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的声音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格林顿首先道：“为什么你要拼到这种程度？你的脸我没有任何印象，不是应该参与这件事的任何人，而且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拿生命冒险？”
如果刚刚卡尔没有及时赶到，亚瑟是绝对无法在黑衣人手下幸存的。他不是皇室的人，不是魔法协会的人，更不是帝国卫队的人，跟格林顿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很简单，你的所作所为让许多无辜的人哭了，这就是理由，”亚瑟平静的声音中难掩怒火，“我反而要问你，为什么你能做出这么冷酷的事？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夺走上万人的生命？你的心里，住的真的是人类吗？”
亚瑟的回答让格林顿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笑了笑。那并非讽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对这一切感到好笑。
“既然你回答了我，那我也有义务诚实地回答你，”格林顿抬头看向亚瑟道，“因为，我爱这个帝国。”
“拜恩说巴泽世家在我这一代失去了荣誉，这是错的。巴泽守护的永远都是这个帝国本身，而非洛斯塔里克皇室。”
“从五十多年前开始，加斯伦萨的魔法研究重心就全面转向了民用，魔法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却没有开发出更强的武器。人类还没有统一，外部还有半兽人在虎视眈眈，现在的帝国远没有到能够安睡的时候。”
“从三十年前我第一次上战场开始，就一直在重复做一个噩梦，梦见帝国在与其他国家的战争中落败，数以亿计的子民惨死于屠刀之下，整个帝国被鲜血和哀嚎淹没。那种绝望和无力，我不想也绝不能在现实中品尝。”
仿佛被亚瑟那纯粹的正义感打动了内心，在这惨烈的战场上，格林顿就仿佛在日常的茶会上与熟识的老友谈心，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
亚瑟不懂军事，对周边他国的理解也仅限于过去读过的书中记录的只言片语，肯定无法理解一名征战数十年的将军心中所想。他只是能够肯定，至少格林顿的这段话并不包含任何谎言。
“可现在你失败了，不仅没能获得政权，还极大地损失了帝国的力量，”想起仍旧生死不明的卡伦斯等人，亚瑟不禁握紧了拳头，“这就是你说的，爱国心？”
格林顿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中多了一分长辈的和善：“放心吧，此时此刻，其余的两个帝国也在经历着不同的危机，最后的损耗恐怕不弱于加斯伦萨。至于半兽人，估计还在寻找下落不明的皇子，至少没有精力再发动战争。”
“而且，我也没有失败，失败的只是那些人，”格林顿示意了一下正在卡尔手下狼狈万分的两人，“我的目的在炸弹引爆的瞬间就已经成功了，被埋在地下的人将用生命为帝国……为皇室敲响警钟，接下来的上百年他们将不得不倾尽全力培养强者、发展军事，开发更多更强的魔法武器，让帝国变得更加势不可当。”
亚瑟睁大了眼睛，因为格林顿的嘴角开始流出漆黑的血，气息也以惊人的速度衰弱着。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仍然是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平静。
“你发动这场叛乱，只是为了劝谏？”亚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估计就连黑衣人一方都被蒙在鼓里，一心以为格林顿能帮他们夺得加斯伦萨帝国，结果到头来只是被这名将军当成了棋子。
“当然不是，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成为皇帝当然更好，”格林顿再次笑了笑，这一次多了几分轻松和开朗的意味，“临死之前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到底是谁？”
亚瑟犹豫了一下，缓缓解除了变身，摘下头盔面向他道：“亚瑟·肖，一个来自偏远小镇，到帝国来求学的普通人。”
“哈哈，这可真是意外的答案啊。”格林顿吐出两口毒血，苦笑着道，“看来我准备的毒药质量有些差了。最后再告诉你一句吧，亚瑟，他们（指黑衣人）的组织名为‘异神教会’，崇拜异世界邪神的隐秘组织。他们的势力遍布两个大陆，即使是我在过去多年中也没能接触到多少信息。将人类转化为怪人的就是来自邪神那个世界的毒物，名为‘阿那达斯果实’。像这种邪物他们还有很多，日后你务必小心……咳咳！”
格林顿吐出几口血，瞳孔开始扩散，声音也微弱起来：“看来……时间到了，今后的帝国……就要交给……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说起来……过去数百年……我似乎是巴泽世家唯一一个……以罪人的身份死去的……不肖子孙啊……”
在格林顿死亡的下一刻，所有隶属于他的强者突然全力出手，逼退对手后突然后退数十米，毫不犹豫地将武器刺进了自己的身体。这些都是在他手下常年征战的属下，为了他的意志而挥刀砍向过去的同僚，也在他死的时候选择了自我了断。
此时最崩溃的无疑是黑衣人一方的人手，失去了对手的皇室高手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们，所有的悲愤一口气宣泄出来，没给他们留下一具全尸。
“真炎轰杀！”
卡尔也找到时机挥出了自己最强的绝招，熊熊燃烧的大火随着巨斧斩出，恐怖的魔力瞬间将两人吞没。黑衣人召出的坚硬骨骼没能起到任何阻挡作用，眨眼间就化作了灰烬。火焰散去，躺在地上的两人都只剩一口气，连自杀都做不到了。
“看来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啊。”卡尔看着战场上那一具具惨烈的尸体，眼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对他这样的十阶高手而言，普通人只不过是单纯的路边杂草。这也是这个世界一贯的价值观，就如同格林顿没有提到被卷入地陷而死亡的数十万平民一样，在他们眼中那些生命加起来恐怕也不如卡伦斯一人重要。
卡尔将目光投向地面上的亚瑟，见他已经变回人身便想要上前交谈。但还没等他动身，亚瑟就取出了跃动追迹者，收起哥莱姆后带上头盔，挥手向他抛出一物后便扬长而去。
卡尔接住扔向他的东西，发现是刚刚亚瑟从提法皇子那里借来的弹弓。他摸了摸下巴，笑着自语道：“真是个奇怪的少年啊……”
明明一手将皇室从生死存亡的危机中救出，最后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这份气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再加上那神秘的姿态和奇异的力量，很难让人不对这名少年产生兴趣。
“卡伦斯应该认识他吧，”卡尔看向帝都的北部，“身为帝都最强的魔法师，可别告诉我你就这样死了啊，混账。”
拐了几个弯接近住处后，亚瑟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收起了机车，慢慢向布鲁斯新家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和悲伤的气味，城里的怪人早已被黑羽怪兽给清理干净，救治伤员的工作也基本上完成。原本脱离格林顿控制的怪人就不多，与后街区的惨状相比这里的伤亡可以算得上十分轻微了。
无论如何，这次的事件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但亚瑟的心里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格林顿是个恶人，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哪怕他的动机再怎么正当，听上去再怎么有理，也无法隐瞒他造成大量伤亡的事实。
但不知为何，亚瑟的心中总有些说不明白的感觉。现实中的冲突与他曾经在动画、小说中看过的不同，其中掺杂了更多的情绪和理念，带给了亚瑟全新的冲击。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自己“成长”的感觉。
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提升着，魔力也随之水涨船高。亚瑟每走一步，身体都会经受一次魔力的冲刷，使其变得更加强大。而当他走到家门口时，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四阶战士。
“哥哥！”看到他回来的菲丽娜和凯文跑出来迎接，牵着他们的手进门的同时，亚瑟耳边响起了概念核心的提示。
“主任务已完成，获得生成权一次。解锁后续主任务：魔力提升至五阶战士级别。奖励：生成权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