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从北城缓缓向南驶来,后面跟着一小队铁骑。
驾车的是个矮小之人,看身形,只有八九岁孩童那么大,他穿着一身劲服,戴了斗笠,整张脸蒙在一片阴影之中,凭空增添了一股肃杀之气,浑身有种阴气沉沉的感觉。
“这就是天府来的大人物吗?!”
“能让大唐铁骑护送,不是天府的大人物是什么!”
“噤声!小心说错话被抓去割了舌头!”街道两旁的行人和商贩们议论纷纷。
这时,巷口行来另一辆马车,整个马车车身宽大,高贵舒适,四轮雕刻精美,车尾的金色雕塑群光彩夺目,车顶飘着一面小旗,写着一个大大的‘向’字。它体现了南朝鲁家风格马车设计与制造的最高水平,将王侯将相的那股奢华风发挥到了极致。
驾车那车夫嘴里叼着根杂草,两只脚翘在马屁股上正在瞌睡,一身的腱子肌,丝毫不会让人产生他可能从车上掉下来的错觉。
“是土皇帝……这下热闹了!”
“马车里……不会坐着南荳仙子吧!”
“南荳仙子?!她不是回苏陵探亲了吗?莫非今日回城?”
“那可不得了!要真是南荳仙子,让南荳教派的人知道了,今天朝歌城指定得大闹一番!”
街道上的人们窃窃私语,望着眼前这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两辆车一个从北向南,一个从南向北,正巧对上。
天府的大人物和朝歌的土皇帝,究竟哪方更胜一筹?
……
哐当!
大人物们的八卦,只有吃饱喝足的百姓才有时间闲谈,阿发低头看了一眼车轮,前几日朝歌大雨,可能是那时候石子将路面冲出些小洞,此刻手推车的一边轮子卡了进去,阿发和几个孩子铆足了劲,这车硬是停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那天府来的马车越行越近,眼看就要相撞,而气息阴沉的车夫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那些铁骑也步伐稳健,看不清表情。
“阿勇阿山!快来帮忙推车!”
阿发喊了一声那头因为向府马车看呆的两个孩子,她可不想卷入大人物的纷争,也不想忙活一早上的成果被碾成碎片。
两个孩子听见声音,回头才看见情势焦急!赶忙跑过来用力猛推。
谁料那手推车本就破烂,上面又装了重物,两个孩子猛的一使劲,整个车子便向左边倾斜,连着那两个孩子一同掀了起来!上面装的货物直直的朝着天府那辆马车砸去。
“阿勇阿山!!”
只见一道寒芒划过。
砸向天府的那堆货物全部被横斩切成两半。
旁观的百姓们一片惊叹,带着斗笠的车夫此刻已然起身,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长剑,正冷冷望着阿发一行人和。。。。。。
鹿谣儿。
“你是条疯狗吗?!没看见有孩子在?!”阿黎大吼大叫的从茶馆跑过来,指着那车夫问责。
鹿谣将一左一右两个孩子放下,看见他们因为恐惧而张大的瞳孔,拍了拍他们的头道:“没事了。”然后对阿发点了点头。
阿发赶紧牵起他俩的手,带着一堆孩子们离开路中央。
“鹿谣哥!你流血了!”阿黎紧张道。
“你也退下,去安全的地方。”
鹿谣推开阿黎,擦掉脸上的血,转身与马车上的人对视,冰冷道:“你想连那两个孩子一起斩了吗?”
斗笠下的人没有回答,气氛十分冰冷,街道两旁的行人们纷纷避开,十几名铁骑将鹿谣围在中间,还不待那队长下令,车夫突然左手提劲,一剑砍来!
鹿谣儿瞳孔放大,身体本能的向后一躲,不待站稳脚跟便伸出右手猛击,砰的一声打在那车夫的左臂上,哐当一声,坚硬如铁!
