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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桃源鉴安全了,桃源鉴安全了。护者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所处的险境。从桃源涧舍的居室到这里是他专门为保护桃源鉴所辟的一条退却之路,当桃源鉴遭遇危险时,他与绾桃便可以依此安全撤离,而处于终点的这个山洞位于悬崖的半腰之中,其间云雾萦绕藤蔓掩盖,在外面是绝对无法发现的。此处只有他与绾桃知道,换言之,如若绾桃不能及时赶来,他便只有在洞中慢慢死去,因为以自己当前的处境,绝无独自走出此洞的可能。护者便在昏昏噩噩间等待绾桃的到来,他一会儿清醒,能够听到洞外风拂过常青藤的声音,一会儿又迷糊,此间他看见了桃隐,她正站在自己跟前,靥若桃花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于是他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了,平静得似无风的日子里门院前的池中之水。他若无法走出这山洞,也无遗憾了,他想。桃源鉴安全地得到保护,无论自己是生是死,他的爱女绾桃,都一定会来到这儿,她会接替承担起保护桃源鉴的职责,她也已有了能力承担这份职责。而自己,则可以安眠于此,安眠在这座桃花源的神圣山峰之上,与他的至爱桃隐一起永久相伴。

当护者再一次地清醒过来时,他听到洞外传来鸟群拍动翅膀的声音,他知道又是一个黄昏到来了,鸟儿在忙着回归巢穴。他躺在冰凉的石洞地面上,感觉四肢及腰部以下已完全丧失了知觉。他快要死去了,他这样想,除了没能见到他的爱女最后一面外,他已没有其它心愿。桃源鉴完好无损地在自己怀中,待绾桃到达她就一定会取到的。于是突然之间他又担心起她来,倒希望她不要过早地回来,因为他害怕在她返回时那四名黑衣人仍在峰顶之上,以绾桃的身手,是抵挡不住四名黑衣高手的合击的。护者脑中正断断续续地想着这些时,突然听到似乎有人穿越洞口常青藤的响声,紧接着绾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爹!爹!”

护者的大脑突然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用尽全力应道:“桃儿……”

石洞之中便响起绾桃重重的脚步声。绾桃快步向洞内跑去,在洞中转角处的一块大石后,绾桃看见了爹爹奄奄一息地躺在石地之上。她立即扑上前试图抱起重伤的爹爹,可是爹爹的身体已经冰冷,腰部僵硬得几乎都无法弯曲,她禁不住号啕大哭了。

护者突然轻轻地舒出一口气,他用力地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儿,几乎不敢相信她真地就在自己面前。

绾桃紧紧地抱着爹爹,哭泣道:“爹,你如何便成了这个样子。爹,对不起,女儿回晚了!”

护者轻轻摇摇头,他努力地想掏出怀中的桃源鉴,手臂却无法动弹,他说:“桃儿,桃源鉴……在我怀中……”

绾桃便急忙从爹爹胸前衣内取出了桃源鉴。

“你要小心,欲夺桃源鉴的为四名黑衣人,恐仍在峰上……务必保护好桃源鉴……”护者吃力地叮嘱绾桃。

绾桃便将桃源鉴捂在自己胸口,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滴落而下:“爹,您不要再说话,您不要再说话,我知道,我知道如何去做。”

“你不要出去……且在此暂避,等他们离开……这四人……这四人的身手,恐你难以应对……记住……不可轻信任何人……不可向任何人泄露桃源鉴的下落……”护者似是极度担心,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唇便开始抖动无法再言。

“爹,您不要再说了,桃儿明白……”绾桃边哭边恳求道,“您不要再说了,我带您出去。”

绾桃便将桃源鉴放入自己怀中,想要将护者的身子抱起,她努力了三次,均无法成功,在她准备第四次尝试时,却发现爹爹已没有了任何声息。她赶紧将爹爹的头抱在脸边,这次她明白,她再也听不到爹爹的声音了。绾桃紧紧地将爹爹的头抱在颈间,泪水决堤而下,她轻轻地在爹爹耳边说:“爹,您累了吗?您的伤口还痛吗?桃儿就在这里陪着您,您好好地休息吧。”

护者躺在绾桃的怀中,再也没有醒来。绾桃就这么抱着爹爹,久久不愿松开,她感觉瞬间世界都崩塌了,平鎏峰的树林山峰都齐齐地在眼前从高处倒落下来,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脚下,就如她此刻的心一般,破裂成了无数碎片。她不能放开怀中的爹爹,因为她一放开,此生便再没有机会拥抱他了。她就无法止住眼中的泪水,泪眼朦胧间脑中便不断闪现出一个个挥抹不去的画面:六岁生病的她不想饮下苦烈的草水,爹爹百般溺哄间她却故意打翻了陶碗;八岁的她爱上了峰顶晚间的夕阳,爹爹便在晴好的天气中日日背她登上险峻的峰顶,与她并排坐靠在视野最阔的那块大石之上陪她沉醉;十三岁的她第一次独自护送桃源鉴下山,爹爹送他到峰口,轻轻为她拂去了额前的一缕散发,那盯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望、鼓励与柔情。

暮色降临了,绾桃身处虫兽鸣叫之声中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一个夜晚。她无法接受爹爹的离去,也不愿就这样与爹爹匆匆而别,她此时是多么留恋与爹爹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路,与爹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多么希望爹爹能够突然睁开眼睛,再次与她促膝夜谈,纵然每每她们在一起时,永远都有讲不完的话题。她会牢记爹爹的嘱托,好好保护桃源鉴,也一定会找出杀害爹爹的凶手,并亲自手刃他们为爹爹报仇。爹爹临死前仍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担心黑衣人仍在平鎏峰上而叮嘱自己在此暂驻以避锋芒,可是如若黑衣人尽数离去,自己又如何能再次找到他们?!绾桃就突然一个激灵,不可!自己不可久藏于此,一定要早早出洞与这些黑衣人正面相迎,才有机会报得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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