸爸,把盒子扔了吧,要是炸弹怎么办?”姐妹两个喊着。
“不会的。哪能用这么精致的盒子装炸弹呢?”华龙否定了高敏的说法。
“打开看看?”高敏征询着华龙的意见。
“好,我看没有什么危险,再说谁能把炸弹埋在堆杂物的仓库里呢?你带孩子上炕里,我在门口打开这个盒子。”华龙也担心会出危险。
“你多加小心啊!”高敏嘱咐着华龙。
“放心,我有经验,我在城外卸过大炸弹,你忘了?”华龙为了不让高敏担心,又提起了那次在城外卸掉两颗炸弹的事儿,那次卸炸弹,让华龙在全城一下子出了名。
华龙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金光闪闪,高敏和两个女儿一见,顿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珠宝啊?会是谁的呢?”高敏问。
“一定是这家仓库的主人的。”华龙猜测着说。
“可是他们都已经跑到台湾去了,怎么还给人家呢?”高敏问。
“不能还了,即使他们在这里,也会被没收的,不可能给他们的。”
“你怎么知道是仓库主人的呢?”高敏问华龙。
“我看过地方志,那上面记载着我们这个家属院原来是一个国民党军官的住宅,当年解放军打进来的时候,军官带着一家老小跑了,后来听说去了台湾。这些珠宝一定是军官太太担心路上弄丢了,才埋起来的。”华龙分析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高敏问。
“还是交公吧!”华龙果断地说。
“也只好这样了。估计那户人家是不能回来了,就是敢回来,也要被抓起来的。如果我们不交公,可能将来住在这里的人也会发现,不一定是什么结果呢!”高敏说。
“是啊,明天我带局里交给洪爷吧!天也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华龙用铁锹把挖出来的土都铲了回去,弄平整后,累了很多天的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早晨,当华龙拎着一个布袋子走进洪爷办公室的时候,洪爷问:“来我办公室还带礼物啊?”
“洪爷,这个可是贵重的礼物,不过,我可不敢交给您,这个要交公。”华龙有些神秘地说。
“你小子,跟我还玩花样,快说,是什么东西?”洪爷瞪了华龙一眼说。
“洪爷,您看看。”华龙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放在洪爷的办公桌上,当华龙打开盒子,有一缕阳光从窗子外照射进来,盒子里金光闪闪的珠宝,把洪爷的眼睛晃了一下。
“你从哪儿弄来的?”洪爷惊讶地问。
“从我家里挖出来的。”华龙实事求是地说。
“你家里?你会变戏法啊?怎么变出来的,跟我说说。”洪爷说着,点燃了一根烟。
“是这样,昨天晚上在您家里喝多了酒,回家跟我那两个小淘气玩,小淘气之一华剑给我端来一盆水,让我洗脸,结果小家伙没拿住,水都洒到了地上,漏了进去,我用铁锹挖开一看,里面就出现了这个盒子,高敏担心是炸弹,我怕她害怕,就打开了,可是谁能想到,竟然是一盒子珠宝。早晨上班,我赶紧带来了,这东西放在我家里太危险了。”华龙简单地介绍说。
“华龙啊,你是好样的,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不好说送哪去了。”
华龙清楚,洪爷说的一定是贾明,可是华龙不能接话,说不准的事他从来不会表态的。
华龙献宝的事,不出一个上午,局里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华龙,华龙却跟没发生这事一样,照常做自己的工作。
临下班的时候,贾明过来了,他神秘地走到华龙的办公桌前,问:“听说你献了珠宝?给我讲讲呗!”
“讲什么呀?献了就献了,哪有什么可讲的?”华龙不愿意一件事唠叨多少遍。
“行,行,你厉害,不讲,不是我说你,华龙,这件事你办得要多傻有多傻,你以为把宝贝交公了你就是好人了?我告诉你,就是你把宝贝交公了也不一定你就觉悟高。傻吧你!”贾明说着,一甩头,走了。
华龙看着贾明的背影,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笑,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