“穿有衣甲吗?”不待鹿谣细想,那车夫退开几分距离提剑一挥,鹿谣儿赶忙低头避过,下一秒却看见他的肘子闪来,两侧被剑势所封,再避不得,鹿谣只好拿左手挡住胸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入体内,将他击飞数米,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鹿谣哥!”阿黎大喊一声,那车夫上前两步,左手剑换右手剑,手腕一转,带起一股劲风朝鹿谣斩来。
鹿谣只觉胸口闷急,像要吐血,可看这一剑架势,挨上肯定歇逼,不敢多停留,双手在地面旋转四十五度,使劲一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了起来。
下一秒他身后那个画糖人的小摊便被剑气劈成两半。
现场弥漫着尘土,所有人都在找鹿谣儿的位置,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阿黎甩开一旁阿发死死抓着她的手,冲入其中。
待烟尘散尽,众人才看见鹿谣两腿岔开,箕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着血。
“鹿谣哥!你伤的重不重!”
那车夫似乎没料到鹿谣能避开这一击,愣了片刻,不过鹿谣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必不可能再躲过一次自己的横斩,于是缓缓抬起剑来,分明是要连那丫头一同斩下。
就在此时!鹿谣突然抬起头来,借着阿黎身形阻挡,由她衣袖下摆朝那车夫的面门连射三道暗器。
那车夫剑尖一转,顺势打掉第一道,侧目一看,才知是颗石子,正准备将后两颗击碎,忽然觉得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袭来,顿时浑身僵硬。
身体竟再不能移动分毫!
第二颗石子将他的斗笠打飞,下面是张稚嫩的脸庞,黑发黑眼。
众人惊愕!原来此人并非身材娇小,而是他本身年纪便不大!
第三颗接踵而至,那孩童瞪大了眼睛,竟有一丝惊恐,因为飞来的第三道暗器并不是如前两道一样的石子。
而是一根铁丝!
鹿谣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该没有着甲了吧?”
那根铁丝直直的射去,犹如细长而锋利的剑,就在即将射入孩童人中穴位时,忽然诡异般的静止了下来,悬浮在空中,跟先前那孩童忽然不动的情况如出一辙!
“散。”马车里传出个女声。
一只黑色的乌鸦飞向鹿谣,还不忘回头望了眼那孩童,一对红色眸子缓缓弯曲,像极了人在笑。
向家的马车此时也到了跟前,马儿很有灵性的停下马蹄,那打盹的车夫睁开眼睛,看见鹿谣和那孩童站在路中间,想都没想便破口大骂道:“滚开!知不知道在朝歌城中,没有人敢挡我家少爷的道!”
车内是向家少爷?那个向家白衣?
周围的群众们面面相觑,这恶仆也真是好眼力,世人皆知朝歌城土皇帝的大白马通灵,听得懂人话也识得回家的路,可他难道没看见方才险些就闹出人命了吗!
“所以我讨厌乡下。”那孩童低沉道,将剑捏紧,突然大吼:“因为虫子太多了!!”
孩童猛出一剑,掀起剧烈的罡风,一道比之前猛烈数十倍的剑气奔袭而来!
鹿谣一把将阿黎推开,没来得及回头,只是闭上眼睛。
“鹿谣哥!!”
死定了,鹿谣异常冷静的想。
师父还没有找到,小师妹的仇还没有报,阿黎还没嫁人,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去给白月姐姐上香扫墓,因为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真是可笑。
鹿谣一边在心里使劲咒骂刘多,一边诅咒这个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的孩童。
但冲击并未如期而至。
鹿谣急忙抬起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柄利剑插在鹿谣身前,将那股暴戾的剑气阻挡在外,分成无数股流向四周,刮的两旁那些路人们脸颊生疼。
只听见‘啊嘁’一声,刘多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骂道:“他奶奶的妈!遛马的!你不说朝歌城没人敢挡向家马车的道吗!”
“车里不是向家白衣?”有人惊叹道。
“这胖子是谁?怎么坐在向家的马车里?”
驾车的马夫脸色难看,显然因为失了向家颜面恼怒起来,指着鹿谣和那孩童吼道:“我再说一次,朝歌城中,没有人能挡我家少爷的道——”
“——他可以。”
一匹白马缓缓前行,停在街道中央,那车夫脸色巨变,跳下车低头喊了声少爷。
着白衣的少年下马,走到鹿谣儿身后,用腿支起他的后背,俯下身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将鹿谣脸颊上的血擦掉,然后拔出地上那柄剑,指着对面那孩童,冷冷道。
“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