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
《残月》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公安题材小说,也是一部超越了通常意义的警察小说。这部长篇小说的超越在于不仅有这类题材不可回避的凶杀案例,也少不了与警察打交道的平民百态,还有读者几乎不熟悉的警察的日常工作与生活。说它的不折不扣,是这部小说沿袭了公安题材的精彩元素,有峰回路转的悬疑对决,有扣人心弦的矛盾冲突,情节复杂、悬念迭起、结构环环相扣,吸引读者一口气读下去。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小说最成功的不是凶杀案,不是警察侦破过程,而是质朴生动地再现了一群人的多重情感纠葛,在这些复杂的情感纠葛中,展现人的本性,展示人性的反思,这才是真正触目惊心的地方。
四川作家肖坤友出过个人文集,但《残月》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鲁迅先生有一段评价前苏联作家法捷耶夫长篇小说《毁灭》的话:“何以宝贵的文字?是用生命的一部分或全部换来的,非身经战斗的战士,不能写出。”用这段话来介绍四川作家肖坤友与他的《残月》,再合适不过。
肖坤友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十三年的公安新闻工作经历,为他的公安题材小说创作积淀了丰厚的原始素材。肖坤友出生入死的经历,又赋予了他独到的真实感受与思考,这份独到,“非身经战斗的战士”,不会有。
1985年,肖坤友在川藏线道孚境内的荒野河边,与战友们亲手安葬了一名翻车死亡半年的汽车兵遗骸;1988年,他从雅安城骑自行车到几十公里外的天全县,独自推车爬上县城后山,实地踏勘嫌疑人高某杀害监狱警察温兰的现场;1997年,他到乐山某部驻军所在地,在那“尿撒完了还没有滴落到谷底”的大峡谷里,沐浴星空下,和官兵们一起咂着苞谷酒剥着山核桃,感受他们的孤独寂寞;2000年初,他随刑侦局打拐民警赶赴安徽,亲历解救被拐卖妇女的全过程,回蓉后又随打拐民警一道,逐个走访被拐妇女回家后的境遇;2000年夏天,他在成都市看守所,与次日就要被枪毙的11名毒贩,共同度过了他们生命中的最后18小时,见证了他们与亲人诀别的揪心场面……(见肖坤友2009年出版的文集《黑白记忆》)
如果没有这些特殊的生活阅历,单凭着一股子“搜尽奇峰打草稿”的执著,不可能写出那种“身经战斗”才可能有的感受。正是有了真情实感,笔下的人物才更加有血有肉、棱角分明。
小说要讲故事,更要塑造人物,肖坤友干得不错。《残月》里生动鲜活的人物不少:警长张强身怀绝技,女刑警马俊梅敬业多情,派出所胖子所长居然带几分“匪气”……这些警察形象不落俗套,还时时让读者想起德国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说的话:“透过任何一项事业的表象,可以在其背后发现有一种无形的、支撑这一事业的时代精神力量”。靠了这些时代精神力量支撑的人,人们才会有放心睡觉,踏实做事的可能。
《残月》中那些不是警察的人物,也个个具有看点。无论是李猛、宋琴、杏花、李富贵,还是李秀芳、董大中,个个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世界。肖坤友抓住每个人不同的故事,在矛盾进程中挖掘和展露他们内心的挣扎,呈献给读者一副人世间的生态相。
情人潮的逆袭,是中国现实题材文学作品无法回避的社会内容,《残月》中的案情就与此关联。警察办案的起伏进展,实则也是婚外情抽丝剥茧的过程。从欲望出发的男女,大凡都会走向两个结局,一是受良心的折磨,一是歇斯底里走向极端,往往要到了那个程度,才能品尝到欲望中包含的真正苦涩。作家肖坤友抓住了人性中最敏感的线索,分别挖掘人物内心深处,点击他们的忐忑不安,翻阅他们良知发现的痛悔失态,也探索他们丧失理智的根源……
以婚姻为基础的家庭是社会的细胞。长篇小说《残月》关注点聚焦社会底层,从城市白领和城乡接合部的新居民,甚至是地位屈辱的“上门女婿”,从各个角度和各种生活层面,透过一系列小人物身上发生的故事,折射出社会转型期激发出的各色人性。
法国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一书的扉页上有这样一段话:“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淹没罢了。”正义与邪恶的决斗,是公安题材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挖掘和表现人性,又是所有文学作品共同的任务。作家的目标,永远少不了直面黑暗、祈祷光明、关照灵魂。
用序做内容介绍,不是好办法,序只是一个引荐。不如读一读肖坤友的长篇小说《残月》,读过后就会发现,这是一部紧扣现实,时尚开放,语言通俗生动,情节现场感极强,传递正能量,以悲情写警示,呼唤人性美的优秀文学作品,值得读。
傅恒: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第七届全委会委员,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巴金文学院副院长。著有长篇小说《活人》《天地平民》《三分恐惧四分心跳》《城奴》《十个连长一个班》,长篇传记文学《人类大会合》,小说集《劫数》、《傅恒小说选》等。作品获当代文学奖及四川文学奖,部分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系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