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把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雨下了一天，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样子，天空乌云密布，什么也看不见。
打更的阿九提好灯笼，穿戴好衣帽，撑着一把油纸伞。
门外好似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阿九推开门，发现鸟雀被惊起地四散而飞，他朝外走去，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听到几声鬼叫，冷风一吹，他开始打哆嗦，甚至不敢向前走。
阿九有些害怕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有鬼？”
声音是从街上传来的，阿九深吸一口气，走出大门，看到一人身着暗紫色夜行衣，身披斗篷，站在雨中。他手握长刀，抱臂而立。
那人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啊？”
阿九迎着好奇心，向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面前人的相貌，顿时大惊失色。
灯笼坠地，刀光一闪，雨水浇灭了仅有的一点火烛……
此时，余烟正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上的玉簪。她手拿楠木小梳，安安静静地梳着头发。
这些年，她好像越来越不知道心软这两个字怎么写了。就连杀人，她都不会眨眼。
刚刚海棠告诉她，之前调戏她的那个刘尚书，今天在家突发疯病，暴毙而亡。
余烟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想着这多少年来在烟雨阁的生活，她早已不是那个在街头要饭的小女孩了。
当年在江州，爹娘被水匪所杀，全家除了她皆死于非命，原本好好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转眼就沦落成街头要饭的小乞丐。
直到她遇到了萧温。
她五岁那年，有一日，一群小混混欺负她，把她打了一顿，还将她好不容易向别人讨来的饼抢了过去，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踩了几脚。
她没哭，待那群混混离开，她捂着受伤的手臂坐了起来，淡定地把沾满泥土的饼子捡起，就往嘴里塞。
“小姑娘，这么脏的饼，你怎么能吃的下去。”
余烟抬起头，入眼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骚包紫的紫衣少年，他手持三尺长剑，威风凛凛地站在她面前。
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只是看着那沾满灰尘的饼，咬牙道:“我若不吃，就只有死路一条。”
少年看向她的眼神带有几分怜悯，他将那饼夺了过来，上前牵起她的手，含笑说:“跟我来。”
她看向那少年的眼神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虽然有些防备，但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少年应该不是坏人，所以也就跟着他去了。
她跟着那少年，来到了一家客栈，在客栈门前，她远远望去，客栈的大堂中有个女子正坐在桌前，似是在等人。
那是余烟记忆中的萧温，善良温柔，脱俗出尘，宛如下凡的仙女一般。
少年跟她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余烟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萧温听完，毫不嫌弃她满身尘土，将她抱到桌前，接着就吩咐伙计上菜。
萧温拿出手绢，擦了擦她早已沾满尘土脏兮兮的小脸。
那时，年幼的余烟抬起头，看着这个好心给她饭吃的阿姨，心中泛酸。这是爹娘死后，唯一对她好的人了，哪怕仅仅是给了她一顿饭。
“孩子，你爹娘呢。”
余烟眼里饱含泪水，委屈而又平静地说。
“我爹娘死了。”
那个仙女一样的阿姨爱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谢阿姨……”余烟连忙道谢，狼吞虎咽般的吃起了碗中的饭，咕咚咕咚地喝起汤。
她感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湿润，看到萧温，她想起了娘亲。
以前，娘亲也是这样温柔地对她的。
萧温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心想世事无常，如今世道乱的不只有多少跟这小女孩一样的人，家破人亡。
她深深叹了口气，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放下手里的碗，颤颤地道:“余……余烟……”
“你可以叫我温姨。”萧温笑了笑，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紫衣少年，道，“以后，你就跟着大哥哥，他会照顾你的。”
余烟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看向那个带她来的紫衣少年，只见他露出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微笑，温柔地说，“我叫曲流殇，你可以喊我流殇哥哥。”
“流殇哥哥……”余烟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唤了他一声，曲流殇听着也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出趟门白捡了个妹妹回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仙女般的温姨，是烟雨阁的阁主。而曲流殇，是温姨的手下，也是后来烟雨阁的管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流殇公子。
后来的故事，她也记了个模模糊糊，到了烟雨阁以后，温姨亲自教她琴棋书画，武功兵法，那段时间虽然辛苦，但也是幸福的。
可就是那么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却死于非命。
余烟想到这，不免深深地叹了口气，挽了挽头发，换好衣衫，准备就寝。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居然有人找她，余烟觉得蹊跷，她快步走到门前，警惕地问，“谁啊？”
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她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来人所为何事，她打开门，看到面前一身夜行衣的男子，他身上被雨水淋了个透，余烟见状连忙把他拉到屋里，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那男子取下面巾，露出了那张冷漠的脸庞，来人正是曲流殇。
他进了屋，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更衬得脸色苍白，很是难看，而后略带有责备地说，“刘尚书的事，你还是太鲁莽了。”
“那你是觉得我做错了么？”余烟心里不服，“我是杀了他，但他也是死有余辜！此等昏官，怎可不除？”
四目相对，他从余烟眼里看到了倔强。
还有，曾经的自己。
曲流殇沉默一会儿，才沉声缓缓说道。
“阿烟，你还是太任性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令牌，放在桌上，“明天你就去兰陵，拿着这块牌子，回总舵避避风头吧。”
余烟看向曲流殇，哑然失惊，道:“你赶我走？”
曲流殇看余烟的样子，语气放软，有些关怀地道，“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曲流殇转头就走，留下余烟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