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残月初生,正是农户们忙着引火,准备造饭的时候。
村道上游荡地,都是些懒散之辈和孤寡老人。见到江林携一根长幡信步踏入村中,虽颇为惊讶,驻足细瞧,但却均都不敢上前拦话。
江林寻了一间炊烟正浓的人家,敲门而入。
屋主人四十来岁的模样,穿一件鹿皮的短衣,一身的肌肉虬结隆起,勇猛不凡。他见江林弱冠之年,面若冠玉眼似朗星,一身的出尘之气。不似那左近邻里游荡之辈,又见他手持一根怪异的长幡,那长幡虽然被江林刻意收起,但其上依旧渗出森森阴邪之气,直看地人一阵哆嗦。
便知那这青年,不似寻常之人。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那主人家甚为客气地把江林让入堂中,让他稍坐片刻,自去里屋忙活,一会儿饭菜好了,便一起吃些。
农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饭桌上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鸡鸭鱼肉到也不缺,加之自家地里采摘来的青菜,虽了了数根,但与之相配之下,倒也相得益彰。
江林自打八岁那年离开家进入落云宗,倒是今天头一回吃农家菜。席间频频赞叹,倒是把那汉子的媳妇夸地合不拢嘴,不时地夹菜到江林的碗中。
那家主也是性情好爽之人,吃的气氛甚高,不自觉拿出了一坛自己酿的酒来,给江林与自己都满了一碗。
家主大口干下碗中的酒,面色陡然而赤,借着酒劲凑到江林身前幽幽地问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阁下绝对是修行的仙人,对不对?”
江林抬了眼,颇为惊讶地点了点头,这汉子虽然性情耿直,话中不带回转,但这方乡土之地,却也是淳朴的表现。
“我还知道,你也是为了那虎妖而来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倒让江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也是?难道说,在自己之前还有人来到这村子里,而且是有备而来,就是这汉子口中的妖虎。
江林见这汉子虽然是借着酒劲发话,但神色却不似戏言模样。心中想来,应是却有其事。
“哦?你知道那虎妖的下落?”
此事既然能从一个猎户口中说出,想来也是人尽皆知之事,江林虽然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一来自己修为尚浅,并不知晓那虎妖的厉害。二来,以这汉子的口吻,想来还有其他的修士正在此地捉妖,自己如今是散修身份,又有一杆聚魂幡在手,若是撞见定然会被认作妖道。到时候连同他也一并除了,那岂不是呜呼哀哉。但是左近之处若有虎妖作祟,他若能听得这汉子一些消息,自己也好有意避开。
“知道,当然知道!”那汉子醉意颇甚,一双虎目已然下拉地跟个河蚌似的,然口齿却异常清晰。
只见他晃了晃脑袋,抬起手指着窗外续道:“前面盘龙岗,岗后有一座小石山,那虎妖就住在小石山上!”
那汉子见江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没有再细问。似与其心中所想并不相同,于是又干了一碗酒撞着胆子讯问道:“不知仙人,何时动身杀那虎妖?”
江林眉头一皱,轻咦了一声,面容古怪地看向了那家主。
一旁的妇人见江林神色有变,立即开口解释道:“仙人莫要误会,我那汉子酒喝多了,都是些胡话,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一番急切的辩词过后,又伸手穿过桌档,死命地去拽那汉子的衣角,神色颇为尴尬。
江林看在眼中,他不知那汉子,为何对于自己前去捉妖之事如此上心。但那妇人从见面到席间,又到那汉子追问自己,神态一变再变,想来其中定有缘由。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今日虽然不曾收受这人家的钱财,但这一饭之情,却也胜过千金。
思来想去,决定先问问其心中的忧病,若是自己力所能及,那倒也可行举手之事。若是办不到,届时就说自己前去寻虎,不了了之倒也不妨。
心中这般算计着,江林开口道:“想来此前已经有人先行一步,也许那虎妖如今已经被拿下也未可知。我若前去,恐怕也是为时已晚!”
“不晚,不晚!仙人此去,绝对不晚!”那汉子见江林眉头一皱,一副疑惑之态,赶紧接着说道:“前些日子,确实是有两名青衣打扮的佩剑青年,来到此地讯问那虎妖的下落。不过如今两天过去了,若是那虎妖真的被杀了,那青年定然会携着虎妖的尸体,前来村中传告一番。如今这般时候,想来是凶多吉少了!因此,您若是前去,绝对能遇得到!”
这么厉害?江林心下不由地暗暗一惊,以前自己在落云宗的时候,倒也接触过此类的除妖之事,而且在后山的新人任务栏中也有,但是击杀虎妖这种任务,通常情况下需要两名凝气期两层的修士同往,或者一名凝气期四层以上的修士,才会单独去接这种颇具危险性的任务。
从汉子的口中得知,先前那两名修士去了两天有余,如今杳无音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那自己若是前去,岂不是也要成这汉子口中的修士?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心中打定主意,江林神色一改先前的思虑之态,正色道:“既然那虎妖依旧在左近为害,在下即为修行之人,定然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明日我就去把那虎妖给除了,免得它日后祸害乡邻!”
那汉子一听到江林明日就要去除妖,方才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全然无踪,连那搭拉下来的眼皮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又翻卷了上去。但见其“噗通”一声跪倒在江林跟前,大声哭喊道:“仙人啊,仙人,求求您啦,仙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倒是把江林给搞蒙了,赶忙上前扶起汉子,重新将他扶到椅子上宽慰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有道是男儿本是铁血雄风,当是断头流血不流泪的,可眼前这位,竟然是一息之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江林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欲说却又吞了回去,当真是伤心至极。
“仙人有所不知,我二人膝下本有一子,今年也有十八了。却不曾想,却是在数日之前。。。”那妇人续言说道伤心处,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断了片刻方才接着说道:“却不曾想,前几日上山打猎,至今未归呐!”
江林听出其中困惑,遂问道:“既然这山中有虎妖,你那儿子何故还要自犯险境?莫不是他有什么独特之处不成?”
此时那汉子已然回转过来,脸上的泪痕虽在,但神色却已经平和不少,接着过了江林的问话说道:“原先这盘龙岗上并无妖怪,这虎妖也不知是何故突然冒出,占据了龙盘岗与小石山一带,而后便有仙人前来捉妖,我那儿子去时,并不知道那山岗上何时来了妖怪,如今多日未归,我夫妇二人早已心神俱裂,如今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仙人此去,若是真的杀了那虎妖,还请帮着巡视一二,看看能否发现我儿的踪迹,若是。。。。”那汉子心知自己的儿子多日未归,那山上又有妖怪作祟,仙人去了两个都没回来,自己的儿子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早就是妖怪的腹中之食。但如今自己再次说将出来,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再次泪如雨下。
江林知他口中所言,自顾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您两位放心,若是令公子尚在人间,江某定然会把他带回来的!”
江林口中这般应下,心中却另有计较。
而那夫妇二人,听得江林的回复,皆都喜极而泣,忍不住连连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